他声音柔柔的,他说:“坐吧。”
倾城点点头。玉寒山人又转脸向一同而来的楚穆云说道:“萧公子能否回避一下?”
楚穆云被这称呼一震,抬头看向一脸慈爱之色的师父,匆匆退下。
慕容倾城心里有股浊气不知往哪出,顿时眼眸上砌了一层寒霜。她幽幽说道:“山人为什么要帮着他?”他叫他楚穆云,说明他还是了解整件事的。
“他是我弟子,而且他做的事从道理上来讲是对的。”
慕容倾城忍住心里不住往上翻的寒意,抓住自己的手,质问道:“所以你就任他威胁自己的亲身女儿?我不相信上官尹真的能制住你!”
慕容倾城脸色渐渐通红,她体质偏弱,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到了极致。她说完这句话,猛地一咳嗽,竟然昏了过去!她在闭眼前,眼前忽然一阵黑,仿佛什么都没有了。隐约却看到玉寒山人突然惊慌的眼神。
楚穆云身在门外,听到里面声响,也是连忙冲了进来。
玉寒山人已经拦腰抱起倒地的慕容倾城,看到楚穆云连忙大唤:“快!快!”
急的只剩下这一句,作为父亲,他到底是爱她的。
楚穆云会意
65、再入玉寒山 。。。
,连忙取来一套针具。山人轻手轻脚将倾城放到床上,手指抵上她的脉搏处。他心下一惊,这孩子!脉搏虚弱,内火却极其旺盛。这孩子,受苦了……他连忙施针,动作精准却轻柔,也不敢有丝毫落差。结束之后,他又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这才退了出去。
楚穆云跟着出去,低着头,不敢看向前方自己师父。
玉寒山人突然停下脚步,语气肯定,他说:“以后你不要再上山来了。往后也不要叫我师父了。”
楚穆云惊得不敢再向前一步,他猛然抬起头,只不过哪还有玉寒山人的背影?
慕容倾城再醒来时夜已深。山上孤寒冷寂,明月却更为婉约可见。她就着月光,看见了山人睡梦中依然紧皱的眉头,他的手压在被角,倾城不敢妄动。
这么静的夜,那一声声“嬗儿,嬗儿”便清晰可闻。山人薄唇微张,慕容倾城心中突然就软了下来。这么多年还是想着她,必然是爱着的吧。那娘亲呢?孤苦一身,横死宫中,要是知道这份爱是不是得到安息了呢?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山人醒来过来。他看到倾城明亮的双眸,心中一抖,这个孩子自毁容貌,相貌平平,可一双眼睛到底是像极了她风华绝代的母亲。他微微一笑:“醒啦?感觉如何?”
倾城不言,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山人拍拍她的头,叹了一口气:“孩子,你受苦了。”
就这样一句话,这样一个动作。倾城眼眶立刻通红,眼泪扑簌扑簌地就往下流。他的手掌宽而厚,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与她血脉相连,温柔相待。
山人看到她哭,立刻没了主意。他笨拙地擦擦她晶莹的泪珠,放低了声音:“乖啊,倾城不要哭了,好不好?”
倾城破涕而笑,纠正道:“我不是小孩子。”
山人讪讪地收回手。他看向她,欲言又止,憋了很久才开口:“倾城不要怪我,可好?逆贼该清,他做的事对的。”
倾城知道他在为上官尹说好话,她低下头,嘴角一丝苦笑,缓缓开口:“您为何如此看重他?”
山人微微一笑,也是缓缓开口:“那孩子也是不易。小小年纪被皇室驱逐,一大家族的血债、性命都牵在他的身上。他如果不狠心点,他就活不到这个时候。”山人顿了顿,又是一笑:“你这么聪明,当然也是知道的。不然你又何必帮他?”
“我怎么帮他了?”倾城嘴角苦笑越牵越大,触目惊心。
山人又摸摸她的头,才缓缓叹道:“孩子,我是你父亲。你有何心事都可以跟我说。这么多年你活的很苦,以后让我来好好补偿你,好吗?”他一笑:“你早就清楚上官尹不会真心
65、再入玉寒山 。。。
想制住我来威胁你,可是你还是答应他的要求了,不是吗?”
他说的丝毫不错。倾城微微一叹,她抬起头,看向山人,仿佛下定决心,才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以后……就让我陪陪您,好不好?”
山人眼神慈爱,他说:“那倾城不嫁人了?”
“嗯。不嫁人了。”倾城眨眨眼,仿佛一瞬间就褪去了沉静忧伤成了另一个人。
山人眼中神色一黯,眼前这张脸与他记忆中的一张脸渐渐重合。多少年前,也是这样一张鲜活的小脸,眨着眼睛,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叫着“师兄、师兄”!他渐渐回过神,发现倾城还在看着他,他又微微一笑,问道:“倾城想不想听故事呢?”
倾城一双眼眸透亮清澈,她明白她将知道封存已久的秘密,那些当时她跟着上官尹来找山人时他没有告诉她的秘密,那关于她的母亲。
66
66、往事 。。。
六十六章
“我与你母亲柳嬗是同门师兄妹,朝夕相处将近二十年,感情自是深厚。而我也大有照顾她一生之意,我师父也就是你外公得知后也是十分欣喜,并为我们定下婚约。”
月色正好,山人的话轻而缓,有一丝丝的沙哑,透露着时光隽永的味道,慕容倾城看着他沉静伤痛的侧脸,适时地抚上他紧握的双手。她幽幽一叹:“父亲。”
听到这一声称呼,山人明显浑身一震。他转过脸来看了慕容倾城一眼,那眼里神色渐暗,伤痛无遗。仿佛许久之后,山人才又拍拍倾城的手,继续说道:“就在婚期的前一个月,师父却因为走火入魔功力尽失,人也疯疯癫癫。嬗儿那时天性单纯,向来是被众人保护的女子,当时便慌了阵脚,终日恍恍惚惚。我一人担起整个门派,整日也是焦头烂额。可是突然有一天,嬗儿突然心喜若狂地来找我说自己找到解救师父的办法了!”
慕容倾城感觉山人握住自己的手又紧了一下,她心里有丝奇异的情绪在不住流动,突然间她灵光一闪,她说出一个名字:“蝴蝶夫人!”她不等山人回应,又开口:“苏容胜是你和她的女儿,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况且曾今江湖上都盛传没有蝴蝶谷毒不死的人,也没有蝴蝶谷救不了的人!”
山人看到慕容倾城晶亮的双眸,眼底神色又是一黯。他轻轻点点头,才又开口:“确实,她将苏蕊带了过来。可嬗儿不知道的是,苏蕊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年她一面应承柳嬗,一面又常常来找我。那时嬗儿难得开心起来,师父也奇迹般地拖到了我们的婚礼,我不忍心将这份难得的平静打破,只好装作不知道苏蕊的心思。可哪知……”仿佛想到什么难堪之处,山人再次叹了口气。
倾城握紧山人的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山人回过神,嘴角牵出一丝苦笑:“倾城,这件事既然摊开来说了,我也不会再藏着掖着了。”他从桌上倒了一杯茶,也不管它热不热,一口气喝了下去。一丝凉意便一下子直达心底,可到底也凉不过这凄凄往事。
“苏蕊她竟然在我们婚前来找我,直接跟我挑明哪怕做小也不介意!我自然是不会答应。苏蕊当时便拂袖而去,第二天你外公便死在了自己房中。”
听到这,倾城心里一凛,是苏蕊爱极生恨杀了她外公?她手下一紧,心里极不是滋味,甚至有丝恨意渐渐袭来。
山人看出她的想法,他朝她摇摇头:“不是她杀的。你外公是自杀。他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块玉佩。”
倾城反应过来,她惊到:“是无情决!”
山人点点头,继续说道:“是无情决。并且他在心中嘱咐我要好
66、往事 。。。
好照顾嬗儿并练成无情决来弥补他的遗憾。此时苏蕊已经离开了我们的生活,嬗儿当时情绪不好,我隐约觉得她也是觉察出苏蕊对我别有用心。”
说到这,山人突然抽开他放于倾城手里的手背,走到了窗前。
窗外还是黑夜,刚才还悬于高空的明月此刻却仿佛躲于云层之后,渐渐隐去了自己的光华,夜便黑地惊心动魄,山人背影终于不再稳健。
他微微颤抖的声音从窗口传来:“我习无情决总是无法突破自己,甚至还出现功力反噬的情形。此时江湖上有一个传闻渐渐甚嚣尘上,说练习无情决之人必定手刃至亲至爱之人!”
倾城听到这话,心下猛的一跳。她脱口问道:“你相信了?!”
山人准过身来,轻轻地点了头。他微闭双眼,脸带痛苦的神色。
倾城不敢置信,她又问道:“后来呢?”
山人睁开眼,略一苦笑:“后来我把嬗儿逼走了。但她却带走了玉佩。后来我也再未真正习成无情决,真是因果循环!”
倾城眼睛晶亮:“这件事蝴蝶夫人在里边扮演了什么角色?”
山人颓然放下自己一直紧握的双手,终于说道:“我利用苏蕊,与她做了苟且之事,让你母亲撞见,她一气之下离我而去。”
撞见自己丈夫与其他女子混乱交缠,当时一定是痛不欲生了吧。倾城心想,难怪自己母亲流落到苍崖城,然后所有的事便牵扯开来了。
山人回忆完毕,兀自悔恨,良久才叹道:“这件事,我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苏蕊。”
倾城不说话,在她眼里苏蕊恐怕是心甘情愿的,当然她不否认带了自己的感情看问题,只是想到自己娘亲往后凄惨的生活又不禁悲从中来。她低喃一声:“那当时你不知道有我吧?”
山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