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见他就没好气:“宁都侯忽然前来有事?”
“哦,鲜卑派人送了贡品过来,陛下说万事得先想着太后,非要命臣立即送过来给您,臣便匆匆赶来了。”
若在以往,听到儿子孝顺,尤其是在他口中听到这种话,太后心情必然大好,只是眼下情形不对,太后没心情理会他,随便叫郭公公接下东西,摆摆手便叫侍卫将人拖走。
应璟伸手拦下,对太后道:“可是荀东观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太后何必如此动怒?”
太后若是告诉她岂不是当着他的面甩了自己一巴掌?干脆冷哼一声不开口。
应璟看一眼荀绍,叹息道:“原本此时臣不该多嘴,但事关体统,还是要说一句,臣记得荀家获赐过免死令牌,有此令者可活罪尽免,死罪留命,所以太后只怕动不得她啊。”
太后一愣:“荀家何时有免死令牌了?怎么哀家从没听说过?”
荀绍也愣了一下,旋即会意,垂头不做声。
应璟笑道:“太后说的是,兴许是臣记错了,不如太后派人去荀家搜一搜,若是没有,再动手不迟,免得落人口实啊。”
太后心中不忿,却也只好派人前往荀府,心中已然察觉到不对。
果然,侍卫们返回时带回了一块金灿灿的免死令牌。
荀绍心中感慨:啊,原来免死令牌是长这样的啊……
太后有火发不出,再看荀绍真是一百个不顺眼,揪着帕子恨恨道:“难道就任由陛下受辱吗!”
应璟装模作样地问荀绍:“荀东观到底何事惹了太后不快啊?”
荀绍只好装模作样地再回答一遍。
“原来如此……”应璟沉思片刻,冲太后安抚地笑笑:“老丞相说得对,此乃皇家家事,既然如此,不如问问陛下自己的意思吧。太后就不用多操劳了,臣这便领荀东观去见陛下。”说完径自走到荀绍跟前,“走吧。”
荀绍到底有些心软,对太后存着愧疚,临走对她又行了跪拜大礼。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待人一走便将应璟送来的礼品丢了一地:“哪里是大将军坏事,必然又是他从中作梗!”
郭公公吓得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荀绍并没有见到幼帝,据说他今日心情太好,带着一群跟班去围猎了,连寒冬刺骨猎不到东西的劝告也不管。
应璟叫她暂避锋芒,领着她出了宫,上车后忽然交给她一只锦盒。
荀绍打开,里面放着一卷黄绢,料想是贵重诏令,小心展开一看,果然是皇帝盖了玉玺的诏书,而内容赫然就是给她和周丰容的赐婚。
“这……”荀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应璟实在雷厉风行,短短几日便将所有事情都布置好了,她却有些手忙脚乱,甚至到现在还觉得刚才就那么冲去跟太后直言有些冲动了。
应璟将手中扇子折起来又展开,反复不断地把玩着:“你放心收下,陛下说了,要何时公布,全看你和大将军自己安排,你也不用担心朝臣和坊间流言,一切我都会安排好。”
荀绍仔细看看他的脸,突兀地笑了一下。
应璟抬头:“怎么了?”
“你忽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自己都快对你改观了。”
“是么?”应璟笑得心不在焉:“听起来像是件好事。”
天色将暮,朱雀大街上却是最繁忙的时候。马车在中途停了一下,已经沉默许久应璟忽然问了句:“今日这步一走,许多事情便无法回头了,你可后悔?”
“咦,大将军!”荀绍正望着车外,恰好看见周丰容的车马,立即就跃下了车,走出几步又匆匆折返回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应璟放下车帘。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翻出老古董热水袋一只,抱着它温柔畅想当年宿舍美好时光后决定重温旧梦,于是晚上灌满热水上床睡了一宿,没想到古董半夜就出了状况,今早起来对着床单上那一滩水渍正默默无言,来玩的小伙伴忽然从背后冒头出来yooooooo~~~了一声……
我整个人到现在都还很不好_(:з」∠)_
☆、十八章
周丰容已经许久没有来太白楼,实在是连着几日心中烦闷,才终于现身来散散心。
周丰意跟他一起出门,路上拿他开玩笑:“大哥你说今晚会不会又碰见荀绍?”
这段时间走哪里都能遇到荀绍,早朝出门会发现她等在门口,下朝出宫会发现她跟在身后,今日白天还在街上撞了个正着。周丰容想到就觉得烦不胜烦,冷斥道:“别胡说!”
周丰意见他语气严厉,吃了一惊,讪讪闭了嘴。
今日无事相商,雅间里相围而坐的只有寥寥几人。
太尉坐在周丰容对面,见他神情郁郁,举盏笑道:“大将军最近春风得意,怎么还不高兴呢?”
周丰容心不在焉:“什么春风得意?”
“呵呵,大将军还藏着掖着呢?我都听说了,陛下年纪虽小却声明大义,一直因为荀东观韶华正好却被自己拖着而内疚,如今见她战场立功,便借机主动悔婚,并为她和大将军您赐了婚,这般看来,大将军深得陛下信任,又喜事将近,如何不是春风得意啊?”
周丰意一时没忍住,忍不住道:“竟有此事?这么说来大哥和荀东观岂不是要办喜事了?”
周丰容抬手打断他的话,问太尉道:“这些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太尉道:“朝中不敢明着议论,但私底下都传开了,大将军可别否认,我还等着讨你一杯喜酒喝呢。”
旁边的侍中憋着笑,这事儿他也听说了,嘴上不好说,心里却觉得是另外一回事儿。
幼帝不喜荀绍谁都看得出来,这次要么是拉大将军做了替死鬼,要么就是发现大将军私底下与荀绍不清不楚后做了个顺水人情。
如果是第二种……啧啧啧,大将军连皇帝陛下的人都敢动,真不愧是英雄儿郎啊。
座中谈笑风生,周丰容却神情不佳,紧紧握着酒盏,“这些话避重就轻,句句赞扬陛下,只怕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他想起荀绍说过赐婚的事便是宁都侯提出的,冷哼一声道:“此事必然是宁都侯所为。”
太尉一愣:“如何说?”
“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和荀绍的亲事是为了防他,他是要借我毁了这桩亲事,除了这块挡他道路的大石。”
侍中此时不憋笑了,他是老丞相的左膀右臂,对宁都侯行事自然分外关注,寻思片刻道:“大将军所言在理,只是宁都侯虽然看着温和,却难对付,他不求加官进爵,手中却又握着许多机要实权,大将军还需多加注意才是。”
周丰容已是怒到极点,冷冷道:“不过就是个外戚罢了,若无这身份,他又何尝能有今日光景!”
隔壁雅间的门被推开,范一统和往常一样拍着身上的灰走进来,语气分外气愤:“大将军太过嚣张!当初公子您光复西北六郡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儿泥巴呢!居然敢这样奚落您……”
应璟好笑道:“与在气头上的人计较什么,你此时不也口无遮拦?”
范一统只好将话收回了肚里。
应璟将手里的折扇一折一折收拢起来,轻声道:“吩咐所有人都按兵不动,本侯要收网了。”
冬月的最后一天,洛阳天降大雪。
一早起身,竹秀给荀绍端来好几碗补品,看得她双眼发直:“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竹秀笑颜如花,扶着她在桌边坐下:“你解除了婚约我高兴啊,喏,从今天开始多吃些补品,将自己养得珠圆玉润,这样才能娇艳地嫁入大将军府啊。”
荀绍哭笑不得。
大雪封路,早朝这一路会要走很久,荀绍撑了柄伞遮雪,早早出了门。
刚到大门外,却见门口停着大将军府的车马,周丰容立在门前,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荀绍一时有些发怔,多年前在西北时,初见他也是这样白雪皑皑的时节,也是这般天还未亮的清晨。她赶去搬救兵,途中遇到他的队伍,少年英武,负剑策马,寡言少语,似西北荒原上一株耸立了百年的古松。
直到奔入战场,他指挥冷静,调度有方,忽然又成了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这么多年过去,荀绍仍旧记得当时的所有画面,他黑马玄甲,立在皑皑雪原,杀入敌阵时又如雷霆疾电。
分别时她上前自报家门,是存了私心的,他当时只是淡淡道:“周氏,周丰容。”
没有军衔,只有一个名字,大丈夫立于天地,本当如此。
荀绍从此将这名字铭记在心。
一晃多年,眼前的少年已成熟健壮,大约只有神情语气一如当初了。
“你……你来接我的?”荀绍问得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周丰容回答地斩钉截铁:“我只是来告诉你,赐婚之事,我绝对不会答应。”
荀绍脸上的笑僵了一僵。
她这些日子数次撞见他,都很想将此事直接说出来,和他商量一下公布的时机,却没想到还没开口便换来了他的拒绝。
“所以大将军要违背赌约了是吗?”
周丰容面色一凛:“赌约?好,既然一切因此而起,那干脆你我堂堂正正单打独斗地比一场,如此才算公平!”
荀绍咬了咬唇,自腰间取下软剑,手腕一抖:“那就请大将军赐教。”
竹秀听到响动跑出来时,二人已经斗在一起。她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更是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她就不回避开了,还想着让小俩口说些悄悄话,没想到转头情形就变成了这样。
一定是荀绍又不会说话了!她想上前阻拦,但那二人又不是泛泛之辈,此时各铆着一股劲儿,彼此下招都凌厉的很,根本近不了身,最后只好在旁苦劝。
荀绍心中有些没底,她习武得利于灵巧,周丰容招式雷霆万钧,常常使她处于易守难攻的位置,很难施展开。那次赢周丰意她已全力以赴,对武艺更高的周丰容更是不敢大意。
周丰容显然自己也有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