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传来董祥昆演唱京东大鼓的声音: “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千遍那个万遍呦下功夫——;深刻的道理;我细心领会——呀!只觉得心里头热乎乎——哇;哎——! 好像那旱地里下了一场及时雨——呀;啊唉嗳;嗳;哎嗳唉——哎嗳;一哎嗳——啊嗳嗳;啊哎嗳——!” “下面是李润杰的长篇快板书《劫刑车》;最后一段是常宝庭和白全福说的对口相声‘猪蹄壳’!” “‘猪蹄壳’?” “就是猪身上的利用;这段相声不涉及任何政治问题;碍不着任何人;最为安全。” “高;实在是高!哈哈哈” “为什么?” “你想想不就知道了!相声那玩艺儿最能惹祸;‘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嘛!这文化大革命有一多半儿是冲它来的;所以千万不能招惹它;万一” “那常宝庭他哥们儿小蘑菇常宝昆;是抗美援朝时的烈士;还则罢了!而那白全福可就不行了!” “怎么?” “白全福的祖上三代;一家子都是‘四旧’;他父亲‘小云里飞’白宝山;他爷爷‘老云里飞’白庆林;最早都是在北京天桥卖艺的老江湖;是出了名的‘老八大怪’和新‘八大怪’之一。” “怎么是‘四旧’呢?”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老太太接过话题来解说道: “——那‘云里飞’艺名叫‘毕来风’,又叫‘壁里蹦’;早年曾在清末民初的‘宝文社’班里坐科,主要是工铜锤花脸与架子花脸,另外;对丑角儿与旦角儿也无不精通;出科后;因生活所迫,遂在天桥三角市场撂地卖艺为生,以‘滑稽二黄’著称。所谓‘滑稽二黄’是以打诨、出洋相的形式演唱的京剧。‘二黄’是由徽班进京中演变而成的,也叫做“南路”的京剧。清初时由‘吹腔’、‘高拔子’;还包括导板、慢板(慢三眼)、原板、垛板、散板等曲调组成。‘滑稽二黄’系‘云里飞’当时的独创;因此他被人们称之为一怪。白庆林在开桥卖艺时;上搭席棚,场子里摆几排板凳,还带卖中药;他台帘就是一块由‘清德堂牛黄清心丸’的布招做成的广告;这排场在当时天桥是属最风光的;现在你‘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均属‘四旧’;他独创‘滑稽二黄’;难道就不是‘四旧’了?哼;不给你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就算照顾你了!” 曹铁生挑皮地说道: “嚯!我奶奶什么都知道;还懂什么‘滑稽二黄’?” 老太太听了;象征性的打了铁生一指头;说道: “我怎么啦?我年轻时跟你爷爷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混不下去了时;不也得下天桥?有什么可奇怪的?小——兔崽仔!” 一家人说说笑笑;中午饭直吃到晚上。龙泉松见天色不早;提前与老太太及诸位告辞;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临上车前;见曹艺铸手里拿着一个书包递给他说: “兄弟;我这还富余一柄‘三股子’(指飞叉)叉头;你拿去;装一棵叉;你若真喜好这个;有空就来家;我给你‘开饭儿’(指教基础动作)!” “好;谢谢姐夫!我走了” 龙泉松连续三天找曹艺铸学习飞叉;艺铸给他开了最基本的叉花——“筛糠”;官称叫作“迎面花”。看来这飞叉的确不象手拿把掐的刀枪棍棒;那么容易训服;初练时;要嘛它脱手而出飞出老远;把叉头摔得歪向半边;要么它停在胳膊上就是不转;等待你的推与搓。那叉上的小镲;“嚓呤呤——嚓呤呤”地;并不象曹艺铸使时叫得那么连贯好听;就象是得了气管炎;喘气好不均匀。龙泉松好不容易练得使它听点儿使唤了;艺铸又给他开了“双手搓”和“裹脑”;并叫他在家找个不吵人的地方;多多练习;多多琢磨;一天不能少于四个以上的钟点儿。 第二天开始;他在家提了个蓝子;里面装了一暖壶开水和一个茶缸;包了四个棒子面窝头和半斤咸菜丝;又拿了一卷破凉席;一条擦汗用的手巾;连同飞叉都捆在了自行车上;临走跟他妈打了声招呼;说: “妈;我去西沽公园练功去了;中饭不用等我了;天黑前准回家!” “嚯;你也要学你爸练那“小鬼吹灯”不成;出家了啊!”龙老太太恢谐地说。 龙泉松也不听她絮叨;自顾自地骑上自行车出门而去。 西沽公园后门地处北洋大学对过;只有一条干枯的小河沟当作围墙。过了小河沟就是西沽公园地界;那里是一片桃树林子;过了桃树林子是三座不大不小的土山包;三个土山包中间;有一片平地;非常的清静;平时轻易没有人来此;是个练功夫绝好的地方。龙泉松来到此处;好比到了家;他把自行车支好;权当作刀枪架;然后围着周遭先跑上三圈;以此热身。他这里正好是西沽公园的最东南端;再往南有一座木桥;直通桥南的土山孤岛;土山顶上有一木亭;山下四周挖有人工河;通向公园内的浅水湖;景色异常的幽静; 龙泉松跑步回来;便将上衣脱了;只穿一红色背心;便在那平地上活动腰腿;打了两趟拳;觉得后背见潮;两鬓见汗;自知筋骨也已舒开;便照那曹艺铸所教练起了飞叉。“嚓呤呤——嚓呤呤”“嚓呤呤——嚓呤呤”只练得两臂酸楚;正在咬牙坚持。就见从土山包后转出一个人来。待走得近了;龙泉松才看清楚;原来来人是自己的好友——“神力小霸王”孙世广。 龙泉松将飞叉停住;抢先打招呼道: “孙兄别来无恙?” “孙世广笑道: “‘恙’倒是没有一个;只是心里憋闷;出来散散心。” “怎么;有甚事烦闷?” “前日;团里开会;有人说我是反动学术权威;我略显安慰;可大家却说我太年轻了;称不上‘权威’;说我拉的是资本主义的弓;最后给我戴了一顶‘白专’帽子了事;弄得我心里酸不溜溜的;所以烦闷。” 龙泉松听了;笑得前仰后合;道: “亏了你们单位是杂技团;如果是大粪场;那你拉的就是资本主义的屎了!哈哈哈!” 孙世广也乐了。哥俩说笑了一会儿。孙世广手指着飞叉问道: “龙老弟;你怎地也玩起‘千子’(江湖上管杂技武功叫‘千子’)活啦?” “咳;世道变了;武术练得再好;也比不得枪仔儿快;如说锻炼身体;不如练练这玩艺儿有意思!” “对;这玩艺儿‘腥’;招人喜欢!凡是有演出;都用它来开场。”孙世广又说: “我们团里;原来有一名演员练‘三股子’(指飞叉);名叫张涛;现在已换成孙仲昆了;他练得也不错!” “我这是初学乍练;总觉得手脚不听使唤;现在有点儿适应了。” “嚯;这玩艺儿可不简单;吃功夫;就是有些武功基础的人;至少也得轧活(指练功)五年以上;才能登台!——哎;龙老弟;你怎么没上班?” “因武斗;厂里早停产放假了;你呐?” “彼此;彼此!这一下;练武术的人们可有闲功夫了;刚才我一进门;就看见任秀峰师傅在大门旁摆场;教有三十来人。进门之后;又见王树丰在花坛那儿练;教有二十来人。再往里走;看曲宗奎刚把场子摆上。快到偏门那儿;就见吴秀峰领着一帮青年以上的徒弟;正练八极小架;嚯!漂亮;劲力充沛;刚猛;连贯;看着带劲!”孙世广夸赞道。 “嗯;这几位都算可以!我听说天津卫四大峰;第一峰是任秀峰;老资格了;大蜡杆子抖得好;第二峰是候德丰;久占宜兴阜;大枪扎得好;那酒杯粗细的枪杆;使起来就象是面条一般;第三峰是任俊峰;这不用说;是我师父;这第四峰是吴秀峰;八极拳第六世传人;一柄提柳刀威镇津门——噢;我们家门口那个“天津建国武术社”就是他于1934年创建的;后来他师兄蒋润田继任了“天津建国武术社”的社长;传下了八步连拳;24趟梗锤;12趟弹腿等拳法。”龙泉松补充说道。 “那吴秀峰耳朵特聋;人家都称他‘吴聋子’;所以我们爷俩始终无法好好交流。” 龙泉松接口说道: “那人不错!别看他生活条件不老太好的;可是人的品性非常耿直。有一次;我在这南面小岛土山上的亭子里;遇到吴秀峰他一个姓刘的徒弟;因平时在公园里打头碰脸的总见面;提闲话提起了他师父‘吴聋子’和‘吴聋子’的身世;这姓刘的他很善谈;就跟我说道:一次,我与王景祥、王喜臣、刘兴华等四位师兄弟请师父吴秀峰吃饭,吃到半截,王景祥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块钱,向吴秀峰递过去道;‘我们哥儿四个凑了两千块钱,给您’两千块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顶得上普通工人四年的工资,那会儿羊肉才几毛钱一斤,说实话,换了我,这钱兴许就接下来了,遗憾,吴秀峰不是我,他当时不知是否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反正他两眼一瞪发了怒,他拿过钱‘啪’地扔到地上说;‘我的东西不是卖钱的!’可见他这个人的性子多直了! 谈到他身世;——那八极拳法始于师父‘吴聋子’的家乡;沧县孟村镇(今孟村回族自治县)。据师父‘吴聋子’讲,清雍正间年,一个自称叫‘癞癖僧’的云游和尚;来到沧州孟村,见他15岁的祖爷吴钟练拳甚为刻苦,遂加以指教。吴钟见这和尚身手不凡,乃是一位武林高手;遂拜其为师留居在家中,向他学艺三年。‘癞癖僧’在孟村的这三年里;他传授给吴钟各种拳法与大枪术,并赠吴钟拳械秘诀一卷而去;不之所终。五年后,吴钟离家出访嵩山少林寺;那时;少林寺方丈为防备来访的人过多;于山门内设有木人、木马、木猴等诸多暗器,并晓谕天下;为的是使来访者知难而退。多有来访进寺者被其伤害,而吴钟竟三进三出少林寺,更无一支暗器着身,遂名扬江北半壁天下。此事传入清廷宫中,被当时崇尚武术的恂勤郡王爱新觉罗•;允琪知晓,遂派大内侍卫召吴钟进京。吴钟进京后;王爷允琪与他在后花园较技,各持木枪;枪头绑以白粉口袋,约定以粉迹定胜负。二人较量三十回合后;吴钟拿木枪挑中王爷允琪于眉间,粉痕清晰,而王爷允琪竟未察觉,王爷大加赞赏吴钟的武艺高强。故留吴钟于王府内为护院都总管侍卫。从此‘吴神枪’便享誉京城,有‘从南京到北京,大枪厉害数吴钟’之谚。 十年后;王爷殁;吴钟自京回沧州孟村。吴钟之侄吴辉庭曾为太学生,文武兼备,经征得吴钟的同意,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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