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军官喝道:“反贼来啦!大家快上!”
弓弦连响,万箭齐发,无数兵卒蹲在地下,对着墙上不住放箭。那男子猛从墙上跳了下来,斗篷一挥,已将飞箭荡开。他虎吼一声,举剑朝人群杀去。一名官差举刀挡格,当地一响,竟将那官差连人带刀地斩为两截。众官差惊骇之余,逐步向后退却。
那男子抱起小男童,沉声道:“我是方子敬,是你父亲秦大都督的好友,你娘呢?”
小男孩热泪盈眶,颤声道:“我娘她……她……”
那男子惊道:“你娘她给害了么?”
小男孩不知如何回答,霎时放声大哭。
便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小男孩只觉腰身一阵剧痛,他低下头去,只见腰间血流如注,却是开了一个大洞。
那方子敬大吃一惊,颤声道:“这……这是火枪!”
小男童张大了嘴,这枪伤痛彻心肺,泪水不停地滚将下来。
方子敬怒气勃发,喝道:“不过是个小小孩儿,你们却也下得了手!”他怒目看着后头的火枪手,举剑一挥,凌厉剑风斩落,霎时满天人头飞起。只见院中一条黑影左扑右闪,长剑杀处,当者无不披靡。众官差不敢再挡,纷纷窜逃。
带队军官喝道:“全军找掩蔽,长枪手上前!”黑旗一招,屋内又冲出百名长枪手,众人举起长矛,猛往方子敬戳去。
方子敬狂吼一声,举足一点,便从无数长矛上跃了过去,半空一个翻滚,长剑斩落,已将那军官腰斩两段。
众官差见他悍勇如斯,都是吓得呆了,一时急急后退。那坐在太师椅上的阴森男子跳了起来,喝道:“火枪手快快动手!别让反贼走了!”火枪手立即端枪凝立,百枪齐发。
方子敬听得轰隆之声不绝于耳,连忙往地下一扑,枪子儿打在墙上,只射得蜂窝也似。他不愿与官军缠斗,脚下一点,翻墙便走。
甫出墙外,猛听无数叫嚷:“反贼出来了!大家快上啊!”顿时刀光闪动,也有无数禁卫军杀来。
方子敬掏出怀中金镖,便往前方掷去。那金镖力道雄浑,中者无不透体而过,顷刻之间,便已倒下十来名军士。众兵卒慌忙退开,跟着连连放箭,方子敬挥舞斗篷,将自己和那男孩护住。
战到此时,饶那方子敬武功高强无比,左肩也已中枪,右腋更插了只飞箭。他左冲右突,霹雳雷霆般地又杀数十人,但他自己身上也满是鲜血,情势大见危急。
便在此刻,怀中的男孩难以抵受疼痛,他一阵颤抖,从方子敬怀中摔了下来。方子敬伸手拉住,喝道:“小朋友!你撑住点!”
小男童泪如雨下,将手上婴儿递给方子敬,哽咽道:“方大叔……我……我求求你,带我弟弟……带他去找爹爹……”
方子敬见那男童命在旦夕,心下沉重,伸手接过婴儿,点了点头。
小男孩面带微笑,好似回到了娘亲身边,缓缓地闭上了眼……
楔子 二
景泰元年一月初三傍晚,西域天山一条高大无比的巨汉,用着惨淡的眼神看着满营的死尸。他背上插着两只刀刃,手上还举着一柄十二尺长的大马刀,神色直是武勇刚毅。凛冽的秋风吹进营里,伴着西疆独有的黄沙,洒在那大汉饱经风霜的国字脸上。
看着满是死尸的军营,那大汉用力一挥,愤怒地把马刀往地下插落,轰地一声大响,泥沙四溅。他压抑怒气,看着脚下跪着的军官,大声道:“你……你说!那羊皮是谁拿走了!”
那军官惶恐地道:“是……是江充……”
那大汉满脸杀气,喝道:“我安排这二十人守护羊皮,你们居然还会失手!你们是猪吗?”
那军官低声道:“江充昨晚送上酒肉,说要慰劳我们这些将士。我底下的军士不疑有他,就都吃了下去,谁知……谁知……”
那大汉冷笑道:“谁知里头有毒,是不是?”
那军官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那大汉举起大马刀,喝道:“你又为何不去吃!为什么不去死!”
一只手缓缓地伸来,架住了大汉的手,那大汉回过头去,只见眼前站着一名清贵隽雅的将领。
那大汉微一躬身,面带惶恐地道:“大都督。”
那将领见了满营的死尸,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大汉单膝跪下,拱手道:“属下不能保住羊皮,实在罪该万死!请大都督重重责罚!”
那将领轻声道:“你不必自责,那江充狼子野心,我早已看出来了。”
那大汉大声道:“大都督不必出言安慰,我石刚不能保护要物,自当领受军法责罚!”
那将领伸手拉起那大汉,温言道:“石兄弟,凡事自有天命,你不必太过在意。我早已作好万全准备,不怕江充出尔反尔,擅自进去神机洞。”
那大汉听了“神机洞”三字,只是茫然不解,低声问道:“大都督,究竟羊皮上是什么东西?为何如此要紧?”
那将领叹道:“此物关系天下气运,日久便知。”
那大汉一愣,道:“天下气运?什么意思?”
那将领望着远处的天山,摇头不语。
便在此时,一名兵卒急急奔入营内,跪禀道:“启禀大都督,京城来的飞鸽传书。”
那将领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纸条,张开一看,霎时面色惨白,身子往后就倒。
那大汉吃了一惊,急忙抱住上司,从他手中接过字条,低头读去,赫然也是大惊失色,颤声道:“他妈的,满门抄斩……这……这也太狠了!这……这还有天理吗?”
那小卒见他二人神态如此,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呆呆跪在地下。
那大汉抱住上司,咬牙道:“大都督,满朝文武都说你害死皇上。咱们为了国家这般拼命,却落得这个下场,这……这公平么?”
那将领幽幽醒转,想起妻儿家小尽数惨死,忍不住泪水滑落,大悲之下,伸手推开那大汉,连滚带爬地奔出营寨。
那大汉惊道,“大都督,你定定神啊!”他怕上司做出什么傻事,连忙追了出去。
出得营帐,只见那将领跪在地下,面向远处巍峨的天山,大声哭叫道:“皇上啊皇上……我忠于朝廷,他们为何如此待我?为什么要杀我妻子儿女啊!”
他拜倒在地,张口大哭,好似求恳上苍恩泽一般,只是磕头不止。
那大汉见了这悲戚之状,泪水也已盈眶。他冲上前来,一把扶起那将领,大声道:“大都督,主母既死,你二子也亡,何必再受朝廷管束?咱们这就造反,杀进关内复仇!”他虎目圆睁,满是仇恨之意。
那将领呆呆地望着远处天山,猛地一声大叫,霎时声震山冈,满营皆惊。他翻身跳起,拔出腰中佩剑,抬头望天,神色极是悲凉。
那大汉大声叫道,“大都督,咱们这就放手大杀吧!”
那将领摇了摇头,长剑刷地一挥,只见沙地下现出四行话,一十六个字。他悲声道:“石兄弟,请你记好这几句话,倘若我明日不幸身死,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把话传下去。不然我这生都不能平反,妻小也都白死了。”
那大汉微微一愣,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低下头去,看着那四句话,见是:“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四行字。
那大汉一怔,道:“戊辰岁终,龙皇动世?这是什么意思,属下不懂?”
那将领泪水落下,摇头道:“你现下不必问这么多。记住了,日后我若战死前线,抑或给人谋害,你都要替我夺回羊皮,解开这四句话的秘辛,否则我死不瞑目。”他举脚一踢,已将地下字迹踢散。
那将领远望天山,口唇喃喃,似在低念什么。风砂吹来,将他身上衣衫吹得随风荡起。
过了良久,那将领忍住泪水,缓缓将长剑送回鞘里,大声道:“来人!立即拔营,大军开往玉门关!”
远处人嘶马鸣,营帐纷纷拔起,三万将士含悲忍痛,默默收拾行囊,都知这是他们生平最后一战。只要进了玉门关,他们这群勇士就不再是国家的荣耀,而是那惹人鄙夷轻蔑的二字污名:“反贼!”
第一卷 西凉风暴
楔子
景泰三十年七月初一,西凉城郊荒芜的大漠,一辆孤伶伶的骡车缓缓前行,猛烈风砂吹来,车蓬几似要给掀掉一般,轰飕飕地抖着。
“娘,我好渴……”
好乖的一个小男孩儿,了不起只有六岁大小。他紧紧地靠在少妇的怀里,丝毫不见吵闹哭叫,骨溜溜地大眼一眨眨,有些好奇地望着周遭陌生的沙漠。
哒哒,哒哒,骡子的蹄声不曾间断,灼热的日头照下,听来更让人昏昏欲睡。少妇看着儿子的脸上给艳阳晒出一层盐花,不由得一阵心疼。她取过了水壶,交在孩子的手里,向一旁的汉子喊道:“孩子的爹!再多久可以进西凉城?”
听得妻子问话,瘦汉挤出一丝苦笑,道:“应该……应该再几日就到了……”
少妇闻言气结,嗔道:“你三日前便这般说,现下呢?还不是在这鬼大漠里打转?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
这一家三口载着满满的家当货物,看来准是第一回过来做买卖的旅人。每年逢到这个时节,总会有人载着满车的货物过来西凉买卖生意,来时带些干果蜜饯,回去时买些羊毛土产,总能小小赚上一笔。想来这家人便是想来西疆做点小生意发财。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古以来,只要商人一多,匪人必也生出。正经生意好做,杀头的生意便也不难,要知娇弱的少妇、稚小的孩童、细瘦的丈夫,正是匪徒心中的宝贝啊!
那汉子听了妻子的埋怨,猛地停下蓬车,露出无奈的神色,苦笑道:“今儿个若还找不着,再想法子找人问问吧!”
那少妇骂道:“你胡说什么?这当口哪来的人给你问?就说出门前要多些安排,你总是吊儿郎当。好了,等水粮吃尽,你看咱们一家三口怎么办?”
那汉子叹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不好。就说咱们留在故乡乖乖耕田,你硬是不依,非得来这鬼地方做买卖。你看看,现下埋怨的又是你,唉……”
少妇眼眶一红,怒道:“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大嫂硬要跟咱们抢祖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