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吓了一跳,颤声道:“是……是你……你也出京来了?”
卓凌昭见来人笑容可掬,约莫七十多岁,他心下一凛,料知眼前这名老者定有什么特异之处,当下便凝剑住手,往后退开一步。厅上众人见这老者貌不惊人,衣着寒酸,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一时都是暗自起疑。
那老者见众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只笑了笑,拍手叫道:“都下来了吧!”
众人面带诧异,心道:“上头还有人么?”抬头向上,只见人影飘动,一男一女落了下来。那男子一张凛然的国字脸,身形颇见高壮,正是昔年的西凉名捕,人称“伍捕头”的伍定远。那少女身材苗条玲珑,有如出水芙蓉,正是九华山的女弟子艳婷。
这三人一进场,厅上众人登时乱了起来,却见卢云、杨肃观等人纷纷上前与伍定远相认,众人围住他问长问短,一时只把他忙得不可开交。那艳婷自向师父跪下请安,娟儿神态激动,拉着师姐又哭又叫,师门三人相会,自也有一番悲喜。
伍定远、艳婷忙与熟人相会,那老者却也没闲着。只见他走到第三张位子上,径自坐了下来,跟着向琼武川一笑,颔首道:“琼国丈,好久不见啦!”
琼武川哈哈大笑,道:“你怎也上山来了?可是皇上准你出京的?”
那老者笑道:“这个自然,若没皇上的恩准,难不成咱家还能溜出来么?”他转头看向江充,笑道:“倒是咱们江大人好端端的,不在皇上身边办事,却跑来华山吆来喝去,成日价就想砍了旁人的双手。皇上要是知道了,岂不觉得奇怪至极么?”
江充听了嘲讽,竟是不敢答话,面色颇为难看。卓凌昭眉头紧皱,望着那老者,道:“尊驾究竟是谁?”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咱家姓刘,单名一个敬字。”
“刘敬”二字一出,站在近处的众人立时一震。旁人见这些人呆若木鸡,连忙追问,霎时一传十、十传百,原本大厅里唧唧聒聒,登时鸦雀无声。
那老者见满厅宾客神色骇然,登时哈哈大笑,道:“怎么啦?咱家不过是个老太监而已,各位何必如此骇异?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叫人怪难为情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哑口无言。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名震天下,足与江充、柳昂天鼎足而三的东厂大太监刘敬!
杨肃观等人都是朝廷命官,见了这位京城十二监之首,随侍当今天子的秉笔太监,心下无不暗自惊奇。
秦仲海咳了一声,低声道:“怪了,这老太监等闲不出宫,怎地今日却忽尔来此?”
杨肃观自也感到纳闷,点头道:“无论如何,此人出宫必有什么阴谋,咱们可得小心在意了。”
卢云见伍定远低头不语,忙问道:“伍兄怎么会与这人一同躲在匾额后?你们约好一起上山的么?”
伍定远见三人一起望向他来,忙摇手道:“大家别误会,我上山时无意在道上遇见这人,倒不知他便是刘总管。”众人哦了一声,都是将信将疑。
杨肃观见疑云重重,如何能平白放过,当下便要追问,忽听刘敬道:“诸位朋友,我今日上得华山,只是想见识一下各方英豪的英姿,看看谁是当今的武林盟主,现下可推举出来了么?”
杨肃观一听此事,便感头大,方才卓凌昭击败灵定,宁不凡又不愿与他较量,算来这“剑神”已是方今的武林盟主,想到日后少林名声定然毁在自己手上,脸色已成惨白。
江充走了上去,笑道:“刘总管问得好,当今公认的武林盟主,便是咱们昆仑掌门卓凌昭卓老师,诸位朋友日后便听他号令吧!”
刘敬笑道:“哦!原来武林盟主已经是卓掌门了,这我倒不知晓。却不知咱们宁不凡宁大侠公认天下第一,却是怎么败下来的?可是输在拳脚不及,还是剑术不到啊?”说着往卓凌昭看去,眼中都是询问的神色。
刘敬这么一问,那比什么暴力威吓、阴谋陷害都要来的厉害。果然卓凌昭面上变色,摇头道:“卓某不曾与宁掌门较量,倒不知是谁强谁弱了。”
刘敬笑道:“原来你二人还没比试过,那怎么卓先生便可以自称武林盟主啦?莫非卓先生天生的料事如神,还是能够未卜先知啊?”
卓凌昭听了嘲讽,面上登时青红不定。同样的一句话说来,琼国丈徒然说得暴躁气愤,但这刘敬却能说得讥讽巧妙,让人无法回击。
江充冷笑道:“这事倒与卓老师无关。咱们宁大侠很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敢下场较量,须怪卓掌门不得。”跟着转头向宁不凡一看,狞笑道:“怎么样?我这话可有什么不对?”
宁不凡轻咳一声,道:“江大人所言不错,在下不是卓先生对手,不比也罢。”
琼武川见他一脸懦弱,登时又急又气,大声叫道:“你又来啦!你到底在怕什么?”
刘敬伸手出去,往琼武川肩上一拍,笑道:“国丈有所不知,他是怕咱们江大人,倒不是怕卓先生。”
琼武川知道刘敬口才了得,此刻如此说话,定有用意,当下便假意接口,奇道:“总管这话好生奇怪,咱们宁大侠明明是与卓掌门下场较量,怎会来怕江大人?莫非江大人也练了厉害武功么?”
刘敬哈哈大笑,道:“照啊!琼国丈所言不错。咱们江大人正是练了两套神功,一套叫做‘铁口随心功’,另一套叫做‘御前咬耳功’。这两套神功使出来,便是宁大侠这般武艺,也要甘败下风。”
琼武川如何不知刘敬有意讥笑,当即假意问道:“什么是‘铁口随心功’?那是什么神奇武功了?”
刘敬笑道:“这个‘铁口随心功’,顾名思义,便是一张嘴巴神通广大,威力无穷。只要铁口发威,往刑部公堂一坐,两张嘴皮就这么吆喝几下,嘿嘿,管你本事通天,人家几千张海捕公文贴出,几万名官差抓来,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给他搞掉性命。”
琼武川惊道:“这么厉害!简直比隔山打牛的功夫还了得!”他二人一搭一唱,都在讥讽江充平日的为人处世,众宾客都觉得好笑。
刘敬叹了口气,道:“那算是什么,比起‘御前咬耳功’,这‘铁口随心功’还只能算是粗浅的武艺哪!”
琼武川奇道:“御前咬耳功,这又是什么厉害武学了?”
刘敬道:“铁口随心功不过对付区区一人,可御前咬耳功更是非同小可。只要他在金銮殿前咬个几咬,任你几百人、几千人的大门派,一夜之间便会成了天下万民的公敌。他说你是雌的,你便不是公的,他说你是雄的,你便不是母的,黑白是非随他说,红黄绿白任他咬,几口下来,管你精忠报国,还是碧血丹心,一样给送去刑场报到。你看咱们江大人法力无边,却要芸芸众生如何抵挡啊!”
琼武川面露赞叹之色,点头道:“原来如此,无怪宁不凡怕他怕个要死,这天下第一的封号,该送给咱们江大人才是。”
江充满脸通红,嘿嘿一笑,回敬道:“两位话恁也多了。所谓江湖自有江湖理,咱们朝廷中人,还是少说个两句吧。”
刘敬笑道:“我自与琼国丈谈天纳凉,闲聊几句,怎么江大人就不高兴了?好吧!你要咱家闭嘴,咱家就安安静静的好了。诸位有话请说,有屁请放。”
此时众人都知他们有意对付江充,若要出言插话,不免介入两大权臣间的比拼,当下都是默然无语。
琼武川摆了摆手,笑道:“大家有什么事,只管说啊,怎么这般安静呢?”
那钱凌异平日最爱出风头,眼看无人敢答腔,登即冷笑道:“你这糟老头子少放两个狗屁,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众人听钱凌异说话大胆,都是为之骇然。果然刘敬咦的一声,道:“你是谁?怎么对琼老爷说话这般无礼?”
钱凌异冷冷地道:“在下昆仑山钱凌异,外号‘剑影’的便是我。”
刘敬叹道:“原来是钱四侠啊,唉……我以为昆仑山高手见识非比寻常,谁知却如此无知,真可惜了。”
钱凌异仗着有江充撑腰,也不来怕,只怒喝道:“你说什么!”
刘敬微笑道:“钱四侠,你真以为这位老先生只是个糟老头子么?”
钱凌异心下一凛,这才想起琼武川身分非比寻常。他往金凌霜等人看了一眼,只见众人垂手低头,不敢稍动,这才知道闯下大祸。他咳了一声,嚅嗫地道:“我……我是……”
刘敬叹道:“你以为他是谁?一个可以给你随意作弄的人是不是?”
钱凌异陪笑道:“不是……在下岂有此意……”
刘敬忽地面色一寒,喝道:“大胆刁民!你可知道他家中摆着太祖御赐的铁卷丹书,便是金銮殿上皇爷也不敢骂他一句两句?这般人物,是你一个小小顽民可以骂得的么?你不怕杀头吗!”
钱凌异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刘敬厉声道:“他那条二十四节龙头金鞭,连皇上都打得。你却说他是个乱放狗屁的糟老头子,难道你以为自己比圣上还要了得吗?你想要造反是不是?”
钱凌异吓得跪倒在地,叩首道:“求总管饶命,是我这张狗嘴说错话了!我该打!我该打!”说着自行掌嘴,一时劈拍有声。
众人见刘敬一出场,三言两语间便逼得钱凌异磕头下跪,心中都是暗自佩服。伍定远心道:“江充、刘敬这两个奸臣着实了得,个个都有天大的本领。我与他们的机智口才相比,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杨肃观、秦仲海也是佩服无比,各人心下暗自揣摩,都在学这老太监行事的手段。
卓凌昭见门下给人整治得极惨,便咳了一声,道:“在下管教不严,致使门人说话无礼,还请两位大人原谅则个。”
卓凌昭这般说话,已算给足刘敬面子。哪知刘敬丝毫不见放松,只笑道:“卓掌门放心,咱们琼国丈肚量大,绝不和钱四侠计较。不过人家的宝贝女儿是皇上的嫂子,只不知皇上是否这般肚量宽宏,能容得一个小小百姓指骂他的亲家。唉,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钱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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