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正吓了一跳,忙压下念头,颤声道:“走过大街,朝右走几步,便是风尘女子聚居之处了。”
那大汉甚是满意,把手上鸡骨头扔了出去,朝后头大喝一声:“卢兄弟!快点来吧!咱们去乐上一乐。”只听后头唉地一声叹息,走上一名愁眉苦脸的书生。这人长方脸蛋,剑眉星目,脸上却挂着一幅愁相。
吴安正心道:“这人温文儒雅,应是读书人,怎么也逛起窑子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看着那书生,正自叹息人心不古,忽然之间,惊觉此人天庭饱满,目中智慧湛然,当是天才洋溢之人。吴安正心下大惊:“这人生具如此智慧,实非常人!我吴半仙等了三十年,终于遇上传人了!”他大叫一声,猛地扑了上去,喝道:“徒儿啊!快快拜我为师!”
那书生本来唉声叹气,一见吴安正行径怪异,猛地大吃一惊,当下急急闪开。
那大汉冲了过来,一脚将吴安正踢开,骂道:“疯子吗?”说着拉住那书生,笑道:“老子成日看你愁眉苦脸,心里实在烦。来来来,这就让你见识些新鲜把戏,快跟我走啦!”
那书生左右闪躲,只是哀哀告饶,但那大汉粗鲁力大,终于还是把那书生硬拉着走了。
眼看两人离去,吴安正想起那书生的种种聪明之相,越想越是心疼,当场捶胸顿地,追了过去,叫道:“徒儿别走啊!我今儿个破例,不打你耳光,你快快拜我为师啊!”
正哭叫奔跑间,忽听背后一人道:“这位老师,敢问你这儿有帮人算命么?”
眼看终于有客人上门了,只是吴安正生意兴隆,倒也不把几个小主顾放在眼里。他擦抹了泪水,回头过来,冷冷地道:“废话,摆明了铁口直断,难道是假的么?”
吴安正撇眼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名高大男子,右手包着绷带,四方国字脸,正自凝望着自己。吴安正冷笑一声:“看这人一脸苦相,准是来问婚姻的。”
正想漫天要价,猛见这男子方脸大耳,面相隐隐不同于常人,吴安正咦了一声,凝目细看,霎时越看越奇,竟然欢呼起来,叫道:“三奇盖顶!仙佛降世!我算了三十年的命,终于给我遇到了!”一时心下大是兴奋,想道:“今儿个运气怎么这般好,一连遇上的几人都是非同凡响。”
那男子微微一笑,问道:“敢问半仙,算一回命多少钱?”
吴安正却不打话,他咧嘴一笑,伸手往那男子的左手一拉,跟着伸指朝脉门一搭,霎时潜心运功,要把那男子的来历看个明白。
指腕相接,脑中立生感应,只见烟波袅袅,紫气缭绕中,一座山峰上盘着一条神龙,正自凛然望向自己。吴安正大喜若狂,当场跳了起来,尖叫道:“看你这般命格,我不收钱!不过你可得做个人情给我,日后我要是遇上麻烦,你可得帮我一回!”
那男子听他嘉言称颂,登时大喜,道:“成。日后我要真能飞黄腾达,必不忘给你好处。”
吴安正哈哈大笑,急拉那男子,两人便奔入店里去了。
吴安正坐了下来,笑道:“阁下要算什么?”
那男子微笑道:“什么都算,官禄、财帛、福泽、田宅、子女,都请你帮我批上一批。”
吴安正嘻嘻一笑,道:“大哥好兴头啊。要批命数细节,不能只靠把脉,请兄台写下生辰吧。”
那男子写了姓名生辰,便送了过去,吴安正一看,登时倒抽一口冷气,惊道:“四柱同命!”
那男子听不懂术语,眉头一皱,便问:“四柱同命?主何吉凶?”
吴安正面露惊叹,道:“四柱同命,便是年月时日四柱干支全然相同。这位大哥,你可曾遇过生死难关?”
那男子闻言一惊,霎时连连点头,道:“半仙果然功力不凡。月前我确实由死往生,走了一遭。这事可是命中注定的么?”
吴安正微微颔首,道:“四柱同命,必受大苦大难,方能成就日后富贵。”他不再打话,只不住推算姓名笔画,道:“人五伍,六划,宝盖定,八划,袁绰远,十四划。伍定远,共二十八划……”那男子见吴安正细细推算,便也正襟危坐,专心聆听,不敢稍动。
这男子便是伍定远了,他与杨肃观、秦仲海等人离开华山,天色将黑,灵定大师身上又有伤,赶不得路,众人便在山脚小镇歇宿。
一来太过无聊,二来艳婷又已离去,伍定远心情烦闷,便上街溜达,他见此处替人相命,想起江充、灵智大师曾说自己命数奇特,便来推算则个,也好解开几分烦恼。
吴安正细看八字姓名,他推算一阵,霎时双手一拍,赞道:“阁下日后位极人臣,长伴九五至尊,果真是神龙之命!”
伍定远听得心旷神怡,微笑道:“还请先生再说。”
吴安正喜孜孜地找了古书出来,开始眉批,只见写的都是些好话,诸如某某年进仆进财,某某年高升云云。写了良久,却没批到婚姻。
伍定远等的有点心焦,便低声问道:“我日后婚姻如何?”
吴安正嗯了一声,翻了几页古书,皱眉道:“阁下一生位高权重,只婚姻多有波折,恐怕命犯桃花煞。你老实说,近日可曾遇上心仪女子?”
伍定远身子一震,却是叹了口气。
吴安正心下暗笑:“便是真龙降世,也难逃世间情爱纠葛。”自来求问命理,每多情爱烦恼,吴安正是看得太多了。他看伍定远眉宇中满是心酸,便道:“阁下心中既有心仪女子,那咱们便来推算一番,看看此女是否与你有缘。”
伍定远大喜,道:“多谢先生。”
吴安正道:“若要推算,须有生辰,你可有这女子的八字?”
伍定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我与她道上相逢,如何能有她的生辰?”
吴安正点头道:“那也没关系。你把她的名字写下来,我来测个字吧。”
这吴安正道行非凡,举凡四柱推命、铁板神算、希夷斗数、龟卦测字,可说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当下便取出笔墨,要伍定远写下心上人的大名。
伍定远喜上眉梢,取过毛笔,便要将名字写落。
正要落笔,猛听一人道:“咦?这不是定远么?怎么不在客店歇息,却跑来这儿啦?”
伍定远回头看去,只见一名中年汉子走了进来,这人满月脸,身形微胖,手上还拿着些酒菜,正是韦子壮到了。伍定远吓了一跳,忙把毛笔放下。
韦子壮打量几眼,登时哦了一声,笑道:“好你个定远,居然跑来算命了。”
伍定远干笑两声,陪话道:“店里无聊,秦将军、卢兄弟又跑得一个不见,我这才出来走走了。”
韦子壮朝伍定远手上的纸笔看了一眼,笑道:“你可是来算姻缘的啊?”
伍定远脸上微微一红,咳了一声,却不打话。
吴安正见这韦子壮形貌普通,一望便知是条俗命,他打了个哈欠,道:“这位兄台,我正在替人测字解运,你可别来打扰。”
韦子壮噗嗤一笑,拍了拍伍定远的肩头,道:“好啦,你慢慢算,灵定大师一个人在店里,不能没人照料。我先回去了。”
好容易韦子壮离去,伍定远连吞唾沫,连拍心口,却迟迟不敢下笔。吴安正知道这男子甚为脸嫩,便笑道:“你慢慢写,我先去煮点茶来。”说着走进内堂,烧起水来了。
伍定远见无人过来打扰,松了口气,提起笔来,便要写落心上人的大名。
才挥了几笔,猛见一名书生停在店门口,只见他手抚胸口,气喘不休,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镇上的女子见人就抱,如此寡廉鲜耻,还有天理王法么?”
那书生喃喃自语,在门口喘息良久,忽然眼角一撇,便往店里看了进来,一见伍定远坐在里头,当场叫道:“定远!你在这儿做什么?”说着三步并做两步,急急走了进来。
伍定远惨然一笑,忙把毛笔放落,跟着掩住了字迹。他心下叫苦连天,道:“卢兄弟,你不是跟秦将军出去了么?怎地又跑来这里了?”
卢云摇头叹息,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我方才去的所在绝非善处。想我卢云饱读圣贤书,这等无耻行径,如何使得……”
那书生正是卢云,也是秦仲海多事,整日见他唉声叹气,便将他押到酒楼妓院,也好替他解解霉运。只是卢云天生刚直,如何见得这种风尘之事?眼看众女如狼似虎,急忙借故尿遁,这才脱身逃走。看他脸上布满唇印,想来经历一番苦战。
那吴安正本在内堂烧水,听了外头的说话声,便探头来看,一见卢云在那儿唠唠叨叨地述说,当场大喜欲狂,惊叫道:“徒儿啊!你还是没忘了师父!终于回来拜师啦!”声音激动无比,好似如获至宝,便又急急抱了上来。
卢云给人牢牢抱住,想起适才酒家里的惨况,登时惊叫道:“这镇上的人怎地那么怪,不分男女都来抱人?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正要反手将人推开,只见吴安正已一把抓住他的左腕,跟着凝运功力,用力推算起来。
手腕相触,脑中电光闪耀,霎时闻到一股檀香,吴安正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处蔚蓝大海,脚下波光荡漾,仰天抬头,天顶云彩变换,远处太白金星闪耀,天际更落下了无数花朵,彷佛神佛将至。
吴安正潸然泪下,啜泣道:“文曲星下凡,我吴安正能遇上这等传人,此生无憾。”说着更是紧紧抱住卢云,打死不放。
卢云给他抱得全身发软,挣脱不出,忙向伍定远连使眼色,伍定远也是惊疑不定,便上来劝阻。
三人正自拉扯,忽听门外一人道:“你们怎地都跑出来了?灵定师兄可没人照料了。”
店中三人听这声音清越优雅,各自回首看去,只见一名贵公子站在门口,手上拿着药包,正自望向店内,眼中满是疑问之色。
吴安正先前见过这人,可惜没能帮他推算一番,此时见猎心喜,当下放开卢云,笑道:“爱徒你等会儿,为师先去办点事。”霎时冲了过去,便往那贵公子左腕抓去。
那贵公子眉头一皱,伸手一挥,将吴安正挡了下来,道:“这位先生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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