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说上一个字。
忽听秦仲海大喝一声,神态凶狠,好似要暴起伤人,韦子壮吓得魂飞魄散,忙冲将出来,护住了柳昂天。他运起武当绝学,正自全力戒备,却见秦仲海连连拍桌,大吼道:“放他妈的屁!甭说废话了!快快取酒出来,大家拼个你死我活!有无胆否?”柳昂天怒极反笑,猛地抱出一坛极品御赐花雕,拍开了封泥,递到秦仲海面前,喝道:“混帐东西!醉死你这小王八蛋!”
秦仲海取坛狂饮,跟着递给柳昂天,哈哈大笑道:“看你这老头有没种喝!”柳昂天呸了一声,戟指骂道:“老夫喝酒时,你这小王八蛋还在娘亲怀里喝奶哪!”他举起酒坛,也是一大口喝落。
韦子壮见他二人相互递着酒坛狂饮,不时吃着菜肴,都是一言不发,神情凶恶。他不敢掉以轻心,仍在一旁守护监视,就怕有什么意外生出。
吃喝良久,柳昂天霍地站起,大声道:“这里喝不出胜负!到我家拼去!”秦仲海哼了一声,冷笑道:“在你家喝,上上下下都是你的帮手,又是三姨太,又是七夫人,咱们到宜花楼去!”柳昂天喝道:“照!就这么办!便拼着给七个老婆责打,老夫也要教训你这小王八蛋!”两人怒目相对,气冲冲地站起,并肩往外去了。
韦子壮目瞪口呆:心道:“他们真是在吵架么?怎地面孔铁青肚快活?还吵到酒家去了?”一时猜想不透,只有悻悻然地跟着走了。
这夜秦仲海酒足饭饱,回到文渊阁时已是半夜。一顿好吃好喝,将帅交心,秦仲海念在柳昂天的人情上,自知不便再查访什么,只知别再翻看阁上的书籍,便是对大家都好的局面。秦仲海搔了搔脑袋,心下暗叹:“怎么最近老遇上这些荒唐古怪的事。又是刘敬包庇通奸,又是侯爷怕东怕西,怎地每个人都有这么一箩筐的罗嗦啊?”
秦仲海跟随柳昂天,至今已有七八年之久,算得上柳门资格最老的人,平素他与柳昂天相交,从不拘礼,彼此也不用心机,好似父子一般。相形之下,杨肃观虽较受柳昂天器重,但两人感情却没这般亲昵,秦仲海是个痛快的人,只求大家好鱼好肉,爽快度口,倒也不会计较什么地位排名,也是他自居次位,江湖才有“文杨武秦”这般说法传出。
也是酒喝得多了,忍下住有些睡意,秦仲海打了个哈欠,便要走回楼阁去睡。才走到楼上,正要脱靴,忽见密本室的铁链有些移位,自己做的手脚已然被人掀动。
秦仲海心下一凛,急急走近密门,跟着将耳孔贴在铁门上,内力发动,果听室里传来阵阵轻响。秦仲海嘿嘿冷笑,他不动声色,下来召集下属,低声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人到楼上去?”众人答道:“谨奉秦将军之命,我等都在下头守护,绝不敢稍有违背。”
秦仲海哼了一声,情知有人进到密本室中翻阅文书,他低声道:“传令下去,所有兄弟准备弓箭绳索,今夜生擒贼人。”
秦仲海知道手下并无高手,只有自己能与高手较量,当下挺起钢刀,从室门闪身进去。
行到里头,只见不少奏章已给翻动,秦仲海尽量压低脚步声,从书架后慢慢向前绕行,只等埋伏妥当,便来暗算歹徒。
万籁俱寂中,只听远处传来阵阵轻微声响,秦仲海听得方位,便压住呼吸,缓缓走去。他艺高人胆大,此时虽说敌暗我明,但只要自己藏得好,那也未必不能变得敌明我暗。他靠到近处,躲在一座书架之后,屏气凝神,只等找到良机,便要一举擒下这诡异的偷书贼。
只听咚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跑动不休。秦仲海更不打话,挺刀向前一滚,钢刀挥出,便往敌人脚下砍去。这刀只在制敌,不在杀人,只听啪地轻响,刀身已然砍中一样物事。那手感软绵绵的,秦仲海微微一奇:“怪了!我这明明是砍中他的脚骨,入刀处怎会软成这般?”他举出火折,就着火光一看,只见一只灰大老鼠烂死在地,原来自己这刀竟是砍中了老鼠。
先前听了声响,误以为是贼,想下到却是只老鼠。秦仲海心下暗笑:“当真是猫捉耗子,我还以为有贼呢!”正笑间,隐隐觉得不妥,想起密室门口铁链无端移位,心中便道:“不对!这地方又没吃食的,怎能忽然冒出一只大老鼠?好个奸贼,定有人在引我出来!”
心下正自警戒,果觉背后传来一股浓洌杀气,秦仲海暗暗吃惊,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耳听那脚步声细微,一步、两步、三步……秦仲海情知自己性命已在旦夕,他见不能再拖,猛地往前一滚,跟着钢刀往后便砍,“火贪一刀”刚劲发出,便要将来人逼开。
便在此时,敌人的兵刀已然穿过刀网,只听嗤地一声轻响,秦仲海肩头已然受伤。
秦仲海方才那招攻守具备,哪知还是受伤,足见敌人武功极高。血流如注中,秦仲海虎吼一声,运出火贪刀第八重功力,一招“龙火噬天”,双手抓住刀柄,猛地向前疾冲。他狂吼连连,刀锋急舞,宛如火球般撞去。霎时之间,对面人影一闪,敌手冲天飞起,已然躲开他的绝招。秦仲海收刀不及,火光扑过,接连砍倒了三座书架,无数奏章被他的刚劲带起,都飞上了半空?
那人身法闪动,快得异乎寻常,转瞬间便已躲起。
秦仲海肩头受伤,急忙伸手按住,以免流血过多。他提声喝道:“贼子滚出来!你已经身陷重围,决计跑不了的!”此时大批属下在外守候,此地又在禁宫大内,这话倒非虚假。秦仲海又叫了两声,仍是不见人影,更没听到有人答话。正起疑间,猛听后头破空之声劲急,敌人竟又趁机暗算。秦仲海心下大怒:“好你个贼!当我是纸糊的?”他假意不觉,待兵刀来到背后,他嘿地一声大叫,翻身跃上半空,跟着一招“火云八方”,直往身周左右砍去。
只听嗤地一声轻响,那兵刀来势诡异,刹那间又穿过严密无比的刀网,竟朝秦仲海腕上轻轻剌入。秦仲海腕上受伤,忍不住大吃一惊,心道:“好小子!居然连着刺中我两记!这人到底是谁?”他手上疼痛,真气不纯,便自摔下地来,慌忙间只见一名蒙面人向前奔来,手上使的却是一柄长剑。秦仲海却不来怕,登时暴吼道:“纳命来吧!”左手握刀,运起全身气力,直向前方扔去。那刀倏地飞去,夹杂猛烈风声,端的是凶狠至极。
那蒙面人见秦仲海倒在地下,本以为稳操胜卷,没料到他还有这手不要命的绝招。那人无心恋战,眼看刀锋将至,霎时侧身避开,跟着破窗逃出,远远去了。
秦仲海身中两剑,俱在流血,其实早已无力防御,适才扔刀退敌,纯粹是性格悍勇而已。他蹲在地下喘息,心道:“原来是个用剑高手,好了得,好厉害。”耳听属下大声喊叫,跟着是举弓射箭的声响,只是那人武功超卓,料来虎林军无人拦得住这等高手。果然下属叫喊一阵之后,声音渐渐缓歇,料来敌人定已从容离去。
秦仲海缓缓站起身来,喟然长叹。这一战他中了两处剑伤,敌手却是全身而退,真可算是大败亏输了。
过不多时,众多下属冲了进来,眼见他身上流血,无不吃惊,急忙为他包扎。秦仲海问道:“可曾看清贼人面貌了?”一名下属道:“启禀将军,那贼子身影好快,一时间实在看不清。不过他离去时还暴起伤人,一共刺伤了一十三名兄弟的手腕。”
秦仲海心下暗暗罕纳:“好剑法。当世有这等武功而又偏好用剑的,就那寥寥数人而已。看来不难把这人揪出来。”他寻思一会儿:心下忽地一惊,想道:“难道是卓凌昭重出江湖?”此念一过,便知不对,这卓凌昭现下是在江南苦思剑法,怎能忽然折返京城?
秦仲海情知猜想不透,他嘘出胸中一口火气,伸手召来手下,道:“你们听了,今日之事莫跟外人提起,不然孔阁揆怪罪下来,大家都有事。”众下属齐声道:“我等理会得!”
秦仲海道:“明儿个叫受伤的弟兄来找我,每人发三十两银子嘉奖。其余兄弟出力御敌,都有功劳,我每人发十两银子喝酒。”他这招叫做闷声大发财,只要你闭上嘴,老子便给你一顿甜头吃。果然众人尽皆大喜,都想道:“不愧是前线回来的大将!出手这般豪气!”当下喜气洋洋地走了,都觉能跟随这等上司,实乃三生有幸之至。
秦仲海此时酒性方退,他坐在一堆奏章上,心道:“好小子,看来文渊阁真不好守,居然能伤到你老子。”那日他与煞金决战百合,身上却也没有挂彩,谁知此时不过守一座小小书库,竟然连中两剑,算是生平罕见的大败。
秦仲海叹息一声,眼见天色已明,料知明日兄弟们来找他要钱,不免缺银使唤。他屈指一算,受伤者十三人,每人三十两,共须发出三百九十两,其余弟兄则须六百余两,想来共要拿出千两银子之数。说起钱财来,秦仲海自是头大无比,他生平最少攒钱,平日银钱都往酒楼里扔,搞到今年三十二岁了,却连个老婆也没有。他自知床铺底下还埋着三百两银子,那是前些年攒来当棺材本的,免得死在前线没人理会,此时欠钱使唤,只好一并拿出充数了。
秦仲海摸摸鼻子,眼看缺钱,便想找人来借,心道:“那杨郎中最是有钱,只是他多半已到江南去了。我那卢兄弟也不在北京,便在也是穷鬼一个,唉……这事又不能让侯爷知道,说不得,去找伍定远当冤大头吧!”
想起伍定远平日最懂人情世故,日子也节俭,想来荷包定是满满。秦仲海心下一喜,当即把伤势遮掩了,跟着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往制使府行去。
行到杨大学士府附近,只见杨家门口停了十余辆车,几名家丁正自打点物事。秦仲海拦住一人,问道:“怎么门口挤了这许多人?你们杨家大出丧么?”那家丁听这话难听无比,脸色自是铁青,还没回话,只听一人唤道:“秦将军,你也来替哥哥送行么?”秦仲海回头去看,来人面貌清秀,二十岁上下年纪,却是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