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大喜,急忙挖开泥尘,往里头张望一阵,喝道:“来人!给我砸开这面墙!”众人提起铁锤,猛往墙面砸下。只听轰地一声,灰尘四散中,又现出一条长长的甬道。
皇帝见了这条隧道,心下大惊,颤声道:“怎会有这条密道?这……这是做什么用的?”
江充仰天大笑,喝道:“来人进去给我搜!刘敬定在里面!”火枪手冲了上来,当先开路,安道京、罗摩什、江充等人便也鱼贯行入。秦仲海满心诧异,自也跟随在后。只见这甬道好长,直达里许,秦仲海细看四处,这甬道竟是新近所掘。他暗暗吃惊,知道必是刘敬暗中挖掘而成。看来他此次密谋造反,早已准备经年,绝非临时起意。
行到远处,空气渐渐清凉,众人行出甬道,推开一处暗门,已然走入一间房舍。
秦仲海转头看着四周,心下顿时一凛,此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那日他与刘敬密谈的庙中单堂。那弥勒佛像,兀自笑吟吟地挂在墙上,便如当日一般情景。
秦仲海面色铁青,心道:“好一个刘总管,原来还有这一手,无怪他能把奸夫接出宫去。”看来刘敬得到消息,趁着薛奴儿、秦仲海等人拖延时光,他便趁势把人带走,看此处空无一人的情状,刘敬已然远走高飞了。
大批锦衣卫人马四下察看,但偌大的庙中竟无一人驻留,刘敬早已脱身。秦仲海随着众人看了一阵,只见几处厅房中满是刀枪兵器,足供千人之用。秦仲海心下了然,这批器械当是供明日举兵之用,谁知刘敬功亏一篑,竟在此刻失足。
秦仲海回首看着密道,想道:“这条甬道地点隐密,若要袭击皇宫,定可从容遣入百名武功高手,只要再有人袭击承天门,移转禁军主力的注意,声东击西之下,皇上的性命便在股掌之间了。”他心下敬佩,对刘敬的计策更是叹服不已。
此刻皇帝也已到来,他见了这许多刀枪,又见到新掘密道,已知刘敬居心叵测,竟然图谋不轨。想起平日刘敬恭顺的模样,皇帝脸色惨白,哭道:“刘总管啊刘总管,枉费朕对你一片信赖,你……你好狠心……”脚下一软,竟要滑倒。江充急忙上前扶住,劝道:“圣上切莫悲戚,让臣把事情查清楚,您先回宫歇息吧。”
皇帝倒在江充的怀里,喃喃地道:“江爱卿,天地之间,只有你对朕真正忠心……”
江充点了点头,让手下扶住了皇帝,跟着提声高喝:“东厂总管刘敬有意谋反,行剌圣上,经察属实,即刻发布全国通缉,搜捕刘敬孽党!”锦衣卫众人答应一声,各自出庙追查。
东厂总管密谋政变,那是何等大事。第二日清早,宫中便已发布戒严,大批人马出城追捕刘敬。皇帝命锦衣卫直接掌管禁宫,反命御前侍卫离开禁城。众人都知皇帝不再信任宫中人马,看来江充独大的时刻已然到来。
琼武川夤夜间便已得知爱女被捕,火速便往景福宫面见太后,希望能救下女儿的一条性命,但琼贵妃犯了这等叛乱罪行,却无人看好她能逃脱劫难。
戒严消息一经传出,无数东厂太监都被擒下,那太监大宝是薜奴儿的义子,自是首当其冲,连夜便已被捕。刘敬精心招募的武林高手或死或逃,转眼间便已烟消瓦解。大批锦衣卫高手提刀在京城捉拿人犯,整个京城都是闹哄哄地。只是刘敬本人却像凭空消失一般,无人查知他的行踪,也找不出蛛丝马迹。江充明白刘敬潜力甚深,就怕他另有图谋,只是严命下属加紧寻访,此人若是不死,他便一日不得放心。
十日之内,京城便已改头换面,从原本热闹喜气的大城,变为满是肃杀之气的鬼域。
情势如此紧张,秦仲海身居虎林军首领,自也奉命出城搜捕。此际刘敬倒台,江充更是稳若泰山,朝中三派去了一脚,鼎足之势已成云烟,下一个恐怕便是柳昂天倒霉了。
大军开抵城郊,一众侍卫沿山搜索,一遇可疑人等,便自拦下盘问。秦仲海自坐一旁,反复推算局势。心道:“不知侯爷他们可曾接到消息?可别给此事纠缠上了。”他明白自己与东厂走的颇近,眼下身处嫌疑之地,定需谨言慎行,千万不要给牵连在内。也是为此,他也不便再与柳门之人联系,以免他们惹祸上身。
正想间,天边匆地飘下雪来,秦仲海抬头望着落下的雪花,初冬瑞雪,本是吉兆,但朝廷局势如此危急,众人心里发慌,都是无心观看。
秦仲海坐在一旁,忽听远处传来大声喝问,便起身去看,只见数十名男女老幼排成一列,各自接受下属的盘问。这些百姓多是住在附近的乡民,平日担着蔬果,入城贩售维生,只因城里戒严,连着几日不放闲杂人等出入,好容易部队打开城门,此刻定是赶着回家的。只是刘敬多半还留在城里,他若想离开北京,定会乔装成贩夫走卒,虎林军诸人不敢有失职守,自定加紧盘问。
属下逐一询问乡民姓名来历,待见无甚可疑之处,这才放了过去。若遇四十岁以上男子,更须带到角落,脱裤验身。众乡民见了朝廷摆下的阵仗,都有骇然之感。各人给盘查一阵,莫不急急逃窜。
正问话间,对面走来一名老妇,看她来的方位,却原来是进城的。一名侍卫见她驼着背,满头银发,手上提着只竹篮,面色甚是慈祥。不由得心下一奇,问道:“这位婆婆,京城里一片大乱,你怎么还赶着进去?”那老妇回话道:“老身本姓陈,少年嫁入秦家,先翁葬在城南。今日是他的忌日,老身缅怀秦家的恩德,便想进城扫墓。”说话声音苍老,用词遣字却颇文雅,想来是见过世面的人。那妇人自称嫁给秦姓之人,秦仲海听在耳里,早留上了神。那侍卫却不觉有异,待见这老妇容貌慈祥,便如自己的祖母一般,他心下忽起亲切之感,便道:“好了,没你的事,可以进城去了。”
那老妇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军爷,这样便可以走了么?”此时等候出城之人纵列绵延直达数里,真不知要盘查到什么时候,另一名侍卫乃是虎豹之流,一听那老妇罗嗦,更感不耐,暴喝道:“放你走,哪里还生出这许多废话?滚!”伸手一挥,将那老妇推开一步,那老妇给他这么推挤,一个不留神,便将手上的竹篮打翻,香烛金纸滚得满地都是。
那老妇叹了口气,径自弯腰拣拾,口中念念有词,叹道:“人心不古啊!不过是进城扫个墓,也要这般鸡飞狗跳的。唉……现下的人都不知慎终追远,连祖上姓啥叫谁也忘了,真是忘八德啊!”
秦仲海听她言中蕴有深意,心下登时一凛,急忙细目去看,只见那老妇越看越是眼熟。两人四目相对,赫然之间,那老妇向他眨了眨眼,目光中透出一丝狡狯。秦仲海猛地跳了起来,霎时已认出这老妇的身分来历。
“她”便是刘敬!
天下都在追拿此人,他却好整以暇地在此晃荡?
那老妇拣拾香烛,低声自言自语:“数典忘祖,认贼作父,老太婆活了这么大岁数,真算见识了。”她叹息良久,转身便朝城里行去。
秦仲海心下暗暗惊诧,想道:“这刘敬失心疯了,还是怎地?现下满城都在追捕他,他还大摇大摆的回到北京,难道不怕死么?”他虽认出刘敬,却无意拿他归案,反希望他能顺利逃离江充的追捕。眼见刘敬缓步离开,便招来下属,吩咐众人:“你们好生看着,瞧瞧有无可疑人等,我自去别处察看。”众下属不疑有他,齐声答应,各自干活去了。秦仲海放下心来,当即手提钢刀,缓缓跟在刘敬之后。
只见刘敬脚步蹒跚,装作寻常老妇的模样,一路行动迟缓。好容易行到一处山坳,四下已无人烟,秦仲海便要上前招呼,忽见眼前一花,竟有一物朝自己脸面射来。秦仲海吃了一惊,慌忙问往旁闪开。那物撞在地下,当地一声大响,激起无数火花。秦仲海低头急看,却是只烛台。
秦仲海惊道:“刘总管,你这是做什么?”刘敬冷笑一声,猛地转身飞扑,掌风已然扫过。秦仲海慌忙向后退开,口中喝道:“刘总管,你别会错意了,我无意拿你归案!”
刘敬呸了一声,除下乔装假发,厉声道:“秦仲海!你还有脸和我说话么!”双手连舞,招招都往秦仲海喉头锁去。这刘敬不动手则已,一旦出招,便是雷霆万钧之势,这人内力不如卓凌昭,并无凌人霸气,套路也不如薛奴儿那般紧迫逼人,但一招一式的搭配却甚灵巧,仿佛身上武功便如他这个人一般,处处出人意料,叫人防不胜防。
秦仲海给他抢攻一阵,钢刀不及出鞘,只得左右闪躲,连番避让杀招。他知道刘敬怀疑自己出卖他,心下只是叫苦连天,一边闪躲,一边急喝:“刘总管莫要冤枉我,你事情之所以败露,全是因为胡忠的那个义子小六,我秦仲海绝无出卖你的地方。”只听刘敬冷笑道:“秦仲海啊秦仲海,你这般幼稚,日后要怎么在朝廷混?那江充什么时候不好翻脸,偏生选在我举兵前一日动手拿人,你不觉得太巧了些么?”秦仲海嘿了一声,道:“刘总管,你自己御下不严,出了叛徒,还想赖到我身上么?”
刘敬大怒,喝道:“胡说八道!”霎时双腿连踢,激起无数白雪,阻住了秦仲海的视线。
秦仲海见他脚法精奇,情知空手难以御敌,忙往地下滚倒,跟着拔刀出鞘,空斩三四记,将刘敬逼开一步,跟着翻身跳起,沉声道:“在下自问无愧,总管若要不信,我也没法子了。”
秦仲海此言倒也不假,刘敬谋反一事,他并未透露给任何人,只含含糊糊地交代杨肃观,言道三日后有大祸,要柳昂天出城相避。他既未说出下手之人,也未透露谋反情事,不过含糊说了两句话,若说如此便能坏了大事,却让他难以置信。
刘敬呸了一声,霎时一脚踢来。秦仲海手上钢刀砍出,一招“贪火奔腾”,火龙闪过,直朝身前三尺扫去。刘敬知道这招厉害,不敢正面抵挡,往旁微微一让,避开了刀锋。
秦仲海无意与他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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