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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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4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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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鸟儿,这是件朝觐礼袍。

文武百官最重品级,服色记号万万逆乱不得。所谓“文禽武兽”,便是说文官以禽别品,武官以兽做秩。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皆珍禽大鸟也,专供膜拜赞赏。再看四云雁、五白鹇、六鹭鸶,皆益鸟也,倒也能帮着吃些蝗虫蛀虫。最后看垫底的彩鸂、黄鹂、鹌鹑……这些小鸟啾啾鸣叫,悦耳动听,那是让皇上听来高兴的。

看这袍上绣着彩鸂,正是自己这个七品知州的朝觐礼服,自去年返京述职后,再没碰过半回。卢云拿着手上的官袍,嘴角泛起了苦笑,上三品是拿来给人看的,中三品是用来办事的,可这彩鸂么……卢云叹了口气,他十年苦读圣贤书,可不是为了在皇帝面前啾啾唱歌,翩翩起舞。彩衣娱圣这等事,他可做不来。叹息之间,随手将鸟官袍一扔,丢上床去了。

再往衣箱掏拿,霎时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

阳光透入窗儿,照得那件衣衫隐隐生辉,如梦似幻。

一面东风百万军,当年此处定三分。手上拿的是件铠甲。一时之间,耳边人声马鸣,内心战志激昂,彷佛回到了西疆战场,自己足跨骏马,手提长枪,正于万军之中放手一搏。

卢云望着手中的铠甲,慢慢回过神来。几年安逸下来,没想这身铠甲朽旧成这模样。看那胸甲锈蚀,肩铜泽绿,实在不能看了。他摇了摇头,取了牛油出来,就沾着棉花,只在细细擦抹。自西疆归来后,还没上阵打过仗,也该把戎装清理一番了。

细心擦着,翻转了盔甲,见到了背后的一处箭孔。

那道箭痕透甲而入,依稀可见当年弓箭之利。卢云轻轻抚摸破孔,脑海中浮起一张秀美高贵的脸蛋儿。

银川公主……

往事历历在目,回思那生死相依的几日,天山激战、大军厮杀、林间分手,好似昨日才发生过。

“但愿老天有眼,你与顾家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待你成婚之日,请人稍信过来汗国,我自也替你欢喜。”

当年两人分离之时,公主便曾为自己诚心祝祷。言犹在耳,如今人生真个否极泰来,自己非但贵为一甲状元,更与心上人定亲,一切真如公主金口,半分都没差。

卢云擦着盔甲,默默思念远在异乡的佳人,莫名之间,泪水便已盈眶。

往事一一飘过眼前,手上铠甲也已隐隐生辉。卢云舒了口长气,缓缓放落手上棉花,便要开始着穿戎装。

摘我乌纱帽,宽某青禽袍,除余书生巾,脱那一身文弱装,方知原本英雄貌。

卢云赤着上身,望着镜中的自己。他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去,从抽屉中取出一道公文,低声读道:“查怒苍群小据山作乱,秦匪仲海率众犯事,为祸多端,不日侵州犯界,着长洲知州卢云即刻北上河南,听从调遣,不得有误。”

卢云闭上了眼,将公文放了下来。

怀庆店里的残废儿,雪地里孤身离去的背影,如今终于找回自己的人生,再次引领万军,与天同高。知己东山再起,说来真该替他高兴才是……

只是故人这回选择的道路,却成了一道十万火急的公文,朝自己的衙门火速送来。

卢云睁开双眼,蓦地一声轻啸,满心激昂中,正拳击出,震脚踏下,碰地一声大响,竟将盔甲震得跳将起来。这招正是“拳腿双绝”,当年西疆大战的救命绝招。

“无绝心法”还算使得,“无双连拳”也有模有样,拳脚还不算生疏,看来这几年虽在官场度日,却没忘了昔年志向。

卢云向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彷佛眼前这人无所不能,凭着一身忠肝义胆,终能扭转乾坤,为万世开太平。

自唐代以来,天下读书人便分两大宗,一称山东经生,一称江南文士,两者一北一南,一通经史,一擅诗词,各有所长。看卢云北方出身,性刚好直,自属山东经生无疑。

这些年来南方人物独占鳌头,金榜题名者大大多于北方,卢云这帮经生中举倍难,平日便只能耕田维生,苦待出头之日。长年贫苦煎熬之下,虽练就了满身筋肉,却也造就了一身愤世嫉俗的死硬脾气。

论灵性,山东经生不比江南大理的人情秀巧,讲究才气,更不及苏扬两州的文章耀眼。差堪一提的,恐怕便是那打死不低头的硬气,与那下田农耕苦熬出来的铁骨。

果不其然,看卢云这位状元高头大马,体格精壮,将那束带环腰,重盔厚甲一一戴上。腐儒书呆拿起腰刀,狠狠往刀鞘一插,霎时摇身一变,成了个虎视鹰扬的大丈夫。

穿好了军装,大踏步走到内厅,顾倩兮与小红已在相候。顾倩兮走了过来,眼望着情郎,日光照上黄甲,胸口护心镜闪耀,更显得英姿勃发。自两人相识以来,这还是第一回见卢云身着戎装,没想衣着一换,文诌诌的书生竟有这身男子气概,让人不觉多看了两眼。

卢云见这对主仆目不转瞬,只在看着自己,忍不住奇道:“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

顾倩兮心头有些异样,脸上起了羞红,别过头去,轻声道:“没事。”

卢云不觉有异,只喔了一声,自问小红道:“洪捕头他们到了么?”

那小红平日专见卢云无病呻吟,早把他当成腐儒一样,哪知此刻与未来的姑爷目光相触,忽尔脸红心跳,满脸娇羞间,只是低下头去,竟没回答卢云的问话。

卢云咦地一声,有些纳闷了。他却不知此刻自己气象一新,左悬钢刀,右挂箭袋,满身钢盔铁甲,不过往厅里一站,便似凛然生威,小红这个小丫嬛哪里敢与他目光相接?一给他的凤眼盯住,芳心早已怦怦乱跳,全身更是酸软无力。

卢云满头雾水,当小红耳背了,他用力咳了几声,再次问道:“洪捕头呢?”

小红忸扭捏捏,细声道:“洪……洪捕……那个头在外……外面……”

卢云听她一句话说得歪七扭八,好似口吃一般,更感奇怪,他满心疑惑,便往顾倩兮看去。顾倩兮看入眼里,忍不住也笑了,她走到小红身边,羞了羞她,道:“好羞呢,话都说不清楚。”当年身在扬州,小红何等威风,如今却身子发烫,两腮火红,低声道:“婢子看卢……卢大人好生威武,心里有些……有些害怕……”

顾倩兮面带微笑,伸指在小红面颊上轻轻刮了刮,算是小小惩戒。

顾倩兮生性大方,从不是个小气姑娘,更非善妒之人,情郎能令女子仰慕心仪,她只会欢喜自得,绝无吃醋忧虑之情。也是为此,每回她以公主的往事取笑情郎,从来是骄傲多于妒嫉,一切只在自信二字。

府中虽然温馨,其实天下情势极其严峻。兵祸将起,朝廷为挡怒苍军马,早已号令朝廷群英齐聚河南,为少林高僧助阵。卢云乃是柳门大将之一,自也接到了朝廷圣旨,此际便要由长洲启程出发。

顾倩兮缓步行上,亲手为卢云整理胄甲。她俯身弯腰,替心上人把刀鞘环扣锁紧,这还是她生平第一回触碰兵刃,不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卢云见未婚妻替自己做这些琐事,心里有些怜惜,握住玉手,道:“别忙,我一会儿就走了。”

顾倩兮回握他的手掌,柔声便道:“此去务必珍重,朋友情义固然要紧,但自己的性命前程更是要紧,你定要平安归来。好么?”

顾倩兮是兵部尚书之女,这几日早把详情打听过了。此行朝廷起兵十万,远征怒苍,说来大占赢面,反贼想要以寡击众,恐怕大是不易。说来军情并不吃紧。顾倩兮自不担忧。

其实便算朝廷吃了败仗,顾倩兮也不会害怕,凭心上人与敌方首脑的私交,便算兵败被俘,性命也无危险。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反而是卢云那身脾气。此行出征,龙蛇混杂,倘与那些奸臣小人犯冲争执,说不定会惹上事端,那才是真正让人发愁的事。

卢云见顾倩兮凝视自己,目光隐带忧虑。他轻抚秀发,温言道:“你别烦恼。此行有杨郎中做咱们的主帅,他办事一向利落,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想起杨肃观那张俊脸,顾倩兮登时松了口气。她与杨肃观相处年余,自知此人性情沈稳,精明多智,有这人领军,自己的心上人定能平安。顾倩兮稍感安心,颔首道:“小心使得万年船。不管怎么说,谨慎些总没错的。你知道……咱们中秋时就要……就要……”

卢云抱住了她,微笑道:“咱们中秋时便要成亲了,我怎会忘了呢?放心吧,就要成家立业的人,不会贸然犯险的。”

两人说过了话,卢云便与顾倩兮同到外厅。知州大人携眷出来,厅上两人立时起身相迎。其中一人面貌凶猛,身穿官差服色,正是衙门属下洪捕头,另一人却是个军官,看他面长如马,却是当年护驾和亲的那位李副官。

当年众人西疆归返,各有各的际遇。看半年后卢云高中状元,秦仲海也升任禁军统领,这李副官终也得了封赏,官拜九品都尉,这几年只在江夏驻防。只是没想两人这回见面,居然是托了秦仲海造反的福,说来真让人唏嘘不已。

卢云尚未坐下,那洪捕头立时秉道:“启禀卢大人,巩师爷交代属下,说他一会儿有件东西要呈给知州,请大人相候则个,别急着走。”卢云哦了一声,那巩志是自己的师爷,前两日早将州政托付给他,大小事井井有条,却不知启程在即,却有何事要他相候?

卢云此时官居知州,行事多少也有些派头,便只微微颔首,示作会意,跟着自行走向李副官。待见这位同侪神色郁郁,料知李副官烦心军情,当即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李兄别愁,咱们这趟是去做和事佬的,打不起来的。”

李副官自从接到令书以来,想起要与昔日上司开打,始终愁眉苦脸,听得此役另有内情,心下立时一喜,忙道:“大人此话怎说?”卢云庄容道:“杨郎中修了封密函过来,说他师父有意与怒苍山和谈,只要调解得当,双方各做让步,这仗未必打得起来。”

李副官啊了一声,细声便问:“听大人的意思,难不成朝廷有意招安?”

卢云缓缓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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