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操啊,你们要不喜欢,那咱便从第二句话教起……”说着窜到那婴儿身边,笑道:“干……”
杯字未出,那婴儿已是呱呱大哭,众女接连踢打,常雪恨只能缩到卢云背后去了。众女听那婴孩哭得凄惨,无不慌声哄劝,却都不见用处。卢云见她们粗手笨脚,拿着婴孩左摇右晃,抖得小骨头都快散了。男的粗,女的蛮,卢云苦笑轻叹,摇首道:
“来,把孩子给我。”
一名番女赶忙把婴儿送了过去。说也奇怪,卢云将他抱入怀里,在背上拍了拍,耳边低语几句,那婴孩便即忍住了哭,众番女见状,无不赞叹。言二娘一旁笑看,微笑便道:“这孩子很黏你。昨晚他瞧不见你人,哭了许久才睡呢。”
卢云俊脸一红,他年纪比言二娘小了四五岁,便如遇上大姊一般,他轻轻哄着那孩子,微笑道:“这孩子其实不太哭,也不怕生,是个了不起的乖孩子呢。”那婴儿听得称赞,忽地哈哈欢笑,好似已能听懂人话。
卢云见几名番女满面钦羡,料来群英巾帼,战阵之事不学即能,然要照料童婴,怕还不能与自己这个男子汉相比,含笑便道:“你们也学着抱他,记得出力轻些,左手托住后臀,别使劲压他的胳肢窝。”卢云当年随军西征,曾向乐舞生习过番文,这话便以回语说出。
众番女听他回话流利,无不又惊又喜,待见卢云面貌英挺,脸上蓄着短须,仿佛便是回疆男儿的好模样,众番女自是交头贴耳,口中窃窃私语,眼角不时瞧着卢云,嘴角都带着笑。
那宁宁罕年纪最小,却也最为聪慧,她通晓汉语,便学着中原姑娘的模样,捡衽为礼,向卢云道:“这位哥哥,您过往可曾住过回疆?”卢云见她姿容妩媚,便也报以一笑,道:“去过帖木儿汗国一回,不知贵国宰相阿不其罕近况可好?”
两人这番话却是以汉语说出,宁宁罕正要答话,猛听常雪恨怒喝一声,吼道:“好个屁!阿你娘罕最希罕!”他镇日价无所事事,早对几名番女生出情意,一看卢云秋风扫落叶,大小通吃,来者不拒,心中醋意暴生,当即朝宁宁罕的玉臂拉去,口中警戒道:“大家留神了!这老白脸早有老婆,不是好东西,你们小丫头甭给他骗了!”宁宁罕不去理他,反而轻移莲步,绕开了常雪恨,仍要与卢云对面说话。常雪恨实在气愤不过,登时窜来,双手撑开,隔在两人中间,喝道:“你没听见么?他有老婆了!”
宁宁罕长长的睫毛一眨,叹道:“回疆男儿汉奉古兰经教义,可娶四名娇妻。”说着朝卢云望了一眼,脸上微起羞红。常雪恨怒道:“放屁!这姓卢的王八摆明是中国人!什么时候变成回疆番狗了?”宁宁罕仰望着云,幽幽地道:“他脸上蓄须,看来雄姿英发,像是回部英豪。”常雪恨扯住自己的乱须,暴喝道:“老子的须比他长十倍!你怎不当爷爷是英雄?”
宁宁罕微起叹息,轻声道:“鼠须非虎须,蓄与不蓄,并无不同。”
常雪恨又恨又悲,忽地放声大哭,喊道:“你们全欺侮我啊!我恨哪!”卢云与言二娘见了疯态,无不哑然失笑,三名回女也是放声大笑。便在此时,忽听房门打开,跟着行入一人,却是那“火眼狻猊”解滔。那解滔才一进门,三名回女同声呼唤:“解大哥。”诸女咬字虽有纯正之别,但言中的温柔妩媚却无二致。解滔向众女抱拳微笑,正要开口,忽见常雪恨哭得呼天抢地,狂吼道:“老子杀了你!”抓住了解滔,胡乱揪打一顿泄恨。
过得半晌,常雪恨大哭而去,那解滔自是衣衫不整,连头巾也给扯落。他咳了半晌,干笑两声,拱手道:“卢大人,秦将军在烽火台前相候,请您过去聊聊。”
众女一听山主有命,立时噤声。言二娘则极低极低的叹了口气,她转过面去,自行逗弄孩童。解滔见卢云面带诧异,登时解释道:“我怒苍治军严谨,军令如山,只要是头领传唤,部属定须凛遵。”卢云过去曾出征西疆,做过秦仲海的参谋,熟知他办事的法子,自是不以为意,当即颔首微笑:“不劳解兄召唤,我这就过去。”
卢云随解滔离去,想起方才见到的围山大军,便问道:“解兄,山下那些军马是怎么回事?为何围着山寨……”话声未毕,解滔已然含笑躬身,道:“卢先生,秦将军只在附近等候,在下先告辞了。”对卢云的问话竟是一字不答,便已倒退离开,模样甚是恭谨。
卢云茫然张嘴,不知他为何走得这般急,正迷惑间,忽地肩头受人一拍,卢云大吃一惊,当即身形前倾,左腿微抬,便要向后踢出,身子更要趁这一踢之力,顺势向前滚倒。还未踢腿出去,只听背后那人笑道:“停停停,踢伤你老子了。”卢云听那江淮口音响起,急忙回身后望,果然面前站着一条八尺来高的大汉,正自抱胸笑望自己。卢云大悲大喜,一把将那人抱住,叫道:“仲海!”
秦仲海左手搂住了弟兄,右拳朝他肩膀捶了一记,笑骂道:“兄弟,每回和你碰面,你总一脸倒楣狼狈,可什么时候才发达啊?”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印石,抛给了卢云。陡见故人过来,卢云不知有多少话想说,哪里还管什么金玺玉玺,随手接了,竟不多看一眼。秦仲海笑道:“对不住,昨晚我一时好奇,把这玉玺偷去瞧了。”卢云微笑道:“还喜欢么?”秦仲海搔头挠面,苦笑道:“咱看不懂上头的篆字,你说咱喜不喜欢?”
眼见秦仲海一如往常模样,卢云眼眶却是红了,想起柳昂天的事,心中更是酸苦难忍,霎时泪水滚落,啜泣道:“仲海,你……你听说侯爷的事了么?”
秦仲海轻轻点头,握住卢云的手,道:“我都知道。”卢云咬牙道:“明明事情好好的,可不知为了什么,皇上忽然派人来搜什么玉玺,接着禁卫军便包围了侯爷府……”他想到伍定远,胸中一阵酸苦,忍泪道:“仲海,你可知道玉玺是怎么到侯爷家里的?”
秦仲海目光怜悯,默默无语中,只拍了拍卢云的后背,示作安慰。
卢云放声大哭,垂泪道:“是我……是我亲手送进去的……那夜艳婷托人把东西送到我手上,要我转给侯爷……仲海,我……我好怕定远也牵涉在里头……”
秦仲海低头静听,却也不加一字评论,只任凭卢云哽咽垂泪,过得半晌,方才道:“兄弟,你莫要自责,这件事错不在你。”他拍了拍卢云的肩头,略作安慰,又道:“整件事打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你也好,定远也好,甚是侯爷也好,都只是人家的棋子。”他带着卢云,并肩往山边走了几步,伸手望山下的军马指去,淡淡地道:“连这些兵马,也都是棋子。”
卢云擦抹了泪水,心下有些惊诧,更不知山下的军马与此事有何关连,忙问道:“棋子?什么意思?”秦仲海笑了笑,道:“卢兄弟,还记得我在达摩院里和你说的话么?”
卢云心下一凛,那时自己见到了天绝的遗嘱,秦仲海便曾谆谆告诫,要他绝不可对人提起,否则天下江山即将易主。他叹了口气,道:“记得。”秦仲海微笑道:“可你后来还是把偈语说出来了,对不对?”卢云无言以对,只能点了点头。
秦仲海淡淡一笑,道:“你一向聪明,书读得也多,可惜就是心太软,否则必然是个厉害军师。定远也是一般,虽说世故老练,但他根柢不够,狠字上输了老大一截,也不能和人家较量。说来说去,只有瞧我的了。”卢云不明究理,奇道:“较量什么?和谁较量?”
秦仲海制住他的说话,霎时转望万里江山,朗声大笑:“兄弟别烦恼!日后有啥事,全都包在老秦身上。”他目光剽悍,伸手抓向山下军马,喝道:“看我一次压平它!”
卢云见他自信满满,登时大喜。秦仲海办事一向俐落,从来都是柳昂天的心腹爱将,若有他出头,必有奇妙招式制住大局,当即颔首道:“仲海,如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吩咐。”秦仲海点了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可放心多了。”他携着卢云的手,含笑道:“难得你到山寨来,咱带你左右逛逛,别想这些了。”
秦仲海自知卢云这些时日饱受惊吓,不愿他更添烦忧,便打住了话头,对山下局面更是绝口不提。两人随口闲谈,听他道:“兄弟,还记得上回你来怒苍山是什么时候?”
卢云微起哂然,低声道:“西关和番之时。”
秦仲海点头微笑,指向一处广场,道:“你瞧那两个字,知道是谁写的么?”
卢云顺着指端望去,见了座巨大牌楼,上书“怒苍”二字。卢云并非第一次上来怒苍山,上回来到此地,乃是保驾和亲之时,当时自己为寻秦仲海,一路冲风冒雪,来到山顶,那牌楼更是坍塌在地,有若废墟,岂料今日竟是这等宏伟气象,回思过往,当真恍如隔世。他眼望牌楼苍雄的字迹,赞叹道:“这两字英气勃勃,可是陆爷的手笔?”
卢云见秦仲海摇头,微笑便道:“可是青衣秀士的墨宝,是么?”秦仲海笑道:“兄弟此番可料错了,那两个字是老子写的。”卢云大感诧异,秦仲海虽非文盲,但全身上下毫无文采,别说要他写出这等雄浑有力的斗大文字,便要他老老实实在格子里爬出怒苍两字,怕也会写成“恕沧”,当下摇头笑道:“我不信,你写两个出来瞧。”果然秦仲海随手捡起树枝,嚅嚅啮啮间,眼角还偷看着牌楼,想来要依样画葫芦,过得半晌,终于将树枝往地下一扔,却是要藏拙了。卢云含笑道:“到底这字是谁写的?”秦仲海干笑道:“真是老子写的啊。”眼看卢云一脸不信,秦仲海只得咳了一声,道:“咱是说老子的老子,懂了吧。”卢云恍然大悟,才知这是秦霸先的亲笔字迹。
行到山巅,已在烽火台不远,秦仲海捡了块大石,拉着卢云坐下。两人肩并着肩,秦仲海朝烽火台上的骨灰坛望去,含笑道:“兄弟,你可知道,你和咱爹爹真是一个样。”
卢云听得此言,自然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