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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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5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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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酉时,忠义堂前灯火明,双龙寨小头目、西疆汗国番军校尉全都齐聚,堂中席开数十桌,足见盛况空前。

主桌坐了八人,除卢云一人外,全是当今怒苍首脑。那言二娘、项天寿、郝震湘、常雪恨各有所司,众人带同手下,分散各桌。哈不二是怒苍大厨,此时自要看他大显身手,果然主菜还未上,光看开胃凉拌便达十数种,当真让人眼花撩乱。陶清又送上佳酿,一桌两坛,看怒苍英雄大半是酒鬼,便书生和尚也多能喝上几杯,想来两坛不过是打个底,一会儿拼起酒来,才真要喝得杯盘狼藉。

正看间,秦仲海唤来一名僧侣打扮的男子,低声在他耳边嘱咐几句,那人躬身行礼,便自离殿。秦仲海见卢云目不转睛,只在望着自己,登时哈哈大笑,他离座而起,朗声道:“众位兄弟,今日秦某与诸位引荐一位好朋友。此人过去与在下同门之宜、生死至交,年前我受难京城,更是靠他不计前程,出手相救,咱们怒苍才有今日的盛宴。”说着走到卢云身旁,微微一笑,道:“卢兄弟,让大家瞧瞧你的三头六臂吧。”

卢云听秦仲海如此推崇自己,却也有些难为情,当下双手举杯,站起身来,道:“不才卢云,星夜投奔贵山,今夜豪兴,欣逢盛会,幸何如之?”说着先干为敬,仰手饮尽。

卢云乃是当今状元,柳门四将之一,陆孤瞻、李铁衫、韩毅、解滔、陶清、常雪恨、言二娘等人俱与他相识,当下纷纷鼓掌。方子敬举杯微笑,道:“小朋友,难得过来山寨,又蒙你救了我徒弟的性命,老头子这里也敬你一杯。”

方子敬何等地位,一举酒杯,满堂数百人立时起身,朗声道:“敬卢知州!”卢云着了慌,不知如何是好。陆孤瞻微微一笑,替他斟了满满一碗酒水:“来,群雄大会,当浮一大白。”

古来名士皆擅饮,卢云向来酒量不弱,大碗饮酒自也无惧,当即举碗咕噜噜地饮落,众人都是拍手叫好。喝过了酒,哈不二便开始上菜,山珍热炒,无奇不有,一时各桌划拳吆喝,当真是兴旺气象。

饮不许久,卢云心情舒坦,正要向秦仲海敬酒,忽见门外匆匆奔入一人,见是僧侣打扮,那人急急行近主桌,自与秦仲海低声说话。卢云手拿酒杯,呆呆看着,只见二人附耳言语,秦仲海迅即起身,向师父打过招呼,便朝殿后行去,跟着青衣秀士、石刚两人也自离座,却不知有何大事。

三人一走,主桌便只剩方子敬、陆孤瞻、卢云、韩毅、李铁衫等人。那常雪恨、解滔两名小将一见主桌空了位子出来,立时奔来坐下。常雪恨更对方子敬东拉西扯,想来十之八九,必想瞧瞧还有无机会投入门下,也好做个关门弟子。

众人欢饮,卢云却有愁容,他见秦仲海离座,恐怕是为山下局势烦恼。他见陆孤瞻坐在身旁,忙问道:“陆爷,山下那些军马究竟是什么来历?怎地始终包围不走?”陆孤瞻拊须笑道:“造反便是打仗,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越打越是兴旺。何惧之有?”

卢云自知陆孤瞻之能,听他胸有成竹,自然放心许多,再看众兵卒欢声谈笑,并无一人在意山下军情,想来怒苍豪杰征战多年,当真马革裹尸,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陆孤瞻为卢云斟了一大碗酒,含笑道:“云儿,你现下官做过了,状元也考了,只差还没尝过造反滋味,可想试上一试?”当年陆孤瞻曾劝卢云投入双龙寨,只因那时他心系功名,便不曾答应。如今几乎水到渠成,说来仅是一步之隔,此时柳昂天垮台,朝中大臣朝不保夕,卢云早有此意,举碗敬道:“为举正字旗,晚生义无反顾,只是届时家中人多口杂,还得请陆爷帮个小忙。”

陆孤瞻自也知晓卢云的心事,登时哈哈大笑,道:“小事!小事!顾尚书群而不党,独善其身,算是本朝的正人君子,我在江南便有耳闻。到时你若劝说不动,瞧你陆爷的。”卢云大喜,当下三两口把酒水喝完了,陆孤瞻也敬了他一杯,两人谈文论武,一会儿考上几句对联,一会儿说两句无双连拳,模样好不快活。

正饮间,一名兵卒来到卢云背后,行礼道:“卢大人,秦将军有事与你商量,请你出来一会儿。”卢云哦了一声,只望向陆孤瞻,却见他满面笑容,道:“快去快回,陆爷在这儿等你。”

卢云放落了筷子,当下便随那传令离开,两人一前一后,便往殿后行去。途经西疆番将那桌,古力罕、阿莫罕等人都在饮酒,见了卢云过来,登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来喝酒,卢云笑道:“大哥不必打手势,在下通晓回语。”古力罕大喜,他自上怒苍之后,每日里啊啊咿咿,过着哑巴吃黄莲的日子,难得遇上同乡,登时大喜,急切地道:“这位兄弟,听您口音,可是东城来的?”卢云笑道:“大哥可料错了,在下是汉人,过去随公主和亲,是以通晓回语。”

宁宁罕等人又惊又喜,纷纷说道:“您是说银川公主?”卢云颔首微笑,道:“诸位也识得殿下?”那明儿罕乃是大姊,急忙点头道:“我们三姊妹奉命保护公主一年多呢,她人最是亲切了……”诸人拉着卢云坐下,拼命谈说,那传令咳了一声,向卢云道:“卢大人,秦将军还在等您呢。”卢云啊了一声,当即向众人拱手,陪话道:“对不住,在下还有些事,一会儿再来饮酒。”众女依依不舍,却又不能强拉不放,又多喝了两杯,才让卢云走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卢云已喝了两大碗,另又饮了数十杯,酒气上涌,已感头晕目眩,一会儿秦仲海再来灌他,恐怕当场呕吐。他微微苦笑,随那传令走到殿后,只见大殿后乃是一处巨大无比的厅堂,梁高厅深,寂静无人,与外头的喧闹大异其趣。

“卢兄弟。”沉雄的呼喊打破沉静,空旷中听来,秦仲海的声音好似有些寂寥,卢云回头望去,只见堂边一角分置几椅,怒苍首脑三人都坐在那儿。卢云走了过去,向青衣秀士与石刚躬身行礼,自坐秦仲海身边。一旁兵卒送上热茶,卢云接过了,当即啜饮一口,笑道:“仲海,你找我?”

秦仲海斜坐宽木椅,高翘二郎腿,看他两指托腮,含笑道:“兄弟,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卢云左右看了看,只见此地幽森空旷,却没什么家生摆设,当即笑道:“这般空旷,可是练武的所在么?”秦仲海笑而不答,那石刚却替他说了,听他嗓音低沉,激得大厅一片回声,道:“这里是怒苍兄弟停灵的地方。”

场面急转直下,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卢云毛骨悚然,四下望了望,道:“停灵的地方?”石刚点了点头,青衣秀士又道:“我山将士倘若战死,一率送来此间,让众兄弟凭吊。”他手指厅心,道:“有一年朝廷围山,兵凶战危,整整打了半年有余,这整个大厅摆满了尸首,卢知州,你能想见那惨况么?”卢云噤若寒蝉,自行想像死伤狼藉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青衣秀士叹道:“卢知州,在下身为军师,为了山寨弟兄的身家性命,这许多年来身不由己,盼你谅解我的苦衷。”卢云奇道:“苦衷?您的意思是?”

青衣秀士听得此言,登时摇头不语,秦仲海却低低叹了口气。石刚低声道:“卢大人,为了我山弟兄的将来,咱们想求您一事,还请您答允。”

卢云与他不甚相熟,听他说得客气,不由慌道:“若须在下效命之处,将军尽管吩咐。”

石刚不再多言,伸手轻挥,向后打了个手势。霎时脚步声响,只见几名兵卒低头缩身,送了几样东西过来,放上了茶几。卢云眼里看得明白,只见其中一只正是自己携来山寨的包袱,那包袱已被解开,玉玺印石、经书古册、官饷银票、云梦宝剑排列得整整齐齐。卢云满心纳闷,正要发问。忽然听得哈哈欢笑,卢云侧眼看去,茶几上放来一个孩子,看他手上抱着一颗木球,正自嘻嘻哈哈地玩着。

又在此时,几名兵卒抬来一只大木箱,却又不知作何之用。卢云抱住了婴孩,心中慌疑不定。他吞了口唾沫,低声道:“仲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仲海低头饮茶,淡淡地道:“你不必多问。只管听我吩咐,便能与家人团圆重聚,平安渡过大难。”

卢云心中有些害怕,便朝青衣秀士望去,只见那九华掌门面色凝重,不住回避自己的目光。便在此时,秦仲海霍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直朝卢云凝视,卢云有些慌怕,忙道:“仲海,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仲海目光低沉,静静地道:“实不相瞒,我要请这婴儿救咱兄弟一命。”卢云喃喃地道:“救命?他不过是个孩子,他……他能救你们什么?”

秦仲海眯起虎眼,道:“朝廷开战在即,我遣人缓兵求和,钦差开下三要件……”他拿起玉玺,轻轻抛了抛,说道:“这是第一样。”他微微斜目,一旁兵卒立时会意,随即打开那只木箱,一时间臭味扑鼻,腐臭四溢,卢云慌忙去看,里头赫然是个男子尸体,看他面貌稀烂,身上却穿着自己上山时穿的衣衫。秦仲海叹道:“这是第二样。”

卢云牙关颤抖,悲声道:“那第三样呢?”

秦仲海伸手朝那婴儿指了指,却没再说话。

卢云张大了嘴,霎时便已懂了,他热泪盈眶,颤声道:“你……你要把这孩子交出去?”

秦仲海闭上双眼,却是点了点头。

好友一字未发,却如晴天霹雳响在耳边。卢云如中雷击,他软倒椅上,已是废然无语。

大厅上一片宁静,似连呼吸声都沉重起来。过得良久,卢云率先发声,却是一声悲泣呜噎,他伸手掩面,喃喃哭道:“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

青衣秀士低声道:“皇帝与柳昂天早有嫌隙,过去有太后顶着,是以不曾爆发冲突。如今柳大都督涉入政争,皇帝深为憎恨,下令要杀他满门老小,不得走脱一个。”

眼看卢云面如死灰,两手抱着婴孩,不住发抖,石刚叹道:“对不住了。咱们下山寻找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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