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喘息一阵,便往山壁荡去,跟着伸手抓住岩壁,各自歇息。
卢云打量四下地形,只见下头有处山洞,便道:“咱们爬到那儿,想来应可躲上一阵。”
伍定远胸口伤重,气喘不休,正想躺下歇息,连忙称是。两人缓缓爬下,过不多时,便已进洞。只见那山洞甚是宽阔,当容二人栖身。
卢云正要说话,忽听远处传来爬动之声。伍定远心下一惊,作势噤声,跟着缓缓探头出去,果见卓凌昭如蜘蛛般地四下爬动察看。他心下惊骇,急忙取过银梭,伏在洞口处等待,只要卓凌昭爬将过来,便要出手暗算。
所幸这山崖广大至极,卓凌昭爬行一阵,四下寻找不到伍卢二人,便往崖下攀去。卢云见卓凌昭武功高强至极,想起方才两人对招间的凶险,心下不禁一寒。
眼见卓凌昭去得远了,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卢云见伍定远伤势不轻,忙为他点上胸口的穴道,但伤口太深,仍是流血不止。卢云忙撕下衣襟,替伍定远包扎胸前伤口。
忙了好一阵,血流渐缓,伍定远喘道:“多谢了。”他见卢云也是面色惨白,便道:“你方才与那姓卓的对了一掌,可曾受了内伤?”
卢云摇头道:“还好。”方才他与卓凌昭对掌,只觉此人掌力雄强无比。他自己前几日与东厂好手比拼内力,伤势尚未痊愈,如何抵敌得住?一掌接过,便已受了内伤。只是卢云内功底子扎实,想来只要静养两日,当能尽复旧观。
两人喘息一阵,都觉疲累不已,伍定远从包裹中摸出干粮,两人各自分吃了。
卢云低声道:“咱们现在怎么办?是要留在这儿,还是赶紧离开?”
伍定远只觉胸口中剑处疼痛异常,呼吸间甚是困难,自知伤势沉重,便摇头道:“咱们在这儿歇一宿,等昆仑山这群人走远了,咱们再走不迟。”
两人各自坐地歇息,卢云疲惫至极,不久便沉沉睡去。但伍定远受了“剑蛊”绝招,只觉肺部好似破了个大洞一般,一呼一吸间有如拉扯破洞风箱,甚是痛苦,良久无法阖眼。
第二日清早,卢云睡了个饱,早已起身。他往洞外望去,只见外头稀哩哗啦地下着大雨。卢云见伍定远仍在沉睡,忙道:“伍兄,起来了。”叫了两声,却不见他起来。
卢云大惊,忙将伍定远扶起,只觉他全身火烫,解开衣衫一看,胸口伤处竟已化脓,屠凌心刺的那剑竟是不轻。原来那“剑蛊”阴劲最是厉害不过,伤口虽然看似甚浅,其实阴劲所到之处,早已深入五脏六腑,只怕伍定远的脏腑已然重伤,恐有性命之忧。
卢云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过了良久,伍定远这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来,待见卢云面色忧急,当下微微一笑,嘶哑地道:“卢兄弟,怎么这幅慌张模样?”说话间气喘咻咻,有如哮喘病人。
卢云忙道:“你伤势沉重,可千万别要乱动,我想办法给你弄几服药来。”
伍定远喘道:“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想我以前在西凉的时候,哼!那可是整日在刀口里度日啊!”他干笑了两声,又道:“这阵子咱们先在此处养伤,等我身子好些了,咱们再做打算不迟。”卢云点头称是。
当天卢云便爬出洞去,攀回悬崖之旁,只见上头已有大队人马到来,竟将来往道路封住。卢云一愣,想不到连官兵也都出动了,只不知是锦衣卫还是东厂的人马。
卢云心道:“这伍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各方高手都在找他?”他不敢在外头久留,便回洞与伍定远商量。
伍定远听说下山道路已被封锁,更显愁容,知道山洞里也不稳固。只是此刻身上伤重,若要硬闯,绝无逃脱之机,两人只好过一日算一日了。
又过两日,洞外大雨依然不止,稀哩哩地溅进洞来。伍定远大半时候都躺着不动,有时睁开眼来,只说了一两句话,便没了力气。
卢云见伍定远伤势日重,全身高烧,胸前伤口更是发出阵阵腐臭。他心下焦急,想要替他诊治,却又苦无药石。卢云脱下外衣,给他盖在身上,又去接了雨水过来,喂着伍定远喝下。但伍定远昏昏沉沉,雨水入口,又全都呕了出来。
卢云又慌又急,道:“咱们要怎么办?便这样等死么?”伍定远缓缓睁眼,却不打话,过不多时,又沉沉睡着。
卢云望着洞外,大雨仍然倾盆而落。他明白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情势极为险峻,不由得心烦无比。此时伍定远早已昏迷不醒,呼吸时呼咻咻地,看来肺部真的破孔甚深。
连着三日,雨势都不曾止歇,卢云几次爬出探看,崖上崖下仍有人盘查把守,实在脱身不得。这夜他不敢再睡,只守护着伍定远,深怕他病情有变,突然死去。
到得第四日早,卢云正在洞口小寐,忽听背后传来异声,卢云惊醒,连忙转过头去,只见伍定远双手挣扎,便要坐起,卢云赶忙抢上,将他扶了起来。
伍定远睁着空洞的双眼,抚着胸口伤处,喘道:“卢兄弟,我……我好难过……”
卢云大惊,急忙握住伍定远的双手,大声叫道:“咱们冲出洞去,我定有办法救你!”
伍定远摇了摇头,喘息道:“我……我实在走不动了,你好好保重,自己去吧。”
卢云这几日与他朝夕相处,心中早把他当作亲人一般,听他说话这般消沉,忍不住心头一痛,只是摇头不语。
伍定远看着洞顶,怔怔地道:“想我本是西凉城的一名捕快,为了一桩灭门血案,这才千里流亡,逃到此地。一路上多少艰险危难,唉……谁知命运乖离,看来今日我也难逃毒手……”说着想起齐润翔、齐伯川父子,心中更感悲痛,几欲流下泪来。
卢云急劝道:“伍兄别急,等你病好之后,咱们再做打算吧!”
伍定远自知命在旦夕,他眼眶微红,只缓缓摇了摇头,跟着从怀中掏出羊皮,交在卢云手里,低声嘱咐道:“卢兄弟,这块羊皮涉及八十几条人命,乃是苦主所托之物。哥哥现下性命不保,只求你好好收着,日后为我申冤报仇……”他说着说,一口气喘不过来,只不住大声咳嗽。
卢云心中慌张,急忙替他抚背,就怕他忽地死去。
伍定远定了定神,低声道:“这块羊皮牵动天下气运,乃是奸臣江充卖国的罪证,只要……只要交给有良心的大臣,就不愁推不倒这个奸臣……卢兄弟,这宗血案能否得雪,全看你一人了……”他正待要说,猛地心中一醒,想到那夜齐伯川死前的情景,当时齐伯川重托于己,哪知自己现下也要不成了,却要再将这桩重担托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他心下一悲,热泪盈眶间,竟是泪洒当场。
卢云见他悲伤,也是泪如雨下。他紧紧握住伍定远的手掌,哭道:“伍兄,快别这样了,咱们一块儿逃吧!”
伍定远惨然一笑。他看着眼前寒怆的卢云,这人与自己道上相逢,不过是个面贩而已,眼下自己不成了,便硬要把这个重责大任派在人家身上,却是凭什么?他叹息一声,垂泪道:“算了,没用的,这羊皮只会害死你,你斗不过他们的……”
卢云正待要说,却见伍定远大声狂叫,双手乱挥,吼道:“逃吧!逃吧!你自己快逃吧!”想将羊皮抛出洞去,一时却没了力气,两眼一翻,身子痉挛一阵,就此不动,好似死了一般。
卢云大吃一惊,连忙去探他的脉搏,只觉微弱至极。卢云一咬牙,情知若再困于此处,伍定远只有死路一条。他把羊皮收到怀里,跟着解下腰带,将伍定远牢牢绑在背上,心道:“当此之际,只有先回京城了。”顾不得漫天大雨,就此冲出山洞。
卢云背着伍定远,一路攀爬至山腰。忽听有人喧哗呐喊,却是下头守军看见了自己,正自奔相走告。卢云一慌,原本他往崖下爬落,此刻给人发觉,便不敢再下。他见悬崖西首甚是陡峭,想来无人看守,便急急爬去。
大雨一滴滴的落下,冰冷的雨水浇在两人身上。卢云怕伍定远受不住寒,只握住了他的手,将护体内力一阵阵的传了过去,所幸伍定远尚有脉搏,看来尚能支撑一会儿。
不多时,卢云已攀上崖顶。他察看一阵,天幸四下无人,想来山下守军以为他两人已然爬下悬崖,早已在下头道路搜查,是已此处反而无人看管。他心下大喜,认明京城的方向,当下负着伍定远,冲风冒雨,狂奔疾行。
奔了片刻,眼前遇上了一条岔路,正中是一片平坦道路,两旁却是蜿蜒山道。他正自犹疑,不知要往何处而去,忽听后头有人叫道,“人在这儿了,大家快追!”卢云吃了一惊,回头望去,竟有百来名骑兵驾马追来。慌乱间不知是何方人马,卢云心念如电,当下挑了崎岖小路奔走,想来此处乱石无数,马蹄踏去,必然摔伤。
卢云背着伍定远,一路从小径狂奔逃走。过不多时,后头骑兵发现了,便也匆匆奔来,眼看便要追近,忽听后头大呼小叫,已有不少马匹摔倒,众骑兵眼见地形崎岖,只得翻身下马,改以步行,但这番行路比不上骑马,登时慢了下来。
卢云急于甩开追兵,敢忙发动内力,那“无绝心法”的威力登时显现出来,只见他大步向前迈去,竟然疾逾奔马,有若雷霆。大批骑兵此时只能以步行追赶,一时间呼喝连连,却是追赶不上。
卢云狂奔而去,足足奔了一个多时辰,二十余里奔来,不见后头有人追来,想来已远远抛开追兵。卢云心头一松,放缓了脚步,又是几里走去,只见前头现出一堵高高的城墙,卢云知道京城已在眼前。看来只要入城寻到药,仗着自己还懂些医术,伍定远定然有救。
行出不久,忽见前头人声鼎沸,似有人群聚集。卢云凝目看去,霎时心中一惊,只见前方栅栏林立,朝廷竟在此处设下一道关卡。眼看大批军马正在盘查来往商旅,卢云想改绕小路,其势却有所不及。
卢云自知背着一人,行踪必定暴露,正担忧害怕、不知所以间,忽见一旁有人驾着牛车过来,那车上还堆满了柴草杂物。卢云心下一喜,知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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