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没两步,猛然间脚步一个不稳,摔了个拘吃屎。陈得福吃了一惊,忖道:“完了!我又做傻事了!”华山门下有门规,三达剑谱不许偷看,否则必有大祸殃。果然一个月前不守门规,偷看了“三达剑谱”,此后日日都倒着大楣。先是除夕下午去买新刻版书“金海陵纵欲身亡”,没想在街上撞见了几位师叔伯,非但书给没收,还落得当街挨耳光。之后逢赌必输,压岁钱全没了,最后还沦落为小柿子的伴当,从此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起梦翔师叔的故事,他全身发毛,忖道:“福无双至,灾难总是结伴同行,我可万万小心了。”自知手上的字条有鬼,忙将之收入怀里,不敢多看一眼。正待逃离竹林,忽然脚底一高,踩中了一物,低头去望,却是条绳索。
陈得福咦了一声,不知此物从何而来。他沿着绳索去看,但见这绳索极为古怪,一端给自己踩于脚下,另一端却藏在花圃里,陈得福喃喃地道:“好奇怪啊。”他将脚底拾起,正想去拉绳索,忽然那绳索缓缓挪移,便朝花圃深处蠕蠕而去。
古怪的绳索,望来好似狡狡灵蛇,不可捉摸。陈得福茫然道:“什么玩意儿?”他呆了半晌,俯身下去,将绳索一把握住,哪晓得才一拉动绳端,便听花圃深处传来异响。
“吼吼!吼吼!”奇怪的叫声,直从花圃深处冒了出来,吓得陈得福“啊”了一声,急急将绳索抛开。便于此时,那绳索“咻”地一声,飞也似地钻入了花圃里,竟然消失无踪了。
陈得福飕飕发抖,心道:“完蛋了,这是祖师爷显灵,他来惩罚我了。”近日为三达剑谱所害,怪事连连,面前定是什么恶兆。陈得福越想越害怕,当场拿起了扫帚,掉头便跑。
又在此时,脚边再次蹿过一道黑影,陈得福吓得尖叫一声,已然摔跌在地。正要爬地来逃,猛然脚踝一紧,似给什么东西拉扯住了,直逼得他慌忙呼喊:“饶命啊!大爷饶命啊。”
武林中高手如云,杀手也如云,陈得福早于太医院便见识过了。那个高大黑衣人飞身而起,一脚踢破匾额,余威犹在心中荡漾。陈得福武功低微,想起黑衣恶鬼的可怕形貌,自是掩面惊叫:“师兄,师父!师伯!师叔!你们快来救我啊!”
喊了几声,没人来救自己,却也无人加害自己。陈得福惊魂甫定,缓缓移开了双手,低头去望脚边,却又见到了那条绳索。
脚踝上缠着一条绳索,望来好似是说书人口中的捆仙绳,又似姜子牙手里的缚龙索,却把自己给绊倒了。
“怪了……”陈得福瞠目结舌,喃喃地道:“到底是谁在整我呀?”陈得福一脸茫然,他呆呆坐地,忽然想起独脚仙的说话,不由大喜道:“我晓得了!我晓得是谁来缠我了!”
天下间携绳带索的高人着实不少,除了可怕的牛头马面外,还有位和蔼可亲的老公公。他一脸神秘,逢得旷男怨女,便将红绳抛出,一端缚粗腿,一端图小脚,两个一拉,凑成一双。不消说,这绳索的主人便是……
“月下老人,月下老人!”陈得福欢容道:“我等了你一辈子,可终于轮到我了!”
月下老人大驾光临,三番两次提点自己,想来定有什么好的。陈得福急忙解开脚上绳索,自知另一端必然缚在美女脚上,二话不说,双手死命抓住绳索,奋力拖拉,喝道:“亲妹子!”凄厉一声大吼,陈得福一跤坐倒。但听一声哀号,一条黑影飞天而起,压到了陈得福的头上,“呜吼……汪汪!汪汪!”
来者目露凶光,四脚着地,却是一只黑毛小犬。陈得福吓得魂飞天外,忙将野狗抛开。哪晓得那恶犬又冲了过来,只对着他追咬不休。
月下没有老人,却冒出了一只黑犬,看它脖子里拴了条断裂绳索,却不晓得是谁家的恶犬。陈得福提着扫把扑打,那黑犬攻势却也凌厉,只衔住了扫把毛,自与陈得福激战不休。
一人一犬拉拉扯扯,陈得福喝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死缠着我!”那黑犬汪汪吠叫,放开了扫把毛,却将后腿一举,自管搔了搔痒。
也是近日倒楣透顶,连野拘也不放过自己。陈得福见没有美女,却来了条疯狗,一时心情转恶,正要掉头就走。哪晓得黑犬却奔了过来,狠命咬住自己的裤管。陈得福啊呀一声惨叫,喊道:“走开!你走开!”
正要将黑犬踢开,忽然心下一醒:“等等,红螺寺不许养狗,这黑犬是哪儿来的呢?”
红螺寺讲究清静,向来不许饲养畜生。这狗却能大摇大摆在寺里走动,看它脖子里拴了条断裂绳索,必是有人饲养无疑。陈得福左瞧右看,便四下找狗主人。
竹林里四下幽静,不闻人语响。他呆呆望着,忽听风动林稍,发出阵阵竹涛。他站起身来,眺望远方,但见竹林外溪水潺潺。顺着溪流去望,源头处却是一座幽静玉池。月光洒落水面,带出了一片闪耀鳞光。寒风吹拂,池水荡漾,依稀见到了两座宝塔。
月圆如画,远处两座宝塔巍峨在天,幽雅静谧,想来便是“红螺塔”了。陈得福呆呆看着,心道:“红螺天女……”
相传玉皇大帝有两位女儿,美丽高雅,下降凡间,便住在这红螺塔里,人称“红螺天女”便是。陈得福心头怦怦跳了起来,他看着小黑犬,赶忙双手合十,乞问道:“神犬在上,您若是什么天女喂养的,可否摇尾三下,赐与在下知晓?”
明月当空,月下神犬摇舌摆尾,一瞬间也不知摇了几百下,过不片刻,更追起了自己的尾巴,化为一颗圆球。陈得福心下再无怀疑,这狗定是两位红螺天女所饲,无怪灵异若此。
玉皇大帝有个外甥,便是灌江口的二郎神杨戬,这位二郎神非只法力高强,还养了一条厉害狗儿,名唤“哮天犬”。看玉皇大帝的外甥欢喜养狗,女儿定也如此。陈得福越想越是欢喜,忙将黑犬细细打量了,只见这狗毛黑乌亮,衅衅而吼,目露神光,颇为精神,果是神犬气派。陈得福心下隐隐喜悦:“我发了。红螺仙女走失了小拘,这当口定是心急如焚,我若将它带回去招领,那可是大功一件。”
红螺天女绝非一般神仙,而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如此金枝玉叶,说不定连月下老人都归她管。
一会儿将黑犬拎回去,那是要什么有什么了。陈得福心头怦怦跳了起来。他目望神犬,抱拳道:“神犬哥哥,您既然迷路了,我这就陪您去找天女吧。”听得问话,小黑犬后腿抬起,连番扒搔,脑袋连珠炮似点着,好似说不出的高兴。陈得福心下更是欢喜,忙将绳索提起,便跟着小黑犬走了。
明月当空,一人一犬东绕绕、西转转,便在红螺寺里闲逛起来。行过了花圃,小黑犬忽然驻足不动,只在树下嗅嗅闻闻,想来很有些地缘。陈得福啊了一声,心道:“这儿有天女的味道,却给小黑犬发觉了。”正想趴地去闻,忽听树林里传来了脚步声,陈得福啊了一声,心道:“来了,来了,天女来了。”
心头怦怦地跳着,陈得福内心又是期待,又是欢喜,先把头冠整理了,跟着又拉直了衣襟,这才躬身侍立在旁。天下间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可每回与陈得福照面,却是纵使相逢应不识,除了落得满面尘埃,别无其他,此生若想求姻缘,定得请神仙做法了。
千里姻缘一线牵,巧妇长伴拙夫眠。想起神仙姊姊宠着自己,说不定会给他一个香吻,也是心里害臊,不由闭起了眼。正等候间,听得一人怒吼道:“畜生!”听得这熟悉至极的两个字,陈得福吃了一惊,赶忙睁眼道:“神仙姊姊,你怎知道我的外号?”
抬头一看,面前没有了神仙姊姊,却来了三名僧人,一个黑脸,一个白面,另一个则是满面蜡黄。三人虽说模样不同,却都手持棍棒,横眉竖眼,尽在打量自己。
陈得福惊道:“你们是谁?不是神仙姊姊啊!”姊姊二字才出。陈得福胸口一痛,面前和尚伸出粗壮食指,狠命戳着自己,听他冷冷地道:“臭小子,我等是红螺寺的执事僧,这条野狗是谁的?”陈得福忙道:“这不是野狗,它是天女养的天狗。”
三名僧人面面相觑,有些听不懂。那黑脸和尚耐住了脾气,道:“也罢,天狗便天狗吧,至于这块天屎……”他撇眼地下,冷冷又道:“却又是谁的?”
陈得福低头去看,惊见花树下黏泥泥的,叠了两块湿狗屎,想来新作不久。转看月下神犬还在抬腿踢上,八成想遮掩事迹。
“大胆!”众寺僧嗔目咆哮。那小黑犬吃了一惊,赶紧窜回了陈得福的脚边,露牙狺狺,一幅誓死保护主人的模样。众僧见得犬马恋主,登时大怒:“臭小子!居然带狗入寺,大家打啊!”
众僧手提棍棒,便要来教训一人一犬,忽听一名僧人道:“且慢,你是华山派的?”
白面僧人状似文雅,果然目光也颇厉害,一眼便认出陈得福的来历了。陈得福大喜道:“是啊,我就是陈得福,你认识我?”那白面僧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听说华山门人省吃俭用,门下养了几个免钱长工,见得阁下的扫把,便以醒起此事。”
陈得福心下悲愤,却也不敢戟指来骂。那白面僧淡淡又道:“这位施主,非是我等不给苏掌门面子。此时皇上人在本寺礼佛,时时会到园林里赏灯,万一这龙步踏出,误踩了狗屎,落得满脚黄泥。不说您有多罪过,单看本寺的体面,怕要给您丢光了……”
陈得福不是逞强的人,眼见三僧面色不善,只得找了一块大树叶,将狗屎包起,正要随手抛出。却听三僧同刻鼻哼:“嗯?你想丢哪儿?”
陈得福苦脸傻笑,自将狗屎捧在手上,四下寻找抛弃之处。他东瞧西望,只见四下都是奇花异草,谁晓得皇帝是否会过来赏玩?满心烦恼间,忽见面前池水颇深,他心下大喜,看老皇帝兴致再高,却也不致于入水去玩,便将狗屎奋力抛出。扑通一声。狗屎坠入池中。渐渐化作了春泥,消逝不见了。陈得福哈哈笑道:“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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