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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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精校版)- 第6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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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到此处,无不大大感佩,方知爵爷的嗯声暗藏玄机,分亲疏、别远近、奖善忠、贬奸邪,当真一“嗯”足为天下法,随心所欲不逾矩。陈得福听出了诀窍,更是满心仰慕,便也学着鼻哼起来。

“嗯……”、“嗯?”、“嗯。”、“嗯!”众官员一旁听着,正待群起仿效,却见都督转过头去,对着空旷无人处嗯了一声。于主祀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吕应裳自也不懂了,只得拿出了华山上下的胡诌本领,喃喃地道:“这……也许是夜断阴、日断阳……那也未可知。”

听得鬼魂飞出,众人内心震撼,急急奔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察看是否有鬼,却见大都督仰起头来,对着天边明月嗯了一声。众官大惊道:“嫦娥仙女!真要下凡了么?”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众人还在苦苦仰天,大都督早已拧过了鼻涕。他的脚步越走越慢,眼缝越眯越紧,嗯声越来越长,正要低头打鼾,猛见他双目圆睁,口中居然“啊”地一声,发出了别的声响。

一个只会“嗯”的人,此时却“啊”出声,这是主何吉凶?众人张大了嘴,全都望向吕应裳,要听他如何解说。这华山首徒却早已溜得不见人影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大都督“啊”过之后,竟又呵呵笑了起来,跟着蹲低了身子,如傻瓜般矮身偷跑。

大都督熬不住战场辛苦,终于发疯了。文武百官自是满心骇然,一个个尾随去看。只见大都督越奔越快,他来到一处灯棚,俯身蹲地,好似在偷眼瞧着棚内。陈得福等人见得明白,只见一名小姑娘左瞧右望,正在棚里赏玩免子灯。猛在此时,大都督扑入棚内,一把将她搂住,跟着向天抛去。

“小花花!”伍大都督两手抛起宝贝女儿,欢容道:“咱的小花花!给爹抓到罗!”

小花花俗称华妹,正名伍崇华。

“爹!”小花花坠入爹爹怀里,自是欢喜无限:“您可忙完了!”

众官员看得目瞪口呆,却听一声口令传过,四大参谋登已排做了人墙,将无关闲人挡开了,以免上司受人打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三天是上元。伍定远今夜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他拧了拧女儿的鼻头,道:“小花花,你乖不乖啊?”

“爹……”小花花搂住了爹爹的颈子,欢容笑答:“我最乖乖啊。”

华妹柳眉俊目,虽只小小年纪,脸蛋却已见柔美之态,伍定远心下更觉爱怜,便望女儿的嫩颊吻了一记,胡渣戳来,却又痒得她咯咯娇笑。

伍定远哈哈大笑,托起了小女儿的臀,让她坐在臂膀上,上下秤了秤,微笑道:“一个年过下来,可又多了几斤肉。”过年时暴饮暴食,大鱼大肉,却给爹爹察觉了。华妹脸色一变,忙道:“爹,你要说华妹长大了,不能说胖了。”

当时仕女体态崇尚纤瘦,越是富贵人家,越是文秀细弱。伍定远听得女儿爱美,忍不住大摇其头,正色道:“怕什么胖?能吃便是福!想咱们老家是西北军户出身,骑的是马,扛的是刀,你别学那帮大户小姐,这不吃,那不吃,裹个小脚娇无力。那爹爹可不高兴了!”

华妹嘟起了嘴,道:“爹爹只会说我,为何不先跟娘说去?”陡听女儿顶撞,伍定远皱了皱眉:“小孩儿顶什么嘴!嗯?”听得父亲语气转严,华妹埋首入怀,小鼻子在衣襟上挨挨磨磨,硬是不依。

女儿撒娇,爹爹便没辄了。伍定远望着爱女,忙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好了,好了,都是爹不好,爹不凶你了,嗯?”爹爹心里怜意大盛,小花花却还撅着嘴儿,模样不快。伍定远有心要逗女儿开心,便又安慰道:“好了,好了,小花花别难过……明儿下午便要开学了,你高不高兴啊?”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华妹听得开学在即,却是长叹一声,自将脑袋枕在爹爹怀里,再也不动了。

眼见女儿如此情状,伍定远不免叹了口气,道:“崇华,爹爹小时虽想上学,却是苦无去处,难得你有机缘读书,自该发愤图强,全心砥砺自己……想古人凿壁借光、结发悬梁……你虽是女孩儿,却也不能妄自菲薄……”

大都督上朝时不喜说话,原来是把满肚子的话憋回家里来说了。华妹倚在爹爹怀里,耳中听听,眼儿闭闭,似要熟睡了。正待轻轻打呼,鼻头却给拧了拧,听得爹爹道:“行了,爹爹说完了。”华妹面露笑容,便又睁开了眼,正要说笑话给爹爹听,忽又听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下一句是什么?”华妹哇地一声,搂住爹爹的颈子,叠声娇唤:“爹爹讨厌……讨厌……”伍定远哈哈大笑,他平日正经八百,来到女儿面前,却如年轻了十岁。当下高高捧起了女儿,笑道:“小花花……爹的小花花,你乖不乖啊!”说着“嗯”、“吻你”几声,对着宝贝儿猛亲。那胡渣子擦过嫩颊,只痒得华妹咯咯娇笑,拼命闪避。

啾地一响,华妹实在痒得难受,便回香了爹爹一记。父女俩玩起了幼稚把戏,便听对过紫藤树下传来几声嘻笑:“小花花,真傻瓜啊!”华妹面色发青,瞥眼去望树下,惊见树干后躲了几名学堂恶童,不住朝自己嘲笑指点,想来不怀好意。华妹满脸羞红,赶忙附耳道:“爹爹,你先放人家下来。好丢脸呢。”

伍定远忙了一天,难得有机会抱着爱女,怎舍得放开?斜目望向树下,鼻中喷了浊气。

“嗯!”历朝历代的侯爷都很威猛,伍定远当然也不例外,龙鼻喷猛气,只吓得众小童拔腿直奔,听得啊呀一声,竟有人摔跤了。

华妹定眼去看,一名首恶摔在地下,瞧他约莫十岁年纪,前额绑了条玉佩缎子,左手提了柄关刀形状的大灯笼,另还背了只包袱,正是杨家小少爷现身了。

华妹气愤难平,想起小花花外号从此泄漏,忙道:“阿秀,你敢偷听我和爹爹说话?你听到了什么?”阿秀干笑道:“没……没有啊,什么水蛙青蛙,吃甜瓜……”

“不是水洼青蛙,是小花花。”在女儿的羞嚷中,小花花的爹来了,他将阿秀一把提起,森然威严道:“怎么?你找我女儿有事?”小花花的爹十分可怕,随时能让人脑袋开花,阿秀自是一脸苦态,双手死抱着包袱,干笑道:“没事、没事、刚巧路过贵宝地……”

伍定远见他眼皮猛眨,双手却死抓着包袱,想来里头藏了犯禁物事,便微笑道:“阿秀啊,你这包袱瞧来挺稀奇的,可以借伍伯伯瞧瞧么?”听得伯伯来搜,阿秀却似不怕了,一时坦然而笑:“行啊,里头都是书本子呢。”说着解开包袱,摸出了十来本簿本,其右歪歪斜斜写了一行丑字,见是“小塾生杨神秀”,此外还有本厚旧大册子,竟是本纪年谱。

伍定远奇道:“小子,居然还带了纪年谱?这般勤奋向学啊?”阿秀笑道:“是啊,春秋史记,公羊母羊,我都爱读呢!”纪年谱厚旧沉重,专载前朝往事,却不知阿秀小小年纪,却何以关心起千古春秋?伍定远不动声色,拿起了纪年谱抖一抖,果然书页松开,便坠出了一本小小册子。

小册子巴掌大小,易于携带隐藏,里头却写了什么东西呢?伍定远正想翻看,阿秀却大叫一声,急急飞扑来抢。伍定远将他夹在腋下,一手提包袱,一手翻秘笈,随意翻到一页,低声读道:

“看官们有所不知……北方男女,生得是长大倜傥,容易知事,况且这些骚鞑子干事不瞒儿女,是以这两个孩子不过小小年纪,却早已看得惯熟了……”

伍定远脸上一红,反面去看书背,见是本新刻名作,“金海陵纵欲身亡”。撇眼去看女儿,看这小女孩儿兀自一脸茫然,料来没听懂说话。

眼见阿秀的包袱如此神妙,必还藏有其他宝藏。伍定远先将禁书望怀里一揣,预备深夜时细细研读,又朝包袱里翻查,这会儿果然搜出了一瓶酒,反手来看酒瓶,见是“极品良汾二锅头”,另还贴了御贡封条。另还有一大包卤菜点心,想来是要下酒之用。

所有犯禁物事一应俱全了,酒是好酒,书是好书,伍定远见收获颇丰,便将阿秀倒吊而起,铁手挥出,狠狠揍了五下屁股。顾不得阿秀还在哭着,早已拔开木塞,闻得醇香扑鼻而来,登时大口来灌,真比土匪还凶狠三分了。

都说饥寒起盗心,一个人饱暖之后,难免要想起老婆。伍定远喝了几口醇酒,嚼了几块牛肉,便已想起了艳婷。他抱起了女儿,笑道:“你娘呢?怎没瞧见人?”

华妹闻到爹爹嘴中的酒味,自是掩鼻转头,还不及来答,却听身旁传来一个柔媚嗓音:“老爷……皇上传召夫人,要她陪着一块儿赏灯呢。”来人口音颇为陌生,伍定远便与阿秀一齐转过头去,惊见对面站了一位漂亮姑娘,十七八岁年纪,正朝着大都督盈盈下拜。

“你……”伍定远大为惊讶:“是谁?”

“老爷健忘了。”美丫鬟含笑起身,媚声道:“我是翠杉啊。”

翠衫?干啥的?伍定远呆了半晌,只得望向女儿,目带问色。眼见爹爹装儍,华妹附耳叹息:“爹又来了,娘中秋时不是说要回九华山收几个弟子么?翠杉便是那时来的啊。”

都督的夫人身为九华掌门,向来爱收丫鬟当徒弟。十年下来,前前后后养了两个,大的是“海棠”,小的叫“明梅”,人人名儿都带个“木”字边,倒也好记。只不知何时又来了个“翠杉”,却不晓得她有啥来历。眼见那少女含笑瞅着自己,神态极为友善,伍定远心下还是忌讳,只点了点头,道:“翠花……是吧?”

“翠杉!木字边的杉!”丫鬟小嘴微扁,像是不高兴了。伍定远愕然道:“是,翠杉,翠杉,瞧我这记性……”正蒙混间,那翠杉却伸手过来,便要替老爷折叠衣领。伍定远心下一惊,二话不说,便将女儿高高捧起,隔到两人之间。

老爷高挂免战牌,翠杉变招也快,一时不惊不慌,只反掌过来,顺手替二小姐理了云鬓。伍定远见这丫鬟精明强干,更加不敢招惹,眼见众将都守在棚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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