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啊啊啊!”人群里站着一条壮汉,看此人肤色蜡黄,好似是个南洋人。他拿起了脑袋,咚地一声重击,脑袋如同铁锤般撞下,那金锥受了大力,竟尔慢慢没入岩中。众太监欢呼喊叫:“铁头功!咱们有救了!有救了!”
咚咚敲击之中,金锥深入石心,已达数尺。那南洋力士将金锥奋力拔出,石面上便留了一个深孔。便于此时,又是一名随扈上来了,看此人瘦巴巴的,手上拿着一只大竹筒,却也不知有何古怪。
正疑惑间,那人弯下腰来,将竹筒置于石面缺口,跟着深深吸了口气。
呼吸之间,那随扈胸腔鼓起,越涨越大,骤然间,气息吹送,竹筒里一股黑色粉末飘出,满是辛辣之气。房总管大吃一惊:“火药!”话声甫出,便已向后奔逃,众太监亡命不落人后,自也呼爹喊娘起来。
“救命啊!”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一股烈风从身遭刮过,向外窜出。须臾之间,大石崩坍,天摇地动,泥脏臭水倏忽泉涌,便将众人一齐冲刷出去。
“妈呀!”房总管一马当先,第一个被冲了出去。他趴在地下,浑身烂泥,想起自己九死一生,全是为了朝廷的大秘密,不觉咬牙切齿,正四下搜寻机密间,忽听耳边传来啜泣声:“呜呜……有坏人……”
房总管呆呆地抬起头来,眼见自己身处一座谷仓之中,地下铺满稻草,草上躺了个衣不蔽体的少女,少女身上又压了个衣衫不整的男孩。二人满面惊惶,也正朝房总管瞧来。
“什么玩意儿?”房总管呆了,少男少女叠罗汉,谷仓里来个不亦乐乎。房总管呆若木鸡,想起自己九死一生,却是这么幅景象等在眼前,霎时翻身起跳,便已冲向唐王爷,狂怒道:“他奶奶的王爷!这……这就是咱们朝廷里的大秘密?”
唐王爷也是一脸狼狈,他给随扈搀扶起身,眼见小男小女缩身相拥,十分惊惧,自也是满面迷茫。他左顾右盼一阵,方才喘道:“两位……两位莫怕,我们是朝廷命官,不知……不知两位高姓大名……”那少年颇为老实,喃喃便道:“我……我叫杨阿中……”说着又朝少女一指,羞涩道:“她……她叫阿香……是我的姑娘……”
正害怕间,忽见房总管色眯眯地盯着少女,似有意图,那少年不由大惊道:“你干什么!别碰我的阿香!”
“碰你个屁!”房总管恼火了,尖叫道:“谁想碰你的阿香了!公公只想碰你!”说着将少年揪住,全身乱碰一通,喝道:“快说,这是什么地方?”少年骇然不已,万没料到此人不爱女色,专只冲着自己来,含泪哭道:“这儿……这儿是小镜湖……”
房总管转身去瞧庙外,只见附近有处沼泽,芦苇丛生、泥泞遍地,想来适才的沼气便是这儿来的,一时心下更怒:“小净湖?净你个大头?这分明是个泥巴沼!”正要乱碰严惩,却听唐王爷道:“对了,就是这儿,是这个地方没错……”
众太监微微一愣,全都安静下来了,不知小镜湖有何悬疑之处。唐王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小兄弟,这儿以前是座破庙,对么?”那少年讶道:“是啊,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你怎么知道的?”唐王爷嘘了口气,道:“对了,当年刘敬就是以此为根据地。”
地方对了,庙是破庙,湖是镜湖,虽已时移物换,仍能看得出昔日端倪。房总管皱眉道:“王爷,再来呢?您不是说这儿有个什么狗屁诅咒?”唐王爷自也参详不出,他在谷仓里走了一圈,沉吟道:“是这样没错……宝石的主人告诉我,她说咱们只消离开密道,随意找个人一问,便能找到当年遗下的线索……慢慢也能解开谜团……”
房总管气极反笑,道:“随意找个人问是吧?”说着将那少年揪了起来,喝道:“臭小子,快招!朝廷最大的秘密是啥?说!”那少年哪里知道什么?一时高喊救命,那少女急急上来抢人,尖叫道:“你做什么?快放下他了!”
正打闹间,谷仓外传来脚步声,听得一人喝道:“杨阿中!你拐带我的阿香,却是想找死么?”另一人又道:“没错!朋友妻、不可戏,你玩弄阿强的女人,你还想活么?”说话间谷仓大门打开,一群少年手持棍棒,蜂拥而入,正要找杨阿中算帐。却见面前站着一个泥巴也似的黑人,左手拎“阿中”,右手提“阿香”,兀自凶眼瞧望自己,众少年魂飞魄散,大惊道:“鬼啊!”
房总管哈哈大笑,左擒右抓,宛如饿虎扑羊。眼看其中一个唇红齿白,忙抛下了少男少女,将之搂入怀中,喝道:“臭小子,快给我从实招来!朝廷最大的秘密是啥?”
众随扈见得无聊戏码,莫不掉头走开。房总管玩得兴起,便只顾着狞笑。可怜那俊俏少年本是来揍人的,此时给房总管全身乱摸一通,早已吓得白脸发红,红唇变白,慌道:“你……你要我招什么?”房总管狞笑道:“有什么,招什么,快给我说!”说着伸出手来,朝那少年腋下扒搔。
“哈哈……哈哈……有有行,我有秘密可招……”那俊美少年瞧着阿香,笑道:“我……我上个月也……也和阿香来过谷仓。”
“哇哇!你说出来了!”少女掩面大哭,少年满面惊羡,顿时杀来两名恶汉,吼道:“杨阿青!朋友妻,不可戏,我杀死你!”说着同心协力,将那俊俏少年架起,拳拳到肉。那俊俏少年大声道:“你们别误会,她……她只是要贴补家用,我这是帮她啊!”
“放屁!”砰砰连拳,杨阿中左右开弓,杨阿强飞脚直踢。眼看杨阿青快没命了,房总管将两人挡了开来,笑道:“好啦、好啦,看你们三个如此成材,不如跟公公回宫吧,包管以后四大皆空,什么都不必争啦!”
那几名少年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兀自咬牙切齿,相互叫骂。房总管则是笑眯眯地瞄望人群,只在物色中意弟子。他见一名少年躲在人群里窥看,赫然也是个面如冠玉,样貌极为出众的,不由笑道:“你们这几个孩子长得倒好,真算是难得了,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明。”那玉白少年样貌秀气,眼神却颇为傻气。房总管最爱蠢小子,不由呵呵笑道:“阿阿咿咿,又是个‘阿’字辈的,小阿明,你姓啥啊?该不会姓‘阿’吧?”那少年忙道:“我……我不姓阿,我……我姓杨。”房总管捉弄小孩一阵,哈哈笑道:“又是个姓杨的。”正要揉捏面颊,却听唐王爷“咦”了一声,道:“等等,又来一个姓杨的?”
那阿明微感讶异,不知姓杨有何古怪,便道:“是啊。”众人微微一愣,不知王爷何出此问。那唐王爷却急急拉过了“阿中”,道:“小兄弟,你……你方才说了,你也姓杨?”
那杨阿中怒吼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杨阿中便是。”说着卷起袖子,戟指大骂:“杨阿青,你纳命来吧。”恶虎扑来,吓得阿青大哭道:“救命啊!杨阿根,快来帮我啊!”
又来了一个姓杨的,名叫“阿根”。此人身强体壮,赤脚无鞋,当是做惯了粗活。只是这人倒也古怪,如此粗活作惯的,肤色居然还颇为白细,倒似个天生晒不黑的。
唐王爷越看越是紧张,霎时取出了一只金元宝出来,大声道:“快说!还有谁姓杨!本人重重有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少年呆了半晌,霎时全数大喊大叫:“咱姓杨!”、“咱也姓杨!”、“咱们通通都姓杨!”
杨阿明、杨阿中、杨阿青,人人争先恐后,忽听一个少女道:“我……我也姓杨。”众少年大声吼骂:“胡说!你姓周!”那少女慌道:“我……我这是冠夫姓,我以后要嫁姓杨的……”
一片吵闹中,便算最漫不经心的也懂了,面前的孩子们都姓杨,不消说,附近必有一座“杨家村”,方才有这么一群孩子在此游荡。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他撇过眼去,自与房总管对望一眼。两人虽未启齿交谈,可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必也想到了那个名字。
响叮当的三个字,方今世上姓杨的当中,没人比他的权势更大,他的名字叫……
“杨肃观?”
破旧的农舍里,面前坐了个老头,约莫六七十岁年纪,他手持唐王爷送来的纸条,喃喃道出了“中极殿大学士”之名。
时近午夜,大批乡民窥看议论,瞧着茅屋里的情景。只见八名护卫守在屋外,屋内则站着一十二名无须男子,再看桌边还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唐王爷,另一个则是房总管了。他俩面前也坐了个姓杨的,他是“阿中”的爷爷,乃是村中唯一识字的长者。
没人料想得到,密道外有个杨家村,相距不到五里,全村上千个乡民,却找不到一件新衣裳。看此地如此贫苦,若非“杨阿中”等人带路,恐怕外人还不易找到地方。
面前的老者低头探看字条,喃喃地道:“杨肃观?你们要找他?”唐王爷频频颔首,自知朝廷里的杨姓必与此间有些干连,忙道:“劳烦老丈了,不知这位杨君可曾在村里住过?”
“别急……先让我想想啊……”那老者揉了揉眼,喃喃苦思起来。杨肃观官居一品,名满天下,历任兵部职方司郎中、五经博士、太常寺少卿,目下则是内阁最年轻的大学士。如此人物在前,那老者却始终说不出个道理,听他蒙蒙地道:“杨肃观……杨阿肃……杨阿观……”他掐指捏算一阵,忽问孙子道:“阿中,村里有谁叫‘阿观’么?”
“没这个人!”杨阿中咬牙切齿,兀自瞪着门外的杨阿青,十分仇视。唐王爷与房总管对望一眼,摇头之中,只得提笔再写字条:“那这个名字呢?老丈可曾听过?”
“杨绍奇?”老丈眯起昏花老眼,蹙眉道:“杨阿绍……杨阿奇……”他掐指算了半天,却没了声息,想来也没听过这人了。一连碰了几个钉子,房总管不由咕哝几声,唐王爷却不气馁,他提起了毛笔,又写了个名字出来:“这人呢?这个年纪长些,老丈也许听过?”
“杨远?”老人定睛一瞧,不觉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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