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人人都是吃了一惊,方知伍崇卿手上的东西至关重大,恐怕涉及了怒苍兵祸。
全场悚然间,赤足巨人松开了手掌,将崇卿放落下地,只见金凌霜走上前来,轻声再劝:“龙影……非是老朽危言耸听,现今大战将起,倘使怒王拿走了东西,那就连大掌柜也压不住他了,到时不只你爹爹的兵马要死伤惨重,连天下百姓也要生灵涂炭,那时你爹娘死了,你妹妹死了,连你自己也要一并送命,你忍心么?”
伍崇卿原本垂首闭眼,听得金凌霜描绘末日情景,忽地睁开双眼,微笑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说着仰天大笑,好似十分痛快。
“哦哦哦!”赤足巨人大怒欲狂,他将伍崇卿反手扔出,重重砸在壁板上。砰的一声大响,伍崇卿滚落在地,他虽说身手矫捷,此际却已无力还击,一时连滚了几滚,口中却仍哈哈大笑。屠凌心冲上前来,提剑连鞘,狂抽猛打,厉声道:“笑什么?你想死吗?成全你!成全你!”
伍崇卿俯身趴地,后背虽然挨打,双手却不住低撑,身子一点点向前爬去,听他喘息道:“苏颖超……你看……你看……你手上有件宝贝,足以翻江倒海……”他吐出一口血来,手掌寸寸前移,来到一处大酒缸旁,喘笑道:“我……我手上也有一个法宝,足以毁天灭地……”
听得此言,众人心下一寒,全都望向了那只大酒缸,这缸有八尺之高,六尺之宽,达千斤之重,酒缸上阖了一块木板,涂以石灰,那是拿来防虫子爬入的。
啊的一声,卢云一颗心好似停了,一众黑衣鬼众则是大惊失色,全都软了下来。
当啷啷声响不断,伍崇卿伸手探入酒缸,抓住了一条铁链,就在此时,屋里热了起来,满是辛辣之气。人人身上冒汗,心头跳动,那大酒缸不知怎地,竟似亮起了幽幽红光。
“快拦住他!”黑衣鬼众终于醒觉过来了,正要扑上阻拦,却听伍崇卿仰头大笑。他单膝跪地,将铁链使劲一拉,哗啦大响传过,酒汁飞溅,寒夜中一柄红焰焰的魔物破水而出。
“杀!”伍崇卿张大了嘴,形如鬼魔,厉声道:“业火魔刀!”
“喔喔喔喔喔!”魔刀在手,伍崇卿丹田散发紫电,又似给熊熊烈火焚上了身,只痛得他仰天狂叫。那张脸给魔火烧得紫红,不再象是人,反象是凄厉鬼魔,人人与他目光相过,莫不面上变色,一个个脚下后退,身上发抖,人人目不转睛,都在望着那柄“业火魔刀”。
很大很大的一柄刀,通体晶黑,光可鉴人,好似地狱业火烧结而成,就这样握在伍崇卿的手上。隐隐约约间,刀上好似还有只幽幽暗暗的魔眼,望之深沉睿智,随光明灭,只在打量屋中的每个人。
忽然间,伍崇卿放落了魔刀,刀柄碰上了地板,发出了一声低响。
咚……
奇怪的声响发出,咚的一声过后,人人心头一跳,瞳孔放大,后退的脚步竟不约而同的停下来,只见赤川子传过头来了,宋通明抬起头来了,哲尔丹也揉了揉眼,连众酒保也爬在窗边,齐声低呼……
“好美啊……”场里传来齐声赞叹,只见祝康躲在墙角,由衷的说着,宋通明也是声音迷茫,附和道:“是啊……真的好美……”场面忽然静了下来,全场不分武功高低,贫富贵贱,人人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一个个都死盯着“业火魔刀”。
当此一刻,重睹魔刀,卢云总算也想清楚来龙去脉了。看小年夜里扬州一场大战,那时率领百鬼出巡的,便是金凌霜,押运之物正是这柄“业火魔刀”。其后各方人马激战,魔刀落入一名黑衣人手中,而今想来,此人正是崇卿。只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将这柄刀藏入了万福楼,浸泡在那只大酒缸里,看众酒保的惊诧模样,想来事前也不知缸底藏了这怪东西。
卢云曾经触碰过魔刀,自知魔刀的威力何在。这柄刀是否锋利,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藏有一股深沉业火,能激发持刀人的刚勇之气,当夜各方人马大打出手,琼芳只因捡到了魔刀,便曾一口气打退几十名黑衣人,气力大得难以想像,故而说魔刀是公正之物,任何人只消向它许愿,答应以自己的性命交换业火,魔刀便会赐下无上勇力,使其杀死大仇,一偿夙愿。
也难怪“万福楼”的酒水这般呛辣了,那是“魔酒”啊。在众人的兴奋注视下,忽见魔刀光芒渐渐止歇,业火随即消逝,只听“嘿嘿”两声笑,伍崇卿缓缓抬起头来,双眼满步血丝,嘴泛阴森魔笑。众人与他目光相接,这才如大梦初醒,再次发起抖来了。
大事不好了。业火汇聚体内,已使崇卿化身为魔,此时他不必拔刀出鞘,身上气力也要大上千倍不止,想琼芳一个文秀少女尚且如此,何况武功霸悍如崇卿?
当此关头,“镇国铁卫”要不要拦他,须得立时定夺。
“唰”的一声,金凌霜当仁不让,抢先拔出了长剑。“铿”的亮响,屠凌心右臂向天,也已抽出了“无形剑影”。随即脚步沉重,修罗巨人驼背弯腰,咬牙握拳而来。全场黑衣人旋即架起了十字弩,对准了崇卿。
“谁想死……”伍崇卿咧嘴而笑,森然道:“谁先上。”
雷电火焰交相而过,伍崇卿手持刀柄,嘴角冷笑。黑衣鬼众不约而同向后退开,此际没人愿意单打独斗,全场高手必须一齐出招。
“哈哈哈哈!杀光你们!”伍崇卿仰天狂笑,竟然开始拔刀了。看他左手持鞘,右手握柄,魔刀慢慢离鞘而出,那魔火受了“披罗紫气”的喂养,一时光芒大炽,散出妖异紫焰,美得让人心寒。
镇国铁卫精英出尽,却没人有把握挡得下崇卿。只见金凌霜冷汗直流,死命握紧剑柄,剑尖再次散出熊熊金芒,屠凌心也在培育阴劲,预备一剑穿心,那赤足巨人更睁足了牛铃大眼,浑身筋肉贲起。
在众人的骇然注视下,魔刀渐渐离鞘,一寸、两寸、三寸……业火点点窜流,崇卿的身法也变得说不出的古怪,看来象是“龙行九似”,却又好像不是,总之就象龙神着魔,可畏可怖。不想可知,一会儿魔刀一旦开匣离鞘,万福楼里必然血流成河,恐怕真要“天地万物杀一空”了。
全场呼吸急促,人人都在设法凝聚功力。苏颖超、哲尔丹等人则慢慢朝墙壁靠去,就怕给这场打斗牵连上了。
苏颖超等人虽没见过“业火魔刀”,却也听过种种传言,都说这柄刀邪恶异常,能使持刀人中邪发狂,非只会杀死仇人,还会杀死亲人,最后连自己也一并杀死。以此看来,金凌霜并未说谎,黑衣人并不是坏人,真正的坏人是伍崇卿,他才是危害人间的妖魔鬼怪。
魔光越发耀眼,情势也益发危殆,金凌霜自知不能再拖,霎时把手一挥,厉声道:“动手!”号令下达,金凌霜率先挺剑而上,屠凌心、赤足巨人也分从两旁包夹过去,三大高手分进合击,势道何其厉害。伍崇卿却是哈哈大笑,正要将魔刀拔出,却听一声清啸:“谁都不许动!”
包厢窗扉破开,只见一人头戴大毡,从敌我双方面前飞越而过,只听他“喝”的一声,一掌便朝崇卿肩头拍落,功劲到处,竟震得魔刀坠落下地。
魔刀离手,发出砰然巨响,伍崇卿也清醒过来了,他张大了嘴,呆呆看着面前那人的面庞,颤声道:“是……是你……”来者正是卢云。他见崇卿即将拔出魔刀,也是怕他铸成大错,立时下场阻拦,绝不容他出刀杀人。
二人还不及对答,金凌霜已然挺剑直冲而来,厉声道:“快!大家快夺回魔刀!”千载难逢的时机到来,好容易魔刀坠地,再不趁机抢回,更待何时?一时之间,风声劲急,全场黑衣人争先恐后,全数朝“业火魔刀”飞奔来夺。
猛听崇卿大喝一声,又朝地下的魔刀扑去,卢云却死抓住他,厉声道:“不可以!”
“快放箭!”黄金指环奋力指挥,但听刷刷连声,黑衣鬼众发射了连弩,箭雨连珠,直射而来。但见金凌霜、屠凌心、赤足巨人全数出招,下手几无先后之分。剑芒、剑蛊、修罗功,三招同出,中者必死。卢云咬紧牙关,把手向旁一探,一股气流到处,听得“刷”地一声,苏颖超配剑腾空离鞘,飞入了卢云手中。
此际卢云在前,伍崇卿居后,看他右手持剑,左手还拉着伍崇卿,只余单手御敌,可面前三大高手联袂发招,加上满天箭羽,层层叠叠,卢云手上却只有一柄长剑,顾得了前,守不了后,却要如何抵挡大批强敌?
一片惶惶然中,苏颖超哲尔丹等人都是满心惊愕,一不解这人姓甚名谁、从何而来,二不知他要如何挡下连番杀招?
既然挡不住,那也不必挡,卢云将心一横,把手一松,任凭长剑向下坠去。
长剑由胸前落下,已至腰间。众人大感惊讶,还不知他为何弃剑,猛见卢云提起手掌,对着剑柄一拍,但见剑刃半空旋转,一片嗡嗡声中,竟在面前开出了花朵般的光圆,迎向了众高手的兵器气劲。
“锵”地巨响,无形剑影脱手飞出,吼地一声怪叫,赤足巨人踉跄滚跌,连金凌霜的剑芒也给撞偏了一尺,竟从光盾旁擦了开来。
“哆哆哆”,“哆哆哆”,箭羽破散,但见照壁上钉满了弓矢剑弩。这圆盘竟似一面大盾牌,一口气挡下了全场高手的绝招。一片骇然中,卢云喝地一声,手腕翻转,把手一撤,那剑便划过了鸿影,插回三达传人的剑鞘之中。
见得这记手法,苏颖超好似五雷轰顶,一颗心险些停了,他张大了嘴,呆呆看著那无名男子,脑中盘旋回绕的,便是那念兹在兹的五个字。
“仁剑震音扬”。
为求仁剑,苏颖超已舍弃了一切,想起这些时日的艰辛困苦,他眼眶红了,心下酸苦,登时奔了过去,哭喊道:“师父!”
才奔出了几步,苏颖超立时“啊”的一声,晓得自己认错了人了。看那人身长八尺,远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如何能是矮小的师父?他浑身发抖,又迷惑、又惧怕,不知这人是从哪儿偷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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