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猝响,城下第二道金光蹿起,划破夜空。金凌霜再发一箭,瞧那箭矢所去方向正是射向了伍崇卿的手掌。
此乃“欲擒故纵”之计,看第二箭来势奇快,竟胜过第一箭十倍不止,那只箭裹在璀璨金茫之中,声势极为惊人,转眼便要超过第一箭,后发先至,竟要将伍崇卿的右掌钉在墙上。
金凌霜心思缜密,早把崇卿的举动算的一清二楚。先前射出的第一箭,只用了区区两成力,专来引诱崇卿拔刀,殊不知第二箭全力以赴,才是精华所在。看崇卿探手来取魔刀,等同是把手掌送了上来,刚巧让金凌霜射个正着。
情势险峻异常,城下双箭一前一后而来,伍崇卿若想脱身自保,便得缩手回去。可他的手掌一旦躲开了,来箭便会射断刀上铁链,届时魔刀坠到了城下,自要给黑衣人叼回家去;可崇卿若是执意不放,右掌岂不给来箭钉死墙上,到时城下万箭齐发,还不给射成了刺猬?
姜是老的辣,伍崇卿进不得、退不得、上不去、下不来,已然身陷维谷。咬牙切齿中,猛听他怪吼一声,却还是伸手抓向魔刀。
卢云心下大急,偏偏自己又没带兵器,救不得人,情急之下只能运起真气,掌心白光透出,反手便朝城墙重重一拍。轰然巨响中,墙上破出碗大深洞,力道反震而来,便也让卢云飞上了天。
双方相距颇远,卢云半空伸出双手,急朝崇卿扑去,喊道:“崇卿!放下魔刀!跳过来!”
伍崇卿绝不缩手,看他挂在墙上,左手支撑身子,右手却直取魔刀。正危机间,忽见城墙上探来一双雪白素手,提声喊道:“伍崇卿!拉住我!”
嗓音清亮,说不出的悦耳,卢云不觉张大了嘴,暗道:“女孩儿?”
城头上确实来了一个姑娘,她俯身探手,垂落了一头秀发,竟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拉住了人。但听一声长啸,伍崇卿左手使力,带的身子拔起丈余,魔刀便也跟着飞了上天。
当当两声响,城墙火光乍现,情势险到颠毫。一箭碰上了城头,损毁折断,坠于城下;另一箭却钉上了城墙,直没入羽,足见箭上真力何其浑厚。
“又跑了!”
城下黑衣人暴跳如雷,一看伍崇卿逃了,有气没处发,便把卢云当成了活靶,乱箭来射。那两只神鹰也发起了脾气,便朝卢云乱啄乱扑,好似要一泄心头之恨。
卢云向来倒霉,给两头神鹰一逼,便又摔落了数丈,背后大批飞箭射来,更逼得他险象环生。
卢云趴在城墙上,狼狈无已,心里却是又惊又气,看魔刀又不在自己身上,这帮人干啥来找自己麻烦?只能在墙上四处游爬,躲避来箭。城下黑衣人却也无聊,东一箭、西一箭,夹杂着操爹干娘的粗话,竟把卢云当成了活靶子,打猎寻乐。
卢云叫苦连天,正东躲西藏间,却听城下传来尖锐呼啸,听得金凌霜远远喊叫:“全军听令!转进内城!”
话声甫落,远处一枚火炮飞上了天,炸的夜空璀璨如昼。黑衣人不分远近,一见号令,便都停下手来,朝炮仗来处聚拢。卢云心下一宽,想到:“还是金凌霜明理,这可收兵了。”
看这“镇国铁卫”不知是何来历,行事极隐讳,偏又极嚣张,看他们大半夜的释放火炮,难道不怕引来巡城官差查看?卢云趴在墙上,凝目去看金凌霜的身影,心中又想:“对了,我该不该告诉他,卓凌昭的‘剑经’在我手上?”
十年下来,“剑神古谱”早已烂熟于胸。那日自己离开水瀑时,自知九死一生,便将经书留在水帘洞中,并未将之带走。只是不论如何,自己一身武功都出于昆仑所赐,念在卓凌昭的情分上,自己总是欠着昆仑门下一分人情。
想起了贵州的“小白龙”,卢云心里忽起温馨之感。那时他坠入水瀑,曾在瀑布孤岛救了一名小瞎子,便也把“剑豹”传给了他,算是为昆仑派添了个新人。
他心里忽发奇想:“是了,来日我若能劝得金凌霜,屠凌异改过向善,再到贵州找回小白龙,昆仑山岂不要重新开张了?”
这许多年头纷纷来去,看似过了许久其实都是一瞬之事,正想间,远处大明门竟然开启了,只见大批黑衣人随着金凌霜鱼贯走入了内城。
时在四更天,大明门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当开启,可镇国铁卫真有门路,居然能让官差提早一个时辰开门,当真神通广大之至。卢云无心多想什么,一见对方收兵远走,便也急急攀上了城头,喊:“崇卿!追兵从城内来了,你快跟我走吧!”
月冷西斜,长夜将至,城头黑漆漆的,没见到一个守卒,自然也没瞧到崇卿的身影。
卢云毫不气馁,仍是没住口的喊。左顾右盼间,忽见城下一条街道,街角处搁着一只担架,其上躺了一名男子,看他呼吸急促受伤不清,手上却抱着一柄黑黝黝的大刀,却不是崇卿是谁?
卢云心下大喜,自知找到人了。只是这城墙实在太高了,绝不能一口气跳下。他见城边有处石梯,便远远扑了过去,双脚在石阶上一点,便又纵到了一棵大树上,身子翻转,跳上了一处民房,随即翻落下地,迈步狂奔而去。
“崇卿!崇卿!”
两旁相距极远,卢云却是迫不及待,便放声喊叫起来。
正喊间,忽然担架给人拖走了。卢云吃了一惊,凝目去看,只见一名女子气喘吁吁,奋力拖着担架,想来便是方才在城头上见到的那名女子。卢云脚下急起直追,喊到:“且慢!等等我!”那女子置若恍闻,只管急急拖着担架,来到了一处围墙。慢慢树影遮蔽视线,便瞧不见人了。
卢云又惊又急,赶忙拔腿狂奔。待追到了墙下,却见地下摆着一副空担架,虽只双眼一眯的功夫,伍崇卿竟又不见了。卢云嘿了一声,不知何以如此。他四下张望,忽见围墙边有个缝隙,恰容一人通过,霎时心下一醒,已知崇卿是从这儿走了。
卢云更不打话,赶忙穿墙过缝,正要再喊,不觉又“咦”了一声。
崇卿又不见了,围墙里空荡荡的,乃是一块废地,墙边搁着些木材石料,当是要起造新屋之用,只是说也奇怪,就是没看到人。卢云满心迷惑,只得再次喊道:“崇卿!崇卿!你别躲着我!快出来吧!”这块空地极大,毫无遮蔽躲藏之处,说来那女子身法再快,也不可能凭空消失。卢云毫不死心,正急急搜查间,猛见院中人影一闪,迅捷异常,直朝空地一角奔过。
“崇卿!”
卢云急忙尾随过去。那人身法颇快,不过这回卢云更快。他奋力一个纵跃,正要抓住那条黑影,岂料双眼一眨,那黑影竟尔消失无踪。
卢云错愕不已,低头去看,面前却有一口水井,那黑影竟是跳了下去。卢云大惊失色,没想崇卿怕自己怕到了这个地步,忙趴在井边,朝下头喊话:“崇卿!是你在里头么?”
适才那人一定是伍崇卿,否则身法决没有这般快。卢云连喊几声,但听回音隐隐,井里头黑黝黝的望不见底,不知有多深。卢云见崇卿迟迟不答,怕就怕他身上伤势太重,竟然摔伤在井里了。他在院子里找了一截树枝,随即打燃火折,做了一支火把,朝井里喊道:“崇卿!我要下来了!你别别怕我!卢叔叔不会害你的!”
喊着喊,便已跨过了井栏,纵身而下。
若在十年前,卢云一定不敢贸然下井。可此时他神功已成,世上能为难他的人并不多。纵使遇上了“大掌柜”、“怒王”,只要双方以真功夫较量,不用心机诡诈,他也无所畏惧。
轰嗖嗖……轰嗖嗖……黑暗淹没了身子,卢云一路坠下,仿佛无止无尽。
这口井比想象中来得深。卢云下去了十来尺,始终没见底,便运起掌中黏劲,朝井栏一贴,连拍连打,稳住了身形,随即喊道:“崇卿!”
嘻嘻……
卢云听到了笑声,不由心下一凛,急忙再喝:“崇卿!是你在发笑吗?”
卢云喝得一声,双手撑开,全身布满气劲,霎时放开了手,连坠数十尺,听得砰得一声,地下烂泥四溅,青苔翻起。卢云站上实地,左右查看,只见井底干枯无水,唯见满地青苔烂泥,此外空无一物。卢云愕然半晌,随即大吼一声:“伍崇卿!”
声音震荡,井底回音大作,自然没人回答自己。
卢云叹了口气,心道:“看我整晚恍恍忽忽的,可别把自己逼疯了。”
追逐了一整夜,一无所获,卢云不由苦笑起来。其实想想也算了,自己何必急成这样?
这伍崇卿又不是什么天涯漂泊客,他是伍定远的儿子,必然住在大都督府里,自己若要见它,只管登门造访便是,到时候他总不能夺门而逃吧?
话虽如此,可想到要与伍氏夫妇见面,卢云不由深深叹息,大感烦心。
自从目睹“镇国铁卫”这批人后,卢云心里慢慢也清楚了,晓得柳昂天之死另有隐情,未必与伍定远有关。只是说来麻烦,便算伍定远不知情,可万一艳婷居然涉及其中,自己却该怎么办?
艳婷的嫌疑实在太重了,那玉玺是他交给伍崇卿的,决计洗不掉罪名。可要是她真有意害死侯爷,自己该怎么做呢?难不成要当着伍定远的面打死他老婆,剜心祭拜柳昂天么?
卢云是个多情人,对柳昂天有份心意,同样的,他对伍定远更有一份真情。
他并不热衷于报仇雪恨,更不想对自己的旧友判生定死。然而自己再怎么样退让,都得查出当年的事情真相。这是自己的天职,无可推诿逃避。
卢云孤立井中,神情落寞。他默默叹气,自知伍崇卿不在井里,正要循原路攀上,忽然间目光一扫,却见到井底角落藏了一个洞穴,约莫有五尺长宽。
卢云心下一凛,方知这枯井里另有玄机。他急急蹲了下来,拿着火把去照那处洞穴,只见眼前黑森森的看不到底。他微微沉吟,便找了一小块石子,朝洞中射去,却听得破空声大作,慢慢远去,始终没触到洞底。卢云心下一凛,暗道:“莫非这是地底水脉?”
父老相传,北京是永乐大帝所造,依“国师”刘伯温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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