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王旗”要倒了,全场惊惶呐喊,都要拿性命去救。千钧一发之刻,燕烽急急把旗杆放低了一尺,咻地一声,来箭射了个空,总算保住王旗不失。
怒苍女将欺上门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刷地一声,高炯盛怒拔刀,厉声道:“正统军!”
“冲啊!”肉搏大战开打。但听杀声大起,步卒冲出阵来,第一列北关死士更是奋勇直上。突然饿鬼阵中飞出大批箭矢,射住了阵脚,随即鬼海中一面旌旗行走而来,旗面白底绿字,大书:“江东帆影陆”。
江东子弟兵现身,这只军旅约莫两千余人,全是陆孤瞻心腹兵马,一路守在鬼海后方,沿途保护照拂,如今总算现身出阵了。巩志扬起令旗,朗声道:“投石机!”
令旗挥落,兵卒纷纷斩绳,只见天外飞来千斤大石,“轰”地一声,又是一声,四下泥沙激溅,砸出了一个又一个深坑。江东箭手纷纷驾马闪避,怒苍两名女将也是急急拨转马头,盼能逃回西方人海之中,高炯怒道:“抓住这两只雌的!血祭正统军旗!”
投石车是及远兵器,弓箭射之不到,马军攻之不着。在飞石掩护下,正统军左右包抄,眼看便要擒下怒苍女将,突然破空声大作,远方飞来一只金瓜锤,通体巨大,重达百斤,一路飞越人群,重重撞上了一辆投石车。投石车受力倒塌,缓缓右斜,撞上了第二辆,轰隆巨响中,接连撞倒了十来辆。一时间绳索崩断,三发巨石反向抛射,飞入了京城之中。
来人如此神威,正是陆孤瞻亲自出手。金瓜锤重达百来斤,他却能抛掷自如,正中鹄的,一连放倒了十来辆投石车。
轰隆!轰隆!轰隆!巨石划过弧影,先后坠入京城,不知压毁了何处民宅,内城登时起了骚动。胡正堂颤声道:“秀哥,石头像是朝学堂飞去了……”阿秀大喜道:“真的么?”
正振奋间,城下巩志却是暴怒无已,厉声道:“火枪手上前!预备……”号令未下,一道飞箭扑面而来,正中肩窝,狠狠将他射下马去。
“倒了!倒了!”饿鬼欢声如雷,一个个越过防线,正要奔向京城。突然人影闪动,一条大汉挡到了万军阵前,兔起鹄落,举脚一踢,挑起投石车底梁,随即俯身弯腰,单臂握住十丈楠木,喝地一声大吼,横排狂扫而来。
“救命啊!”楠木迎面扫过,饿鬼们哭叫退散,如大海退潮,巨木再次横扫全场。这回江东军马首当其冲,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眼看便要给打死百来人。“砰”地一声,陆孤瞻奋力上前,双手奋起,硬生生接下这根巨木。
伍定远出手了,也只有他这般武勇神力,方能单手提起千斤巨木,挥击自如。
“哼!”伍定远容情忿恚,宛如西楚霸王,把铁掌一推,楠木压上老将胸前,逼得陆孤瞻倒退了一步。
伍定远对上陆孤瞻,一是真龙之体,一是怒苍元老,却是谁胜谁负?
“喔啊!”伍定远大吼一声,气涌如山,轰隆一声大响,手上紫电发出,震得陆孤瞻连退三步。伍定远毫不放松,提木拦腰挥过,轰隆再响,巨木扫上陆孤瞻的右腋,打得他脚步晃荡,险些跪倒下来。
“陆爷!”江东子弟兵大惊呼喊,一个个急急抢上,紧抱楠木,盼能为陆孤瞻援手。
楠木长达十余丈,援兵越聚越多,足达四十人。这批将士长年追随陆爷,皆是武艺高强之士,都有百斤之力。一时之间,双方宛如拖勾拔河,这厢陆孤瞻带领,江东四十豪杰紧随在后,那厢却只伍定远一人。众豪杰声喘气竭,向后发力,盼能将“一代真龙”拖入己方阵中。
“一——二——”诸人同声出力,众志成城之下,伍定远脚下隐隐晃荡,竟给拖了过去。江东四十豪杰纵声欢呼,霎时一股作气,齐声再喊:“一、二……”
“三!”伍定远厉声回应,单臂横推,巨木向旁扫过,四十名江东子弟“啊”地痛喊,人人脚步踉跄,站得近的虎口破裂,鲜血长流,站得远的飞滚而出,跌入西方人海之中。
一代真龙,名不虚传,伍定远以单臂抗击四十名高手,轻取全胜。只见他深深吸了口气,左臂倒提楠木,霹雳一声大吼:“陆孤瞻!”
千斤梁木夹带风雷之威,当头砸来,陆孤瞻实在不敢硬接,赶忙向旁侧让。伍定远微微吐纳,半空变招,巨木拦腰扫来。陆孤瞻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急急向前一扑,趁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再次抱住了巨木。
砰地一声大响,陆孤瞻痛得面色惨白。此刻江东将士尽给震退,只剩他一人双手紧抱巨木,与伍定远的单臂僵持。
陆孤瞻不能退。在场高手中,只有他能挡下伍定远,只消他退后一步,江东兵马一泄千里,溃不成军,届时千万饿鬼何去何从?为了天下的一点生机,他须以毕生勤修苦练的内力,压住“一代真龙”的无上气势。
“陆孤瞻!”伍定远放声怒吼:“日月旗当前,你如何不跪!”深深吸了口气,左臂扬起,崩开了陆孤瞻的手掌,随即倒提巨木,当头砸下。“砰”地一声大响,陆孤瞻双臂成十,硬生生接下这开天辟地的一击。蓦地双脚脱力,竟已跪倒在地。
“陆爷!”江东兵马见状大惊,纷纷拉弓放箭,盼能逼开伍定远。正统军却提起盾牌,抢前护卫,北关死士更提刀出阵,将敌方驱逐开来。
砰地一声、又是一声,巨木连番击打,伍定远似有满腔怒气无处发,饶那陆孤瞻功力运行已至极点,却无分毫招架之力。连番重击下,慢慢已倒地不起,任人宰割。伍定远殊无宽饶之意,仍是一棍一棍朝背脊狠打,一时间鲜血飞洒,上身衣衫尽裂,露出了一幅猛虎刺花,却是“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此情此景,已非高手过招,而是午门杖刑。阿秀与胡正堂城头观战,不免又惊又怕,万没想到平日寡言慈善的伍伯伯,也有这残忍之至的凶神恶貌。
伍定远已有杀人之志,凭他的真龙之体,便要杀尽这两千兵马,也如探囊取物。只是他无意大开杀戒,他只想找个人祭旗,那便是“江东帆影”陆孤瞻。此人是敌方士气之所系,唯有在天下人面前将他活生生打死,血祭王纛,方能震慑千万饿鬼,逼得他们溃散奔逃。
伍定远神威凛凛,打得怒苍老将俯首称臣,三军士气大振。但听徽王爷高声传令:“全军上前!拿下乱党!”百万大军高声答诺,转眼间“正统军”、“勤王军”,诸军如潮水般反扑而来,大批饿鬼哭叫奔逃,江东子弟虽想上前阻挡,却如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人为刀徂、我为鱼肉,饿鬼们哭得哭、叫得叫,东滚西爬,陆孤瞻也倒在地下,口吐鲜血。堪堪全军覆没的一刻,敌楼上传来沉重呼吸声。阿秀急急回头过去,惊见那位无名大叔提起了一柄剑,看那剑鞘黑黝黝的,不免让阿秀大吃一惊,骇然道:“这……这把剑好眼熟……”
确实眼熟,阿秀家里也有一柄剑,也是这般黑黝黝、亮晶晶。正诧异间,猛听“刷”地一声,兵刃破空声大作,无名大叔抽剑离鞘,光芒刺目耀眼,逼得二童遮住了眼睛。
剑身燃起熊熊白光,皎如日月,但见无名大叔振臂急抛,手中长剑宛如彗星横空,脱手飞出。
长剑划破了天际,连飞数里,直向战地而来,城下却仍打得天崩地裂,上上下下一无所觉。砰砰震响中,陆孤瞻早已趴地吐血,伍定远却无罢手之意。他鼓气怒号,须发俱张,巨木当头提起,正要朝脑门处重重砸下,却听背后气流有异,竟有兵器来袭。
伍定远侧耳倾听,已知来物并非长枪重戟,而是刀剑一类轻巧兵器。他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铁手后探,径取剑柄,左臂却仍提起巨木,直朝陆孤瞻脑门击落。
长剑夹带刺眼白光,声势雄烈,将近背心数尺,伍定远也已抓住了剑柄。正要牢牢将之紧握,突然破空声消失,静寂悄然,随即一股强猛内力传到,身不由主间,伍定远竟连人带剑转了一圈,那剑也顺势飞出,刺中了巨木。
嗤地轻响传过,剑锋散发熊熊白光,竟将巨木切成了两截。那柄剑不减来势,一路脱手飞出,斜插地下,无声无息间,地下竟给斩出一道三尺长的深沟。
“剑芒?”伍定远大吃一惊,反手拾起长剑,手中这柄剑竟是熟悉之至,却是卢云的佩剑:“云梦泽”!
此时场面混乱,双方兵卒打成了一片。眼看伍定远呆若木鸡,陆孤瞻趁势向后翻滚,砰地一声,跌到了一面皮鼓旁,正要勉力爬起,朝廷军马却已赶上。正要将之擒下,江东子弟兵发一声喊,却也急急抢来接应。双方便以陆孤瞻为中心,抢夺厮杀。
陆孤瞻低头呕血,几番想站直身子,却都没了气力,转头去看弟兄,人人身陷重围,宛如困兽之斗。远方饿鬼也是惊惶害怕,哭叫奔逃。眼看兵败如山倒,陆孤瞻哽哽垂泪,他扶起了地下皮鼓,将一柄长枪折成两断,随即反过手来,重重敲落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越发劲急,怒苍元老拼命敲击战鼓,似要鼓舞全军士气,奈何朝廷兵马势大,却已无力回天。陆孤瞻越敲越快,越发激昂,突然间把断枪抛开,双膝跪倒,仰天大哭:“老天爷!求您开开眼啊!”咚地一声,鼓棒脱手飞出,陆孤瞻也已趴倒在地。勤王兵卒大喜过望,正要捡个现成便宜,却给正统军官喝止了。
这不是敲击战鼓,也非激励士气,而是在向天庭击鼓鸣冤。
陆孤瞻别无依靠,只能向老天爷呼救。他的哭声满是悲愤冤屈,直达九天之上,倘使苍天有情,会否赐下一个回答?
鼓声止息,天地间静得出奇,正统骑兵一齐拉停了缰绳,步卒们也停下脚步,四大参谋围在伍定远身边,人人面色凝重,全在眺望西方大地。
放眼望去,城下旷野空出了一大片地方,饿鬼逃得老远,江东兵马也正向后撤退,天地间只剩一个陆孤瞻。勤王兵卒面面相觑,还未决定抓不抓人,骤然间,人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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