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鬼了……”陈得福毛骨悚然,推开柴门,正要出去察看,猛见面前站着一人,裂嘴而笑,陈得福大惊大骇:“鬼啊!”正要掉头逃命,却听那人笑道:“小兄弟,我是人,不是鬼。”
陈得福转头一看,却见了一名古怪男子,看他背着一只竹篓子,门牙外突,双耳招风,身形却又细瘦矮小,宛如一只人老鼠。陈得福颤声道:“你……你是谁?”
那人微笑道:“我叫招度罗,是你师父的朋友。”陈得福茫然道:“我师父的朋友?我……我怎没听过你?”那人微笑道:“在下行踪不定,乃是云游天下的散人,是以你不知我的名号。”
陈得福喃喃地道:“散人?就是不必干活的人么?”那人道:“是啊,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便是我这种人。”这人不请自来,躲在门外窥视,陈得福不免有些怕他,低声道:“你……你要找我师父吗?他退隐很久了,你不知道吗?”
那招度罗亲切微笑:“小兄弟,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陈得福愣住了:“你……你是专程来看我的?”招度罗笑道:“天下人都说,宁大侠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儿,一位是苏颖超苏掌门,天才外显,锋芒毕露,一位却是陈得福陈少侠,大智若愚,光华内藏。我听后心仪不已,便专程来看看你,见识见识。”
陈得福亢奋不已,想他这辈子委靡无光,没想竟是一块石中玉,那一生都有指望了,正要请教几句,却又想起三达剑谱化为废纸,不由发抖道:“你……你认错人了,我……我叫叶得开……不是陈得福……”提起布包,匆匆逃出柴房,突又撞见了一人,却又是“招度罗”来了。
看这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好似鬼怪一般,陈得福吓了一跳,忙提起扫帚,颤声道:“你……你干啥跟着我?”招度罗笑道:“小兄弟,我听你肚子饿得直叫,想来还没吃午饭吧?”双手奉上一只油纸包,香气阵阵、热气腾腾,凝目一看,却是香喷喷的包子,陈得福大怒道:“原来是你!说!你为何偷我的包子?”
招度罗茫然道:“我偷你的包子?”陈得福呸了一声,正要再骂,忽见油纸上印了“天王菜包”四字,原来此包非彼包,并非自己的鲜肉包。陈得福自知错怪了好人,忙道:“对不起……我……我误会你了……”正要伸手来拿,招度罗却把手一缩,微笑道:“小兄弟,这不能白给你。”
这“天王菜包”失之油腻,陈得福平日是不屑吃的,可此际肚子饿,便也不挑食,掏了掏口袋,取出了两文钱,细声道:“这样吧,我和你买吧。”招度罗摇头道:“你的钱不够。”
陈得福叹道:“那……那我只吃一个,可以么?”招度罗含笑摇头:“不行。”
陈得福有些急了,忙道:“那你等等,我……我去找独脚仙借钱……”正要转身,招度罗却道:“别急,我有事问你,你只消答了,这些包子便送给你。”陈得福饿得慌了,忙道:“好啊!好啊!你要问什么,快说吧。”招度罗附耳道:“小兄弟,你今年贵庚啊?”
陈得福低声道:“我属兔,过完年就二十五了。”招度罗微笑道:“是啦,年纪对了……”又道:“你师父是十年前收你当徒弟的,是吧?”陈得福拼命颔首:“是啊、是啊,师父对我很好的。”说着说,却又叹息不已:“可我才进门不久,他就退隐了……”
招度罗含笑道:“别难过啦,来来来,跟我说,你是不是已经起练‘三达’啦?”陈得福心下一寒,情不自禁抱住了包裹,颤声道:“没……没有……”招度罗笑道:“没有啊,那咱们便来试一……”试字甫出,左手提起、右手护胸,横脚便朝陈得福膝盖一扫,听得一声闷哼,陈得福扑地倒了,惨哭道:“打人啦!”
招度罗呆了半晌,看这招“龙抬头”纯是试探之意,实则暗藏数十精妙后着,预备躲避那名闻遐迩的“智剑平八方”,岂料一招过去,这少年便倒了?他咳了几声,道:“小兄弟,你怎不防守?”陈得福又疼又喘:“你……你偷袭人家,要我怎么防守?”招度罗扶起了人,道:“对不住、对不住……伤到哪儿了?”陈得福忍泪道:“我膝盖跌破了……”
招度罗歉然道:“看看我,出手不知轻重,真是一万个对不……”话还在口,陡然左肘挥出,砰地一声,陈得福再次滚了出去,哭道:“你到底要干啥啊!”
招度罗赶忙趋前扶起:“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测测你的功夫……”陈得福这回也有备了,一见此人靠近,提起铁扫帚,大吼道:“打死你!”还不及偷袭,唉呀一声,脚下一滑,竟然跌滚出去,也是他天生倒霉,刚巧不巧,滑到了一处陡坡,正要摔将下去,却让招度罗拉住了,皱眉道:“小兄弟,你没练过武?”
陈得福暴跳如雷:“谁说我没练过武?我日夜都练着,你……你站好,咱俩比划比划,谁也不许偷袭……”提起铁扫帚,直拍而下,招度罗伸出两根手指,将之夹住了,自言自语:“这可怪了,看来不是这人……”沈吟半晌,又道:“小兄弟,你那些师兄弟里,还有谁是属兔的?”
陈得福暴怒道:“我干啥要告诉你?”招度罗道:“别气,先吃点东西吧。”把包子交了出来,陈得福哼了一声,一把抢过,正要离开,招度罗微笑道:“小兄弟,缺不缺钱啊?”陈得福哼道:“缺啊,怎能不缺呢?”招度罗含笑道:“小兄弟,想不想当官啊?”陈得福蹦跳而起,震惊道:“想!想!可想死我了!”招度罗掩嘴附耳:“小兄弟,要不要玩女人啊?”
“要……要……”陈得福喜极而泣,目露期待之光,招度罗阴侧侧地笑了:“小兄弟听了,只要你乖乖听命于我,卖友求荣、通风报信,以天下最无耻的奴才自居,那便什么都有了,你愿意吗?”陈得福拼命颔首:“愿意!愿意!”
招度罗微笑道:“孺子可教也。来,跟我说吧,你们师兄弟中,还有谁是属兔的?”陈得福屈指算道:“除我以外,还有杜得籼、叶得开、吕得礼、侯得璋、施得兴……”忽然咦了一声:“好怪啊,大家都是兔儿哪。”
华山满是兔儿爷,只有苏颖超一只小老鼠,后年三十一。眼看陈得福还在那儿苦苦推算,一派辛勤模样,招度罗道:“别算了,快快跟我说,你的师兄弟中还有谁练过‘三达’?”
一听“三达”,陈得福便感头痛,低声叹道:“颖超师兄练过。”招度罗道:“他年纪不对,不必管他。来,除了苏颖超之外,还有谁练过三达?”陈得福叹道:“唉,你争我夺的,人人都想练哪……尤其是那个小礼子,老说自己是祖师爷的真正传人,狂得不象样……”
招度罗心下一惊,忙道:“谁是小礼子?”陈得福叹道:“就是吕师伯的大儿子吕得礼啊。和我年纪一样,武功却高得不成话……”拿起包子,正要狠咬一口,却让招度罗拉住了,低声道:“小兄弟,你可否带我去找他?”陈得福皱眉道:“不行啊,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忙。”
“别忙了。”招度罗笑了笑,摸出一只元宝,放在手里招了招,陈得福惊道:“这……这是给我的吗?”招度罗含笑道:“是啊,只要你带我去找小礼子,这银子就是你的了。”陈得福大喜道:“好好好,我先把包子……”也是肚子饿得慌了,正要胡乱吃上一口,却又是“哎呀”一声,竟然咬中了手指。
陈得福大惊道:“包……包子呢?”招度罗皱眉道:“给你啦。”陈得福哪里肯信,恼道:“好啊,我说包子怎么都不见了,原来是你!”提起扫帚,厉声道:“坏人!我再也不信你了!把肉包还我!快!”正要上前撕打,却听背后传来话声:“扫把福,你和谁说话啊?”
陈得福急忙转头,却是叶得开来了,大喜道:“你来得正好!这儿有个怪人,一直问东问西的哪。”叶得开茫然道:“怪人?哪来的怪人?”陈得福转头道:“姓招的,你当心了……”
话还在口,面前风声潇潇,哪还有什么人,连鬼也不见半只。陈得福气愤道:“好家伙,一看我有帮手,这便溜了啊。”正要追出搦战,却让叶得开拉住了,骂道:“看你,老是阴阳怪气的,快跟我走啦!”陈得福茫然道:“跟你走?要去哪儿啊?”叶得开低声道:“赵五师祖找你。”
陈得福微微发抖,寒声道:“东窗事发了吗?”叶得开恼道:“发什么发啊?快走啦。”
华山最凶的长老,便是赵老五,什么事千瞒万瞒,却都瞒不过他。若是剑谱毁败一事为人所悉,三两步便会查到自己身上,到时开堂上香,千刀万剐,真是求死也不得了。
陈得福眼中含泪,脚步发抖,一路让人拖到了香积房,先见了一面大告示,赵五师祖背对着自己,双手抱胸,仰望文告,两旁各站一名护法,却是肥秤怪、算盘怪,三个老人交头贴耳,自在那儿说悄悄话。叶得开道:“师伯祖、师叔祖,陈得福来了。”赵老五道:“很好。你下去吧。”
风声潇潇,小叶子急急溜到了一旁,陈得福偷眼去看,惊见同门全都到了,有杜得籼、施得兴、冯得诰、侯得璋……还有最该死的吕得义、吕得廉,也躲在人群里偷看。
三达剑谱只有一本,可现下却变成了三本,却该怎么办呢?眼看赵老五依旧沉默,陈得福立时跪了下去,哭道:“五师祖!对不起!我对不起天隐祖师爷!”赵老五淡然道:“别说这些了,现下大事来了,你打算怎么办?”陈得福哭道:“弟子甘愿一死,以报天隐祖师的恩泽。”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正打算将吕得义、吕得廉一起供出,也好结伴游黄泉,赵老五却已转过头来,道:“好孩子,有你这几句话,师伯祖就放心了。”把手一挥,使了个眼色,突然全场弟子上前一步,齐声大喊:“参见大伴习!”
陈得福愣住了:“什么啊?”肥秤怪笑道:“小子,你上榜啦。”眼看陈得福还是一脸茫然,赵老五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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