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一剑穿心!
滚烫的液体随着剑锋的撤出迅速喷涌而出,在我的惊叫声中溅了我一头一脸。
鲜血的咸腥扑到口鼻间,让我颤着唇欲哭无泪。
“公……公主,对……不起……属下……”
田姓侍卫瞪大一双渐渐散乱的眼睛,歉疚地望向我,然后臂腕一松,整个人已仰面摔了下去。
我的重心不稳,自然也随之摔倒于雪地间,挣扎了两下才坐起身来,转过头望住那个依旧持剑而立的男子。
他的面庞依旧沉静而美好,却苍白得可怕,连唇边都失了血色。他的剑尖,还淅沥沥滴着血,却已指向我了。
“起来,跟我回去!”
他厉声向我呼喝。
他肩部的伤口仍未包扎,鲜血洇湿了大半个身子,和剑尖上的鲜血一起,映得远远近近的雪光格外白亮晃眼。
低头望一眼渐渐僵冷的田姓侍卫,再眺望向祠堂的方向,打斗声已沉寂下来,几名拓跋顼的近卫正往这边飞奔而来。
这些我至今叫不出姓名的忠实部属,他们费尽心思舍命救我,我却只能眼看着他们的死,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座墓碑都没法立。
缤纷雪,三年蝶梦误(五)
盯着拓跋顼那尚滴着我侍卫鲜血的冷锐剑尖,我黯然一笑,道:“拓跋顼,你一剑把我也杀了吧!”
拓跋顼的剑尖仿佛抖了一下,却没有刺过来,反而收入了剑鞘,咬牙切齿般瞪着我,猛地呼出一口气来,解了他沾着鲜血的斗篷,蹲下身为我裹了,然后……张开臂膀,将我抱到怀中,大踏步离开那鲜艳得怕人的一地白雪红血。
他的斗篷很温暖,怀抱更温暖,紧覆着我冰凉的身子时,无端地让我想蜷紧身体,不去贪恋那种舒适;他却由不得我,将我搂得更紧,力道大得让我忍不住又想哭,忙咬了唇,盯着前方白茫茫一片干净大地,保持着沉默和冷淡。
别无选择地,我又被带入了原来那间卧室。
侍女早就一脸的慌乱,端来清水为我和他梳洗收拾,又有随军大夫候着,准备为拓跋顼包扎处理伤口。
我一言不发地在帐幔内洁净了血迹,又换了衣衫,不言不语地倚在床边,平定着心头的愤恨,再也懒得理会拓跋顼的伤势或情绪。
他的满手俱是我那些忠心部属的鲜血,便是……便是死了,我也不该为他难过。
可拓跋顼似乎比我更愤怒,从回来将我安置下来后,便一直独坐在外面的桌前,僵冷如石像一般。
有侍女小心上前,想请他解开衣服让大夫查看伤势,居然被他怒吼了一声:“滚!”
以他如今的身份,又不是致命的伤,自然再无一人敢再去招惹他了。侍女们悄悄留下包裹的细棉布条和伤药,便悄悄地出去,竟由得他肩上的血,依然一滴滴地往下滑落,渐渐在地面上聚成小小的一汪。
许久,我倦乏地解开外衣,正要去床上卧着时,那尊石像忽然转动了头,沉声道:“过来,给我裹伤。”
我怔了怔,没有动弹。
拓跋顼声音更冷:“萧宝墨,如果你再不过来,我很快会让你知道,真正的梁国俘虏在魏营中该受到怎样的待遇!”
这已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也足见得,我这次未遂的逃跑,已着实激怒了他,再也没有耐心温柔待我了。
虽是万分不愿,我也只得懒懒立起身,慢慢走到他跟前。
他抬起头,幽暗的眸中跳跃着强者的怨怼和孩子般的不甘;我懒懒地回望着他,冷淡而疲倦。
厌倦他的固执逼迫,厌倦我的无能为力。
“我已尽力了。”他缓缓解着衣衫,同样疲倦地说着,“如果真要用皇兄那样的虎狼手段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我不会介意变成你心中另一个拓跋轲。”
我打了个寒噤,继续保持沉默,却拿了细布在早备好的一盆清水中慢慢搓洗着,待他上身衣衫除尽了,便上前一点点为他拭去血迹,露出原来那白皙健康的肤色。
让侍女换了盆温水来,再在他绷得极紧的肩胸部细细擦拭了,我丢开湿布,拿了药正要为他敷时,他忽然伸出手,猛地将我一扯,已在我的低呼声中,将我扯到他坚硬如铁的臂腕间。
“阿墨,阿墨,别逼我,别逼我!”
他的声音掐在喉嗓间般尖细颤抖着,眼圈已是通红一片。“我不想我们变成那样,我只要我们好好地在一处,真的……只要我们在一处,我别无他求!”
在功成名就江山在握之后,他只想圆了他少年时的梦想;可他梦想的圆满,将以让我舍弃我的家国亲人为代价,甚至连一个忠于我的部属都无法拥有。
“把我放开,我先给你包扎伤口。”
我冷静地按捺着自己的羞恼不平,努力用平稳沉着的声调缓缓地和他说道。
他的伤口并未止血,这么两下动作后,又有鲜血开始从伤口溢出,眼看又要弄脏我的衣服了。我不由地皱眉。
拓跋顼观察着我的神情,慢慢将手臂松开,却将温热的指尖抚着我的面颊,细细摩挲着,低哑着嗓子道:“嗯,快包扎吧!包扎完了,便陪我。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今天……你必须是我的女人!”
他说得委实太过明显,并不掩饰身体和神色间的强烈欲/望。
我微微地胆寒,情知今日惹恼了他,多半逃不了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年连拓跋轲都能忍受,拓跋顼……
我苦涩地不敢想象,涨红了脸立起身,颤着手指为他敷药,然后挣开他搭于我腰间的手,迅速取了包扎的软布条,准备为他裹伤。至少要先结束他这样精赤上身的尴尬相对,只怕还有可能打消他的念头。
毕竟他不是别人,而是拓跋顼,那个我们曾彼此有着携手白头美好愿意的拓跋顼。
我将大块的布条垒起,压于伤处,又将布条搭向他的左肩,预备从后背绕过去,将他的伤处牢牢缚住。
眼睛无意往他后肩一瞥,我忽然浑身血液都凝结,甚至忍不住丢开布条,用力揉自己的眼睛,唯恐自己看错了。
拓跋顼的左后肩,靠近脊背处,分明有着七颗红痣,呈勺状排列,恰如北斗七星。
喘一口气,我忍不住转到他身后,用手指去一一触碰那七颗痣,疑心着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
======================
亲们镇静,镇静~~~最近情节,会连着有几个反转,可能都会出乎大家意料,亲们最好有点心理准备~~~~~不许乱飞鸡蛋哦,太大的乌龙事件是不可能出现滴!同时希望大家把鲜花送些给我另一篇《前世今生:问镯》,谢谢哈!
缤纷雪,三年蝶梦误(六)
或许我的指触滑过他光裸肌肤太过暧昧,拓跋顼吸了口气,肌肉迅速绷紧,侧了头用眼睛余光瞥向我,沙哑地低声道:“阿墨……先……先给我裹好伤罢!”
我指尖的颤抖和小心翼翼,莫非让他觉得我在有意挑/逗他?
努力平稳了声调,我问道:“你……你后肩,怎会有七颗痣?”
“哦,从小便有的。”
他见我问起关于他的事,倒也不觉得我的话问得奇怪,连原来僵硬的面部也柔软下来,轻声答道:“我自己看不到,也没觉得有什么希奇的,但朝中一直有议论,说我身镶北斗,有帝王之相。幸好皇兄不听这些闲话,不然也容不得我活到如今。”
我脑中隆隆作响,搭在他的左肩上,半晌作声不得。
母亲曾说,她还有个孩子在北魏,不晓得是第八子还是第九子,也不晓得是死是活。
那皇子唯一的印记,就是右肩有七颗红痣,形如北斗,被传言说有帝王之相。
我曾一度疑心过,疑心着拓跋顼会不会是母亲遗落在北魏的那个孩子,会不会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为此,我特地去检查过当时被关押在刑部密牢的拓跋顼,确定了他的右肩前后,都没有什么形如北斗的七颗痣。
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如今,我竟又在他的后肩发现了七颗痣?
不是在母亲说的右肩,而是在左肩?
母亲能在乱世颠簸中活到今日,我绝对没法怀疑她的细致和记忆力。她又怎会不记得自己亲生骨肉那代表了帝王之相的七颗痣,到底长在了左肩,还是右肩?
发呆之际,拓跋顼已经握住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极温柔地轻轻抚/弄,连苍白的脸庞也泛起绯红,再不见一丝冷漠和怒气。
他远比拓跋轲容易动/情,对我的情义也比拓跋轲深厚真挚许多。
即便隔了那么多的仇恨和血腥,我依然能感觉到他对我始终如一的情感。
可此时,一触及他传递着暧/昧欲/望的手掌,我的心顿时抽搐,触了电般缩了回来。
拓跋顼眉峰一蹙,转过头来,疑惑地望向我,微愠的神色很快转作焦急和担忧,急急问我:“你哪里不舒服么?”
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目前必定满脸仓皇,惨白如鬼了。
“没……没什么……”
我勉强挤出几个字,颤着手重新拉过布条,慢慢给他裹伤。
我的指尖很凉,一直克制不住地颤抖着,这样剧烈的反应,自然瞒不过拓跋顼。他探究的眼神,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