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字出口,掌中“破云震天笔”突然断成七节,每一节中都有一篷光雨暴射而出。
这七篷光雨颜色俱都不同,红、橙、黄、绿、青、蓝、紫……非但七种都是极为强烈而鲜艳的颜色,而且光璇流动,如银光火树,那强烈而明亮的光芒针一般刺着别人的眼目。
群豪但见台上七色光雨一闪,双目随觉一阵刺痛,不得不赶紧闭起眼睛,什么都瞧不见了。
在这一瞬间,群豪心中不约而同都有一个想法——公孙红此番想必是再也难逃毒手了!
有些目光较为锐利之人,还曾瞧见就在“破云震天笔”断成七节时,公孙红魁伟的身子曾经不由自主向前一栽。
要知他已将全身真力贯注棍头,棍头下压,压力不断,下面抵抗的力道一旦突然消失,他力道自无法平衡,身子自也拿不住重心,在这种情况下,光雨暴袭而来,他如何再能逃得毒手。
擂台上果然响起一声惨呼。
一条人影自台上被凌空抛起,直跌下地。
但这惨呼声,却并非公孙红发出来的。
原来就在光雨射出时,公孙红不避反迎,竟趁着那一栽之势整个人就势扑倒在地,竟自冷冰鱼胯下窜了过去。
这虽然是极为简单的身法,但在当时那般惊险危急的状况下,若无过人的机变、急智与经验,又有谁敢冒险使用这样的身法?
冷冰鱼得意的笑容还未在脸上泛起,公孙虹已到了他胯下——这是人身最为脆弱的空门,如今敌人竟连整个人都已欺人,正如两军对阵,竟让敌军逼人了己方的心脏,哪能不败?
冷冰鱼这一惊之下当真是心胆皆丧,但此刻他闪避已是不及,公孙红掌中“天龙棍”已反手挥起。
公孙红盛怒之下,施出的这一棍,端的是无情杀手。
冷冰鱼整个人都被击得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跌落在地,竟恰巧跌在莫不屈与石不为的面前。
光雨已敛,一连串钉在擂台木板上,七彩鲜艳,宛如彩虹。
公孙红翻身跃起,厉声道:“冷冰鱼,这是你自己找死,休得怨我……”
喝声使群豪睁开眼睛,瞧见了这意外的情况——被群豪公认为此次大会中夺标希望最高的第一高手冷冰鱼,竟在最后之决战还未开始前便已丧命,群豪的惊呼与骚动自然可以想象。
在这刹那间,天神般卓立在台上的公孙红,浑身都似乎散发着耀眼的
光芒,也吸引了四下千百群豪的目光。
唯有宝玉双目却始终凝注着冷冰鱼。
只见他身子渐渐能动,竟挣扎着爬到石不为面前,面上的神情既是惊痛,又是失望,但还充满了怨忿。
他充满怨毒的双目便紧瞪着石不为的脸,似乎要说什么,但颤抖的嘴唇动了两动,一个字也未说出,身子突然一阵抽搐,迎面扑倒地上——他心中的话,他心中的秘密;是永远再也无法说出的了。
石不为也始终在凝注他,面上神情绝没有丝毫变化,但一双目光却出奇的冷冰、尖锐——若说世上真有一种目光能够令别人寒心、封住别人的嘴,便是石不为此刻瞪住冷冰鱼的目光了。
宝玉自擂台支柱间斜斜望过来,恰巧将两人的神情都瞧在眼里。他双眉不禁突然扬起,面上也突然焕发出一阵奇异的光彩。
这时,公孙红雄厉的语声正响彻山坪。
他沉声道:“三年以前,兄弟为了探询那东海白衣人的秘密,便买棹东渡,去到了那自古有海外仙山之称的东瀛三岛。
“古老传言,东瀛三岛,本是我大汉后裔,秦始皇时,由徐福率领五百童男童女,东渡而去。
“唯岛上人民,性格却较我邦强悍残忍,而且生性尚武,一言不合,便可拔刀相向,甚至不惜以死相拼。
“岛上武功本也自我邦流传过去,但经过许多年演变之后,已渐渐变得更为辛辣狠毒,这自然也与当地民情有关。
“岛人所用的兵刃,大多为一种奇形长刀,刀身长而狭窄,刀锋薄而锐利,锻钢炼刀之术,实不在我邦之下。
“岛人所用的刀法简单而不复杂,但岛上武功流派却有不少,只要有三两着精妙的刀法,便可独树旗帜,自立宗派。
“此刻我随口道来,岛上武功流派便可分成二十余之多:残月无双流,一刀派,天龙秘法流,柳生英雄派……这几个流派,可称为其中佼佼者,正如我邦之少林、武当、昆仑等门户情形一样。”
他说的这番话,虽然还未转人正题,但却是群豪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之事,是以人人俱都听得全神贯注,目不旁瞬。
骚动早已平息,山坪上一片静寂。
唯有公孙红响亮的语声在继续着……
他接着道:“我抵岛上之时,情况既不熟,言语更不通,是以在开始一年多里,简直可以说一无所获。
“但在四处流浪了一年以后,与岛人已可略略交谈,对岛上各门武功流派也有了些认识。
“而这时,岛人乃渐渐知道我乃自中土远去的武士,对我所用之兵刃,所使之招法,更是大觉兴趣。
“于是各流各派的门人、宗主,便都不远千里而来,与我切磋,向我讨教。其人对‘武道’态度之认真,亦颇足为我邦武人借镜。
“我并非为了与人比武较技而去,若非被人逼得万不得已,决不与人动手,纵然与人动手,亦是点到为止。
“在这段时期中,我自觉若论博大精深,彼邦武功虽远不及我邦,但其刀法之准确、狠毒,却非我邦刀法能及。
“尤其柳生英雄派刀法,所讲究的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实已与我邦内家正宗之精义不谋而合。
“而据我所知,那东海白衣人的武功,亦似与柳生英雄派颇有渊源,于是我便着手从这一方面探询那白衣人的来历。”
他说到这里,连宝玉都暂时抛开了心中纷乱之思潮,凝神倾听——这本是当今天下武林中最最吸引人的话题。
公孙红接道:“当代东瀛武林,辈份最尊、武功最高、见闻最博之人,便推‘大和’柳生英雄派之宗主柳生藤斋、‘京都’吉冈正雄与以‘一流太刀’名震四邦的伊势桑名邵太守北吕具教三人。
“我与这三位东瀛的武林前辈一夕长谈之后,不但在武功上得益非浅,而且也果然探询出那东海白衣人的来历。”
说到这里,人丛中才忍不住发出一片惊叹声。
公孙红道:“数十年前,中原武林有位奇人,此人智慧绝高,涉猎太广,而人之智力终究有限,是以此人虽然兼通百艺,但所学便难免驳而不专,尤其武功一道,此人虽然身兼各门武功,但亦都不能达到巅峰。
“若是换了别人,仗此一身艺业,亦可行走江湖。但此人雄心万丈,志比天高,决不与一般江湖俗手较量,而专寻武林中之绝顶高手。
“在如此情况下,他自是每战必败。”
说到这里,公孙红面上不禁露出惋惜同情之色,长长叹了一声,方自沉声接口道:“此人落拓江湖,潦倒半生,暮年时方得一子。此人鉴于自身之悲惨遭遇,自不愿他的儿子重蹈覆辙,是以他决心要以自己有生之年,将他的儿子造就为一代武林奇才,好为他吐一口气。
“但此时中原武林中实已无他立足之地,于是他便携同犹在襁褓中之爱子,飘洋过海,远赴东瀛。
“自他爱子一人人世,他便以百草制成药水,锻其筋骨。他爱子初能学步时,他便开始传授其武功。
“他竟不令他的爱子浪费一分一刻在别的技艺之上,他竟要他的儿子将一生精力生命全部贡献给武功。
“要知此人兼通各门武功精义,只是不能专心苦练而已,是以他虽不能成为武功中一流武林高手,却无疑是天下第一流良师。
“他爱子在其薰陶之下,不到十岁,功力已可跻身于东瀛一流武林高手之列,十一岁时,便开始闯荡江湖,十年之中,他已会遍了东瀛岛上每一武功流派的高手,柳生藤斋、吉冈正雄与北昌具教,自然也都在其中。”
群豪不由自主,齐地脱口问道:“他们的胜负如何?”呼声有如浪涛一般一层层卷了过来,但公孙红第一句话说过,浪涛立刻平息。
公孙红道:“这本也是我最关心的问题……那白衣人十一、二岁时,虽然已可与东瀛一流武土交锋,但遇着绝顶高手仍不免落败。
“日本武士,虽然残忍好杀,但那些绝顶高手,自然还是不忍来取一个幼童的性命,是以他虽常败,仍未丧命。
“于是他的武功便自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磨练得更坚强、更锋锐。别人生命中最美好的是童年,他却终日在拼打中度过。然而,他的牺牲毕竟有了代价,到了他十八、九岁时,他便已可横扫东瀛,无敌当时了。
“他身子早已被锻炼成钢筋铁骨,内功也早已有了些根底,经过这十余年外功的修炼,他武功便已融合了中土各大门户与东瀛各大流派的精华。柳生藤斋、吉冈正雄、北昌具教三人,都曾与他交手四次,据他三人说,到了他们与他第四次交手时,他武功之精妙,已非别人所能想象。”
公孙红叹息一声,接道:“在这十年中,他爹爹已死,但这时他心中除了‘武’字,便别无所有。他爹爹死了,他竟全然不闻不问。他非但身子变为钢筋铁骨,就连他的心也已似变为钢铁所铸,冰冷坚硬,全无情感。
“到了他二十岁后,环顾东瀛岛上,已无一人武功再高于他,他深知自己若再呆下去,武功也绝难再有进境。”
群豪忍不住又问道:“这时他可是便西渡而来?”
公孙红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那时若是来了,也就好了。怎奈此人并非狂妄无知之辈,知道自己武功虽能横扫东瀛,但必定还是不能在中原称雄,于是他竟独自驾了一叶铁木轻舟,到了东瀛三岛东面的一个小小孤岛上。
“那孤岛荒凉已极,简直不堪人居,岛中却有个小池,池中全是黑白两色的石子光滑圆润,不假琢磨,便可当作棋子,是以东瀛人士,便将这孤岛称为‘棋岛’。那白衣人竟在这不堪人居的‘棋岛’上,一住就是十年。”
群豪脱口问道:“这十年他又在于什么?”
公孙红道:“这问题本来无人知晓,幸好东瀛武林中也不乏好奇之人,曾专程到那‘棋岛’之上窥探他的行止,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