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则是洪武年间的南京诸卫武官,后来被调至北京。
更有的还是吴元年的从龙勋旧人家,世袭已经超过百年以上了。这样的武官人家传之多年,一朝被革,当然怨气冲天。
对这种报怨,张佳木只是报之以冷笑:“若是真的把祖宗血战功劳放在心上,而不是挂在嘴上,他们考核就该通的过。满嘴对不起祖宗,现在上不得马,开不得弓,问问他们,他们的祖宗是这个样子不?”
结果当然不能说一样,明初时别的不说,徐达和常遇春苦练出来的骑兵完全能横扫沙漠,与王保保在西北练出来的蒙古铁骑对战疆场而丝毫不吃亏,后来装备更强,以骑兵对骑兵,打的蒙古人抱头鼠窜,终洪武年间,蒙古人已经被打断脊梁骨,永乐年间五次出征,根本不曾遇到蒙古人的主力,其实残元剩下的那点骨气早就在洪武年间就被打折了。
这么威风赫赫的王师,到今天子孙开不得弓箭,骑不得烈马,舞不动刀枪,这般无用,还有什么资格攀附祖宗?
张佳木的话说出来,自然是堵的不少人干瞪眼也没法子。
当然,明面上是没有什么了,大家安心等着领遣散银子,但也有更多的人不领银子不具结,就等着事情看看有没有变化。
徐胜和张佳木是至亲,自然不便给外甥捣乱,早早领了银子家里休养,只是这胸中一股闷气却怎么也排遣不开。
今天出来应酬,不合听了几句话,想与人搭嘴,结果却了无回复,徐胜自己觉得没趣,回到房中又不免豪饮数斗,等半夜时分,寻了一处地方,酣然而睡。
这一觉却是睡到辰时末刻,不仅是天光大亮,而且日头甚好,阳光洒落在屋中各处,把房中照的暖融融的,甚是舒服。
徐胜虽是卸了职的百户官,不过威风倒也不减当年,到底有个太保舅舅的身份在,这院子里的上下人等也不敢怠慢他,见他醒了,便有一个妈妈迎上前来,福了一福,笑道:“徐大爷可是真喝的尽兴了。”
“可不是!”徐胜皱眉道:“头现在还在疼。”
“要弄点醒酒的东西不要?”
“当然要了。”徐胜吩咐道:“别的不要了,弄个醒酒的鱼汤来,再弄几个小菜,再拿一瓶玫瑰露来。”
“还喝啊?”老鸨吓了一跳,倒是有点儿不敢给他拿。
“你不懂。”徐胜笑道:“这叫回魂酒,少吃一点,头便不疼了。”
“是是,徐大爷真的是知道的多!”
“多什么啊。”
徐胜真的是满腹牢骚,趁着点儿机会就想往外冒。不过,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和一个老鸨说这些,太跌份了!
当下闭嘴不语,只在屋里楞着发呆,没一会儿,几个小丫头子搬着桌子进来,饭菜已经做得了。
徐胜先喝几口酸辣鲜汤开胃,再又慢慢喝了几小杯酒,慢慢的胃口开了,渐渐去了心中烦闷,脑子倒清明起来。想起昨天的话,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万通显是在求人,而那人又有几十个边军出身的同伙,再又提起“姓张的厉害”也不必害怕的话头云云,这么一想,徐胜突然面色惨白,犹如一个死人一般。
见他如此,伺候的丫头们害怕,急急又叫了老鸨进来。
老鸨一来,见了徐胜的神色,自也是害怕,当下便勉强笑道:“好我的徐大爷,有什么东西吃了不对胃口?要不然,我叫他们重做去。”
“重做个屁!”徐胜这会子才想明白了,昨日万通勾结几十人在这里嫖妓喝酒是假,勾结一处,要对付自己的外甥是真。
关键时刻,封建宗法还是占了上风。无论如何,自己就算被开革了,外甥逢年过节时的孝敬也是不少给,几次加起来,少说了也有好几百银子,加上姐姐惦记着,也会贴补他一些儿,要不然,就凭他原本的俸禄,够资格到这种最顶级的院子里来当恩公豪客?怕是一月的俸禄,连一晚上的缠头之资也不够格儿。
这么一想,自是知道该如何取舍,当下怒火迸发,先甩起用来,用尽全身力气在那老鸨脸上“啪啪啪”打了一通漏风巴掌,那老鸨被他打的蒙了,只一迭声的道:“徐爷莫怒,定是饭菜不对胃口,奴奴立刻便叫人重新做去。”
“你自己好生多吃些儿吧!”徐胜一边向外走,一边攒眉怒目的道:“昨儿隔壁是不是有一群军汉在喝酒?”
“倒是有,对对,是有!”
“那是一伙儿反贼!”徐胜冷笑着道:“瞧吧,非抄你的院子,全部入教坊司为奴不可。”
一样是婊子,教坊司可惨的多,那是犯官家属妇人待的地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进去几年就非死不可,死前还得受尽折磨方能解脱。
徐胜这般说法,自是吓的那老鸨跌坐在地,半响过后,兀自回不得神。
这般模样,徐胜却是懒得管了,他的马就拴在院子外头,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立时便是驱马上街。
这处地方原本就是闹市,虽然地方不好,没有贵人住,没有什么正经院子,但平民百姓住的也挺多,此时又已经是辰时末刻,太阳升的老高,出了胡同口,街面上就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流。
徐胜也不管,双腿夹在马腹,右手挥鞭,他那马是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此时四蹄翻飞,被打的拼命向前,马速极快,一路上当然是鸡飞狗跳,也不知道有多少摊贩被撞翻在地,又有多少人在马后戟指痛骂。
这么一路穿街过巷,好在离的不远,两刻功夫过后,便是已经到了东华门外的金银胡同的胡同口。
现在张佳木所居之处已经远不比当年,张佳木已经是侯爵,仪卫非比当初可比,高脚牌在府门外排了一路,远远的就是下马碑和拦马桩,再有便是仪戟仪刀等仪卫,侯爵之尊,光是“铁头军”按定制就是一百二十人,当然张佳木的直卫亦是远不止此数,平时轮班跟随的就是百来余人,现在守备在府中的,也是不在少数。
徐胜一副龌龊酒鬼模样,浑身还散发着酒气,这般策马飞奔,到了下马碑前也不加理会,直冲而入。
这般作态,自是远远便被人看到了,里头已经有人鸣锣示警,门前直卫更是抽刀挺戟,迎上前来。
第679章 探听
事情已然起了变化,但在东宫之中,却是没有任何人知道。
一切如常。
早朝正常进行,太子派在奉天门的坐探川流不息,不停的送来消息。今日朝议,仍然是围绕着最近的政革和新军制进行,政改还算平稳,最近最受瞩目的,自然还是禁军的武官考核与分流,还有革斥残病老弱与不合格的武官。
同时,在组建新的禁军,仍然按前议,分为十二团营,营制则是按张佳木的建议,一律按新的编制,名实相符,以后,便没有卫所制和营制的重迭,以免指挥不便。
今日朝议,最要紧的议题则是厢军的建立。
这件事,实在是皇帝最为着急。
新军制不能确定,架子刚搭起来,外调新军也刚入营,以前的京营兵编入厢军的也很不少,只是诸多纷扰,最叫皇帝着急的就是新军制下,除了侯伯定制的一百铁册军外,任何衙门与公侯贵戚都不准役使兵士。
京营之坏,用张佳木的话来说就是坏在占役和武官世袭制度上!占役使得军士劳苦,战斗力当然急剧下降,而且没有时间训练,如此士兵成了泥水瓦匠,哪来的时间练习刀枪棍棒和弓箭?
武官世袭制度则造就了越来越多的纨绔子弟,京师毕竟是繁华地界,将门世家虽然不是很富贵,但一口安稳茶饭总吃的上,如果再贪污一些儿,占役几个军士效力,日子也就很过的去了。
在京师这种声色犬马一应俱全的地方,手里再有几个钱,想不堕落腐化,也是太为难人了一些。
秦晋两军也有将门,也是世袭,但子弟多办还懂行伍之事,比半路出家的强的多,金鼓旗号调度安营,从小就学起,算是家学渊源,自是比普通人更熟一些。
但世袭制度,也就是如此了。
京师武官,只要是世袭带俸禄当差办事的,十有八九,都不中用。勉强留下来的,只能当后勤官,军需官,还有很多被补入厢军之中。但更多的,则是连京师也呆不住,要被补到外地厢军历练才行。
如徐胜那样什么事都做不成的废物,十中过五。
局面这般恶劣,革斥的人这么多,禁军也好,厢军也罢,当然还都用不上。皇帝所急的,就是如此。
他自己虽然才三十余岁,不过陵寝的地址早就选好了,每年都调拨过万的京营兵和班操军去修陵,工匠当头目,小军打下手,这样一直修葺,一直到他龙驭上宾那天为止。
只要他一天犹在,这陵就得这么修下去不可。
天家富贵,原本就在这些事上,人臣再强,管你怎么富贵荣华,在这种事上也是没有办法和天家比的。
但现在诸事烦乱,无人过问此事,陵工当然就停了下来。
不止是陵工,城墙修理也是一直要用军人,还有城中诸多的皇家宫苑和寺庙宫观,也是要班操军和京营兵来服役。
说起来,一提占役,大臣就把矛头指向勋戚,这也着实是冤枉了他们。这些人占役是不假,但哪里能和皇家相比。
诸工停顿,皇帝当然大不乐意。
早朝的事,就是议着此事,皇帝心中着急,已经不愿再等。
这等朝议,当然是事先就沟通过。
张佳木在朝会时,自是显的胸有成竹,有条不紊。
禁军暂还不能成军,各省送来的当然是挑出来的精锐,但就是这样的精锐也需要经过考核才行,以弓箭、骑术、刀枪盾牌、体力、火器五项考核为指标,如果是武官的话,还要加很多军法和实际操作指挥上的考核。
只有考核完结了,才能正式入营为禁军的一份子。
这碗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至于厢军,当然也要考核。厢军成军之后,待遇也并不低,和原来的京营兵相差不多。毕竟厢军也是军人,是后勤和辎重部队,其中也有相当的一部份将来可以补入禁军之中,所以素质也并不算很差。
至于考核的办法,则是以力气为先,再考技艺,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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