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怎么办?”
夜游晃晃文件夹:“当然是去找证人了。”
“杨彬……他不肯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如果杨彬将具体情况全盘告知,按图索骥会容易许多。
“要是肯说还用得着我们出马?”夜游受不了似地摇摇头,“只说了是被章学秉背叛。先去找当时病房的护士长吧。”
猗苏被夜游拉着起身,纠结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护士长?”
“就是负责护理之人。”夜游显然对无休止的名词解释头疼起来,扬手一招拦下了一辆汽车,侧身让猗苏先进去,随后他也坐进后排,报出一个地址。
第一次坐在汽车里头,猗苏的新鲜感自是不用说。
夜游却又瞌睡起来,靠在一边,时不时会在车子停下时,脑袋直直撞上车窗。猗苏实在看不过去,戳戳他的手臂说:“痛不痛啊?换个地方睡好了。”
对方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听明白没有,过了一会儿才突然侧转了身体,远离了车门。然后汽车又在一个路口停下来,夜游就势一歪,就歪到了猗苏的肩头。
猗苏呆了一呆,头往远离夜游的方向稍偏,斜眼看着夜游的睡脸,撇撇嘴,从他手里拿过文件夹翻阅起来:这次去找的,是个名叫倪慧芳的女人。现在是某个二甲医院的护理部主任。
到达目的地之前,夜游正好一觉睡醒,揉了一会儿眼睛坐正了,干脆地付钱下车,又恢复成工作状态。倒是猗苏,一早起来奔波到现在,加之没怎么吃东西,反而困倦起来。
夜游拍拍她的肩膀,朝着医院对面的一家面馆一指:“你先吃饭吧,我去逛一圈。”一边说一边递给她几张纸币。
猗苏虽然对自己帮不上忙有些不甘心,却还是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乖乖跑去吃面……她的确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这种跟踪侦察的事,还是不要拖夜游后腿为好。
她才填饱肚子,夜游就晃荡回来了,扁扁嘴:“今天出去开会了,不在。”说着,便大马金刀地在猗苏对面坐下,也叫了一碗面。
他打开杜缜的文件夹又翻了翻,支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份名单上有八个人,要速战速决,就不可能一个个找过去。”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支笔,在倪慧芳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又圈出“麻醉师”、“器械护士”、“巡回护士”三人,最后用笔端在“第一助手”的名字上敲了敲,抬头看着猗苏微微一笑:“再加上这四个人就足够。说不定,这几个人都不用找遍。”
猗苏将名单翻转过来,看了一眼,皱皱眉,却没说话。
“怎么?”
她指向麻醉师的一行:“只有这个人的调任方向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啊的确,只有他转到私人医院工作。”夜游撩了一筷子面条,似乎不以为意,“不过也情有可原,反正吃的是技术饭,与其被下放,还不如到私人医院赚得多。”
猗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文件推回去,半是自嘲半是叹气地道:“到了这里,我好像一直帮不上忙。”
“才刚刚开局,有的是你发挥的空间。”夜游朝她眨眨眼,“不过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伏晏会选中你当差?”
“因为我对忘川……比较了解吧?”
“唔,也有道理,”夜游搁下筷子,“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生得好。”
猗苏原本在喝水,闻言差点喷出来:“咳啊啊!啥?”
“诶……你不知道吗?”夜游的脸上就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我们的冥君大人对下属和侍从的外貌要求,真的挺高的。”
“那还真是……谢谢夸奖……”虽说没有不喜欢被夸的道理,可猗苏总觉得这褒奖有点怪怪的。她默了片刻才找出了其中的不和谐之处:这话也在变相暗示,夜游他自己生得也着实不错。
夜游却神色如常,拿着手机,不时瞥一眼那张名单,不知在干什么。过了片刻,他抬眼:“方才我给这五个人都发了条信息,自称叶游,说在查这件事。虽说也有可能打草惊蛇,把证人吓走,但应当不会没人对杨彬的事有点想法。”
猗苏自然无异议,便和夜游一道起身。
“哦,还有……今天开始就不住旅馆了。”夜游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串钥匙,“想了点办法租了套房子。这样放东西、随时进出也方便点。”
猗苏再次点头。
“噗,”夜游却径自笑了,“搞得好像我在拐带失路儿童做坏事似的。”
“……”猗苏扭头沉默,走在前头。
夜游清亮的笑声便在她身后响起来。
※
第二日早晨,猗苏出了租住二室户的卧室,惊讶地发现夜游居然神志清醒地坐在餐桌边看手机。见了她,夜游举起手机:“昨天半夜有了回音。猜猜是谁?猜对了让你先挑早餐。”
“护士?”
“错了,是麻醉师哦。”夜游愉快地拿起红豆面包,“而且居然还主动提出想和我们见一面。”
猗苏默默取过桌上的另一个包装袋,发觉是菜包子:“所以今天是去和他谈一谈?”
夜游却摇摇头:“还是先去找倪慧芳。”
“为什么?”
“直觉。”
猗苏顿时无话可说:“那就去找倪慧芳吧。”
没想到夜游找倪慧芳的方式,是超乎想象的简单粗暴……他神奇地找出了倪慧芳每日吃早饭的小铺子,非常自然地坐到了目标对象的同一张桌子,对着愕然的中年妇人一笑:“你好,我是昨天发短信的,想问您一些关于杨彬的事,不会耽误很久。”
倪慧芳明显被吓到了,愣愣看了他一会儿,便要起身。
“我不会要求您作证,只要把您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夜游也不着急,仍旧维持着不高不低的声调,“从三甲医院前途无量的护士长,到二甲中亦是不入流的市医院,您想必也不会甘心吧?不瞒您说,我们就是要把章学秉拉下马。”
倪慧芳声音有些发抖,却还是坐了回去:“章主任下台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这个我不好保证。”夜游徐徐道,“除了出一口气外,当初被流放出来的各位,当然也是有可能被补偿的。”
“有可能。”倪慧芳哼了一声,一口喝光了面前的豆浆,低声说,“我没进手术室,也没什么好说的。”
猗苏立即捕捉到了她语气中微妙的转折,追问:“手术前,是否有什么隐情?”
倪慧芳睨了她一眼,整整衣领便离开了。
“失败了……”猗苏颓丧地趴了下去,蓦地看见空空的豆浆碗下似乎压了什么东西。
夜游也注意到了,飞快地抽出来展开,不由笑了:“看来这位护士姐姐面冷心热,早有准备,只不过做做面上功夫罢了。”
猗苏凑过去一瞧,似乎是从哪里撕下来的一页纸,上头印着“会议记录”的字样。下首第一行会议内容:临床试验中心23床手术方案研讨会。右边标注的日期,正是一年前,那场手术前夕。
作者有话要说: 杜缜是我很喜欢的角色^▼^
提问:对连续三章没有戏份这事,君上怎么看?
伏晏:呵呵。
猗苏:这笑得比平常还要渗人,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休假的君上
……临床试验中心23床手术方案研讨会。
夜游的手指在中间一行划了两划,轻声念道:“对于章主任的iPS心肌细胞移植计划,杨彬提出病人体质较弱,发生排异反应或严重并发症可能性较大,建议保守治疗。”
因为这一张会议记录,事情的全貌也渐渐浮出了水面……专攻iPS细胞这项技术的杨彬对章学秉的手术方案提出异议,后者却坚持进行手术,导致病人死亡,进而将责任推卸到杨彬身上。
可是疑团仍旧重重:为何章学秉要不顾风险坚持己见?医院又是为何对他推卸责任的作态持默许态度、甚至还为他善后将有关人员调离?
“章学秉身后是否有什么靠山?”猗苏立即提出假设。
夜游将会议记录小心收起,摸着下巴说:“有可能,但更有可能是有共同利益。”他神清气爽地起身:“昨天晚上好好睡了一觉,感觉真不错。”
“一直日夜颠倒很辛苦吧?”
夜游闻言看了猗苏一眼,笑笑地道:“心疼我了?”
这货敢情一精神就化身情场老手?猗苏白他一眼:“搭档整日睡不醒叫人很困扰。”
夜游闻言也就嘿嘿两声笑,转开话茬:“接下来就去和麻醉师李锲见面吧。”说着又摆弄了一阵手机。
“他答应了,说是中午一起吃个饭。”夜游不久就抬起头宣布。见猗苏盯着手机有点发愣,不由笑了:“这东西就是方便。听说九重天都已经有类似的东西,每个神仙一部,真该让伏晏也弄这么一套。”
“的确是赶得上法宝的存在了。”猗苏深表同意。
“啊,杜缜来电话了。”夜游又将手机凑到耳边,听了两句面色便严肃起来。“嗯,我们会小心行事,您也暂且按兵不动。”
猗苏征询地冲夜游抬起眉毛。
“杜缜说,今天章学秉居然和她旁敲侧击地提起了杨彬的事,似乎在暗示她不要试图追究当年的事。杜缜自觉没有留下痕迹,不知道消息是从哪里走漏的。”夜游搓搓手,“不过她还是拿到了一些要紧资料,说是会送到我们那里。章学秉显然也是被逼急了,才想试探看她查到了哪一步。”
“会不会……”猗苏心里浮上个猜测,却忍住没说,只和夜游交换了个眼神。
夜游看了看时间,爽快道:“现在离中午还早,我还要去准备一些东西,不如麻烦你回去一趟,收杜缜的资料。”
于是猗苏就独自回到住处,一开门,便见着玄关后头的沙发上坐了个人。
她骇了一跳,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一步,歪头往玄关摆的大花瓶旁凑过去,窥了一眼,愈发觉得大约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大对头:
一身现代装束歪在沙发靠垫上的,不是伏晏是谁?
“谢姑娘不当拾荒的,改做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