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与他截然相反的信念,飘洋过海,去寻找自以为存在的万全之策,来解决小唯这块刺在他们心头多年的心病,可最终的现实却是她失去了最后可以陪伴心爱女儿的岁月,可那个法子却仍旧没有着落,过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失去了那么重要人,最终的答案却绕回原地,无解。
而当年唯一的可行的之策却因为她的一再优柔寡断而错失,再也没机会了。事实证明,他当年那个近乎于冷酷的法子才是是对的,而她…她那份自以为是的良善,只帮了倒忙。她有什么颜面再去认她。作为一个医生,既医不了自己,也挽救不了自己最珍视的孩子。她不配为医,更不配为母。
“对不起啊。”叶臻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忽然莞尔,只是那抹笑容那般悲凉,“你认错啦。”
不敢再去看他们之间任何一人的表情,她落荒而逃,记忆如洪流般铺天盖地的倾泻而来,她想起了,第一次看见他们的孩子…
“恭喜太太了,一儿一女。”
两只小娃娃凑在一起,小脸蛋红通通的。她一眼看见的,就是分外羸弱的小唯。
很像他。
那个时候,她是这般想的。
柔软的黑发,湿漉漉,贴在脸颊上可爱地蜷曲,深蓝色的眸子,哭的时候微微眯起来,灯光照进去的时候,可以看见玄色的瞳仁。
她哭泣的声音那样微弱,或许脾气会和他一样,温柔静默,是个秀气温婉的女孩子,这样才能让他省心。不要像自己,太淘气。
三岁,摇摇晃晃的在家里跑来跑去,好奇的去摸她的各种水晶娃娃,然后不小心打碎那些珍藏,却一脸无辜的笑。颊边或许会荡漾起小小的梨涡。
五岁,下了幼儿园,在放学路上可以偎在父亲怀里喋喋不休闹个不停,哄得那张冰块脸笑一笑。
七岁,可能会溜到她父亲的酒窖,看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瓶子,好奇的偷偷抿上一口,然后醉倒在地,晚餐的时候被她生气的发现。却还得想着法子替她遮掩。
九岁,会穿上精致的制服,整整齐齐的梳上两只可爱小辫子,背着书包去学校,可能会被同学欺负,但也有可能仗着哥哥横行霸道。
十三岁,可能会早恋,开始喜欢某个爱揪她辫子的,却会脸红的小男生,却在那个小男生升级为男朋友的时候,被她父亲发现,然后那个红着脸小男生被黑着脸的老男人吓到,不知道是会逃跑还是不松手?
十八岁…
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她幻想中的美好岁月没有实现过,从来都没有。作为一个母亲,她错过了她生命里所有重要的时刻。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去。甚至因此可能摧毁了她原本便羸弱不堪的生机。叶臻呐叶臻,你如何还配得起她喊你的一声‘妈妈’。
“妈咪…”小纫玉盯着手背上那颗晶莹温润的泪珠,好奇的抓抓脑袋,抬起爪子,摸摸母亲的脸颊,“你怎么哭了?”
————————
“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林朵瓷怔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是在同自己说话,可是又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同自己说这些,但还好他很快又为自己解答了这个问题:“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当年你打碎的,那个特别丑的杯子是谁的么?”他盯着那个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神态专注,眼神悲悯而温柔,有难言的伤痛微微闪着光。
她望见,轻叹,“我知道。”可我不知道,她还活着。
望着眼前挺拔却落寞的背影,她咽下了下半句言语,徒留一声喟叹。
同梁薄之间,一直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他并不是一个随意与人结缘的男人。准确来说,大多的时候都是冷漠的,并非不善言辞,而是私人感情真的很淡薄。不知巧是不巧,叶臻离去的时候,正是她来到寰宇的那一年。
那时的她,刚刚斩断和前男友多年分分合合的恋情,来到一个全新的城市,做着一份陌生的行业,毫无疑问的,正处在很多人都会遇到的人生低谷。却没想到他也是,幸福的人生总有共同之处,而不幸的人生千千万万。两个有着相似经历的不幸者,总是有种惺惺相惜的微妙情感。
何况二人经营着共通的事业,临近的环境,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女,早没有了年轻人的炽热和激情,生活上相互照应着,工作一起经营着,但好像总是比一般朋友要多那么一点,又达不到那份暧昧。说是一点好感没有那是假的。只是她秉承着女人的矜持,也尊重他对‘亡妻’的感情。他亦是克制而有礼。
没有什么矛盾,也没有什么波澜,二人的感情就这样不愠不火的维持渐进,不近也不远,真正打破这份平衡的其实是那一天,他出差有一段时日,她也休了病假太久,回到集团的时候,只看着他桌面堆积如山,也是出于顺便,就想着替他收拾一下,却意外的打翻了那个很丑很丑的泥塑一样的杯子,因为看着实在影响美观,和整个办公室的风格都不搭,又跌碎了一个小角,她没想太多,顺手就丢了。没想到下午他回来,居然还把碎片收集起来,弄得两手都是血,她上前帮忙却被他莫名其妙一顿训斥。感觉到委屈,隐约才意识到可能真的做错了事,也就隐忍淡了下去。
只是他却没有淡化这份怒气的意思。这份负面的情绪愈来愈严重,逐渐影响了整层楼办公氛围,她那天终于粘黏拼好了他的宝贝杯子,往他桌面一丢:“你就抱着它过一辈子吧。”
自始至终没有人告诉她这杯子是谁的,只是后来,也是渐渐通过女人敏感的本能大致猜了出来。有点庆幸他那时没有再追究。有些内疚,但更多的是心酸。这世道像他一样长情的人不多了,喜欢的爱慕的就是他的长情,可现在,却愈发被他这份深沉不浓烈的感情逼的内伤,他从来都没有给别人留过余地。
也罢,她这样安慰着自己,活人永远无法和死人争宠。她认了。可直到今天,却发现…
“走吧。”他不知何时已经抱起了小唯,声音较之刚刚瞬间流露的脆弱,已经正常了许多,虽然依旧有些不同寻常的沙哑,“赶飞机呢。”
她不出声的跟上,不经意间,发现小唯原本就病态的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泛着青灰的恹色。小嘴死死的闭着,安静的锁在父亲怀里,原本就静默的性子,此时更是一言不发,一直到车边,她都牢牢挂住父亲不肯松手。
“我来开车吧。”她适时的提议。
他并没有拒绝,只是浮皮潦草的点头,抱着小唯坐在副驾驶上。小唯伏在他膝上,不知是太累了还是身体负荷超标,很快就和上眼睛,昏睡过去。他细心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举止那般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一只瓷娃娃。
一路无言,没想到快到虹桥的时候却出了状况,小唯在昏睡中忽然重重的咳嗽了起来,二人都慌了,她连忙从包里翻找应急的用药,慌乱之中没有注意到一个东西掉落在地。还好这种情况发生过,倒不算太过无助,掺这水用过药,小唯看起来总归好些了,软软的又缩了回去,他轻轻的拍着女儿的后背替她顺气,目光无意间扫到了刚刚掉落在车面那个东西。
一个信封。看起来很眼熟的信封。
第十四章
林朵瓷也看见了。
附身去捡的时候,刚巧和他的手指碰到了一起。他的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只一秒,便迅速移开。然而他的目光没有移开,直直的盯着她神色仓惶的脸。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需要一个解释’。这事儿原本没什么好避讳的,只是眼下这种情景实在是不太适宜。只是两相斟酌,朵瓷也只能缓缓道来,“那天她…叶小姐在松鹤遇着我,给了我两份,说是…怕你会撕了,结果你还真…那种情况我想着再拿出来也是无用,所以想着找个合适的时候再交给你的。”
他直起身,没有拿信,沉默半晌之后一声轻笑,“倒是了解我。”
朵瓷拣起信,递到他面前,犹疑着还是开了口,“那你现在…”
“收起来吧。”眼神移向一边,他并没有接。
朵瓷想要再说些什么,这时候小唯在他怀里又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声响,掺杂着几声细弱的咳嗽,他微微俯下身去,耳廓贴在女儿苍白干涸的唇瓣上,许久,他才直起身,小心的把她拢在心口,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清瘦的背脊,语调是无容置喙的笃定,却温柔,“爸爸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反悔,小唯安心。”
朵瓷看着他怀中的那尊奄奄一息的小瓷娃娃,心头一酸,没再多语,重新发动了汽车。
“这样真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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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的航班总是好晚点,所以即使他们去迟了十来分钟却还是等了一个小时才登上去巴黎的飞机,好容易安顿好了,小唯缩那里,昏睡着,脸色看起来更加难看了,时不时的还咳嗽几声。朵瓷替她拢了拢薄毯,轻声发问,“这次的概念展也不是那么重要,我们的作品参展的也不多,何必非得跑这一趟,还拖着小唯?这一路颠簸的,她身体…”
“在医院待着又能怎样。多睡几天,多吊几瓶水就能痊愈,出门跑跑跳跳了么?”他看着窗外的天际,一点一滴由湛蓝变得橙黄,云层睡在脚下,一切那般安宁,他的声音亦是如此,“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待在医院,很少出去,也没见又什么进展。长这么大,连上海都没出过。多可惜。”
朵瓷听出了他言语间淡淡的灰败和绝望,却又找不出多余的话来宽慰他,“还是有机会的,你不要急着放弃…”
“并没有。”他摇头,“只是万一…我是说万一,那她起码多多少少是见过了这个世界了,也会少些遗憾。”
“…”她看着小人儿皱成了一团的小脸,心生怜惜,“你答应过她的,就是这个?”
他怔了一下,旋即很干脆的否定,“不是。”
她其实很想顺着话头问下去,然而看着他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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