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姜 - 钩沉·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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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姜 - 钩沉·释天-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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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水氏,这在三界里头可是个人人敬三分畏三分头痛又三分的人物。传说,此神权势遮天,西王母仰赖她,玉帝倚重她,中天宫独尊她;传说,此神道行高深,有着制命天地,万神俯首的本事;传说,此神骄横跋扈、唯我独尊的脾性,冷酷无情、手段狠辣的行事,任谁都不敢得罪她;传说,此神容姿美绝,不可方物;传说……
总之,关于上神水镜月的传说无数,怕她的有,喜她的有,慕她的有,逢迎拍马、阿谀讨好的更多。就连冥府――自诩三界最为公正之处,在这有关于上神源地的天一池妖狐一案上,也留了几手,卖了几分面子,将此事慎重而判,但到底是重是轻,冥府却又琢磨不透了。
少不得在一切停当之后,还得让这位在天界举足轻重的上神亲自来过过目,才好定案。恰好,九九重阳是酆都大帝的寿诞,酆都大帝便派了值差执笺去请。
一柬请贴送入水镜月的手里,她瞟了一眼,捏在手中,冲着一旁躬身而立的值差道:“多谢殿下厚意,届时镜月一定赴会。”
“谢上神赏脸。”值差喜滋滋地应下,急急回地府禀报。心中想着这位上神素来不喜赴人之宴,却又位高权重,在天界里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连天帝与西王母都要给她三分面子,此次帝爷能只凭一张请柬便请得她的大驾,这传出去,地府可就不一般了!
正在沏着茶的女童忽然抬脸问自家主子,“上神,怎么来了兴致去给那地府长脸?”语下颇有些不解,上神素来不喜这种阿谀的热闹,往日里规避尚且不及,怎么这次如此轻易便去了?
水镜月将请柬扔在一边,淡明的神色间有一抹不着痕迹的冷淡,“凄凄幽冥路,黄泉不堪行,冥府自有冥府的不道之处,更何况还有个炼狱。”
女童的手一颤,险些把茶洒在外边,“上神?!”炼狱自古只有犯下重罪的生灵才去得,去得就万难出来,那苦刑,哪怕是事隔数百年,哪怕只是回想一分,仍叫人不寒而栗。
水镜月回过眼来,秀长的凤眼朝她一眯,“怎么,还怕?”
女童收拾心神,垂下了眼,“忘儿本就是那儿来的,不过再去走一遭罢了。”那时,她是为报父仇,犯下重罪的人,给天雷劈死,收在地狱里受每日七七四十九刀之割刑。所幸,那时因上神又立一桩大功,但事务日繁,想找个帮手。她不知道,为什么上神这样高高在上,与她这等重罪之人有天壤之别的仙子竟会由一本《过事录》中挑中了她?记得当时她问过,上神却只拿第二次救下念儿的方式来回答她――她只是随手翻的。
几百年过去了,她跟着上神的日子也那么长了,她知道,上神不是那般随意的人,往往最随意的一件事,到了上神手中便会有后续,但她却从来不说。就像弈棋,九元之初,飞、粘其后,每一步,都关系后头的章法。而到了必要时,上神也是心狠手辣,毫不犹豫的。
就如同这一次,因为妖狐造祸的天一池是上神的初修之地,所以,在大祸酿成之前,她便主动请缨,亲自出解决这件小到摆不上台面的事。为什么呢?上神想保天一池的用意是很明显的,但这一点她忘儿也想得到,上神肯定不只那么简单。
水镜月唇际勾了一抹冷笑,回想着方才中天宫中的对峙,那抹冷笑益重。三十六洞天的龌龊事不解决,东华君就想在玉帝这儿告她?哼!告去吧!小小小一族妖狐,孰重孰轻,她可分得清清楚楚!
另一边的女童年纪略长,悄悄瞅了眼忘儿,将她拉到一边轻声告诉。“听值事官说,今儿殿上那位宵然大人又惹上神啦!原本上神好好地说着三十六洞天治下出现多处违反天条的人祭,又发生多处侵占吞并战祸的事儿。那个宵然大人就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向玉帝爷告状,说咱们上神放纵其初修地妖灵,为祸世间!”
“呵!真是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神仙,整天没事找事就惹咱们上神!”忘儿努了嘴骂人,一回想方才水镜月的神色,心中更恼,“这不就把上神给惹气了!”
那年纪略长的女童“扑嗤”一笑,“哪能呢!上神才不把他放在心上呢!等他说完,上神眼都没带他一眼,继续方才说的,把宵然大人气死了,差一点又大闹中天宫呢!”
“哈!活该!”两人都笑了一阵,才走回殿来。
“忘儿,给我备上一份厚礼。”水镜月低眉瞅着自己的双手,似是并未如女童所言般满不在乎,只瞧不出心思地怔了会儿,又捻起一指在另一掌心比划了一阵。
她的天劫似乎快来了吧?她抚上眉,纤秀的手掩住双目。那妖狐,早在数千年前,已叫她亲自纳入了天一池界,不管出于何目的,她是灭了自己的族人啊……又一次,亲手灭了自己的族人呵……数千年了,反复地做,她实在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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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三界之中最冷阴的去处,便是蒿里山,只往那一方暗云密布的天光看一眼,便有凛凛阴风袭身。饶是在重阳日,暑气仍嚣之时,终也挡不住那股寒气扑面而来。
水镜月一行三人,立定山脚下,待要举步,却先一顿。
“上神?”忘儿语中含蕴惊喜,以为临时上神又有变动,无须再去了。
水镜月如星月映湖的双眸朝她一瞥,只淡淡一哂,并不言语。而蒿里山前忽地就吹起一阵冷风,天色顿暗,隐约中现出一行人影来。
“啊,上神不吝屈驾而至,真是我冥界有幸!”为首的一人着黑金僧袍,一脸黧黑,那宽厚的面堂隐隐透出些慈悲之意来。正是在冥界超度亡魂的地藏王菩萨。
水镜月还了一礼,一如惯常地漾着一抹浅笑,不亲不远,不昵不淡,微带着傲然客气寒喧,“菩萨这是笑话镜月了。蒙酆都大帝不弃,寿诞相邀,该是镜月三生有幸才是。”
“呵呵呵,这么多年了,上神还是这般客气,啊?哈哈哈。”地藏菩萨身后现出一人,一身月白锦服,气度游逸而倜傥,潇洒不羁。水镜月听声辨人,虽相隔近五百年不见,亦是认得出来。
“原来府君也到了,蒙众位大驾亲迎,真是惭愧。”水镜月依旧是笑,却因见到了这位府君,眼神里微微渗出一丝随意。眼前的这位翩翩公子便是掌管冥界外务的泰山府君,本是西王母小女儿太真夫人的三子,因年少好玩,委官废事,有司奏劾,便降主事东岳,退真王之编,主鬼之事宜。当年还是在她手上判的呢!顺他的意打发他来这里任个闲职,虽是举手之恩,也算是故旧了。
“呵呵呵,大帝早命我等在此相候,上神请吧。”地藏菩萨手一挥,做了个请势。
水镜月便不再客气,随人众人便举步直入冥府地界。
冥界素来各有司职,每时每刻俱有死魂入界,生灵投胎。地藏王菩萨自不必说,在冥界事务只多不少。而眼前还不止他一个,连几殿阎罗都到了,一殿、二殿、四殿、七殿和十殿的阎罗,个个都带个“王”字。这排场不可谓不大。
忘儿与念儿没见着五殿阎罗天子,倒俱是松了口气,同时又心中略带自矜。到底是上神,能让秦广王放下掌判夭寿、善恶之职,让楚江王、五官王、泰山王放下座下的十六个诛心地狱,让转轮王放下投生之务,甚至还劳动了地藏五菩萨亲迎,就是泰山府君亦是个不小的神职哩!二人想至此,面上都不由现出一抹清傲之气,连带地行路时亦挺直了脊梁,她们已不再是当日受刑地狱的冤魂了。
地藏貌虽奇丑,但因面相宽阔,看去便有七分宝相庄严,隐有佛心照人之感。他微微一笑,“冥府众事多有赖上神相护,冥府感激万分。”
“过誉了。镜月不过替玉帝爷略分圣忧,比不得阎君掌百世轮回,善恶分明,来世回报。”她并不谦辞,只淡淡一笑,驻足而立,放眼山脚下的城隍,酆都城已遥遥在望。“且看这地府之城,人间地狱亦是有分。这等赏罚分明,便是玉帝爷也时常夸赞不已。”
一行人翻过蒿里山,又行了几步,便见一处石碑,碑上正刻着五十六个篆字,古朴警醒,细细看去,却是:
大道无为,清净一真。
六道众生,皆因妄成。
缘妄造业,善恶攸分。
因果不爽,毫厘分明。
心念才动,业相已形。
人虽不见,神鬼早明。
勿谓暗室,果报难遁。
原来是“阴阳界碑”了。又行数步,便至鬼门关。鬼门关前塑“阴曹地府”门亭,右侧外树一碑,隶书“此冥府也”四字。关门为一座楼亭,四角飞檐,正门上以大楷飞书“出生入死”四字。漆黑的山门飞临于两壁山棱之间,山门空阔如宇,苍茫凛人。由这门中吹出阵阵阴风,直欲冻得人面色发青。鬼门两侧俱有守关鬼卒,见众人来了,都收敛了手中的剑戟磕头一拜。城隍亦领人鬼卒来迎。
于是人愈聚愈多,前后簇拥着直往黄泉而行。那种浓郁的森寒之气,刺得人一记哆嗦,阴寒寒的冷雾扑面而来,如一条条极细的小蛇,钻入每一个毛孔。饶是城隍派了日巡驱雾,但一踏上黄泉路的忘儿与念儿仍是激凌凌地抖了一抖,好一会儿才勉强克了这寒意。
一路上,对于妖狐一事不提一字的水镜月只是随意地问着冥府的风物。一片阒黑之中,也只有数千年修为的她才能一览无遗,包括,那些早被粉饰过的安宁。不管是念儿还是忘儿,谁都知道冥府的黄泉路断不可能会如此清静平和。那种凄凉的意味还在,却已不见触目惊心的人与事。比如脱衣挂树的枉鬼,回回惶惶找不着路的无头鬼,血肉横飞满路乱撞的鬼,被野灵吞吃的鬼,种种种种,都是被掩了去的。
“酆君治下,果然清明。菩萨当初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大牺牲来此,普渡众生,如今黄泉如此祥和,可见佛法无边,渡化无类啊。”她手轻轻往下一抚,暗无天日的青石板上,顿时闪过一片柔和的光亮,如同日光照过水面,一片玲珑之色中微夹几丝不易察觉的血色。
地藏并未注意这些,只是一笑,黧黑的脸上闪过一抹深沉的迷惘,这迷惘使得那本为谦和的笑意透出一分古怪的近似于呆板的神情。“佛法化人,正是地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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