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借着夜色,潜在草木中向外走去,眼见着大门就在面前,却无法靠近,十几个护院分散在周围,他们对阁里的人极为熟悉,就算是出来送客的妓儿,也不允许踏出门外半分。我们就这样伏在草木中呆了大半夜,虽说天气还很凉,漆夜握着我的手已然汗湿,他几乎是绝望的低声道:“凌夷,我们出不去!”
我摇头,反手握紧了他小声道:“漆夜,要逃出去。”说这话时我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漆夜听我这般说惊道:“凌夷,你要做什么!”
我忽地站起来,大步朝门外奔去,只听见漆夜压着嗓子的惊呼,以及周遭或是呵斥或是怒骂的声音,无数双手拽着我的衣服,按压着我。漆夜,一定要出去,一定!
忽然一双手揽住我,将我从人群中提了出来,清冷的声音淡然响起:“凌夷,你还当真?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居然真的往外跑?”
周围的人立刻退了下去,偶尔间或着一些诚惶诚恐的道歉声。来人拉着我一直回了房间,顺手便将我扔在床上。我就势蜷在里角不敢抬头看他。半晌,也没见有任何动静,再抬头看去,他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没两日,漆夜被抓了回来。君笑将我与长清都叫了过去,看着瑟瑟发抖的漆夜,他出人意外的用纤长有力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漆夜的发。语气柔和的说道:“你离开这里又能怎样?从你进素心阁的那一天便被这漫漫红尘淹没了,怎样都干净不了。明日你就来逸园,因为你的原因,我将之前的客人都得罪了。”
漆夜一听便挣扎起来,说着不愿。
“你果真不愿?”
“不愿!”
君笑微叹,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精致玉石瓷瓶,倒出一枚药丸,迫他吃下。漆夜脸色大变,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他当然知道那是“合欢”,素心阁最烈的春药。
几名身强力壮的护院被带了进来,他们剥了漆夜的衣物,变着法子在他身上释放着欲望,君笑要我们在旁边看着,不准离去,不准闭眼,不准塞耳。漆夜刺柏的肌肤因欲望而泛起瑰丽的红,鸦色的发,随着身后男子的动作狂乱地舞着,原本清澈的眼蒙上一层薄薄水雾,他百般哭告哀求,君笑却惘然未闻,一边品着茶,一边掂起一粒黑子,落在那一直摆放在房间中的棋盘上。
不愿看,不愿听。
落子的清脆声音混着肉体摩擦与漆夜愈来愈低哑的哀告,犹如利刃般落在心上,伤得它鲜血淋漓,我惶恐的往后退去,却被君笑喝止,我不听,只一味向后躲,直到撞到一处柔软的身体里,抬眼看去,顿时哽咽起来,我反手抱住他,哀求他帮帮漆夜。略带寒意的手只是拢住了我,再也没有动作。
君笑见他不知何时进来了,不悦道:“丁一,怎么最近有空来我这素心阁。”
丁一笑起,听起来颇像玉石相撞的清鸣,带着一股子的凉意:“怎么,君笑不欢迎?”
君笑道:“堂堂襄阳王无事便往这里跑,不怕黎民百姓说你生性好色么!”
君笑与丁一说话间,护院们已然住了手,只留漆夜躺在地上不住的颤抖,我忙跑去扶起他,搂着他依旧发抖的身子。
“君笑什么时候又把我当作襄阳王了?平日丁一丁一的呼来唤去,不知情的还当我是素心阁的人。”
丁一走到棋盘边,随手掂起一粒白子,啪的一声落下。君笑盯着棋盘啊的叫了一声,拿着黑子的手怎样也落不下去,忽地抬眼,邪魅的眼睛扫了过来,不悦道:“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我匆忙解下外衣给漆夜披上,拉着他出了门,与丁一擦肩而过时,他对我微微颔首。
第二日,漆夜就搬去了逸园,走前他没哭也没闹,安静非常。我茫然,不知自己的将来会怎样。忽地忆起襄阳王那清清冷冷声音,心中就莫明的温暖起来,身上仿佛还能感触到他的手拢着我的温度。丁一是极美的,比起阁中的人更甚之。他身上有着世家子弟贵气,以及在沙场中磨砺出的锐气,这些糅合在别样的出尘气质中,格外诱人。
这一回丁一在这里住了许久,偶尔间或的来找过我,但只是听琴论词弈棋,并无其他举动。
他说,我第一次从他那里拿酒时,他就看到了,所以每回都将梨花酿放在那个位置。我诺诺得说不出半句话。丁一笑道:“最近怎么不见你去。”我望着他呆了一呆,懊恼道:“拿了也没人喝。”说着眼眶又热起,我深吸了口气,压抑那股悲哀,若是让漆夜见到,他定会掉头便走,他最厌恶别人哭哭啼啼。丁一轻轻应了一声,忽然道:“原来你是拿去给蝶影的。”我啊了一声,诧异他竟如此清楚,想了想,他在素心阁流连了如此久的时间,知道也不奇怪。
过了片刻,我才惴惴问,道:“你能给蝶影带封信么。”我狠狠抽了口气,道:“我想他。”
丁一落子的手顿半空,他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道:“你知道那秦姓人是谁?”
我摇头。丁一道:“蝶影正红着,君笑哪里会轻易放他走,一是因秦姓人出的价码高,君笑要得不仅仅是韵清搂那块地,里面所有的姑娘,包括当红的金缕衣、千若水的卖身契全都落了他手。”丁一一面说着一面落下一子,继续道:“二是因那人身份非常,君笑得罪不起。”我脱口道:“他是什么人?”
丁一笑了一声,一字一字道:“萧国左丞相刘原释。”
我自然没听过什么刘原释,只是左丞相这一称号着实吓了我一跳,顿时禁了声。丁一忽得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发,道:“你若想,帮你送个信也没什么,我有办法与他联络。”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欢呼一声,扑到他身上,在他脸颊上亲了亲。丁一怔了怔,我这才意识到不妥,从他身上下来,道:“你等我一会儿。”然后跑到书柜那里,从一本书中翻出那封老早就写好,却迟迟送不出信,郑重的交到丁一的手上,丁一同样郑重的将其收进怀中,看他动作,我只觉得,他一定会将信交到蝶影手中。
自从丁一常来我这里,护院们也不再为难我,出入内外院颇为自由。
漆夜接客那天,君笑请了许多人来,不乏达官贵族,叫的价也是一次比一次高,君笑只是在一旁安静听着,也不答话。在堂外,远远看着漆夜单薄且倔强的身型,我很懦弱的逃了,逃回自己的屋子,躲在床榻上,裹起被子,头一次发觉自己如此渺小,连救助一个人都做不到,何况他还是四人中与我年龄最相近,最玩得来的。
不知何时丁一推门而入,唤着我的名字,我胡乱在被褥上蹭了几下,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这才起身,应他。
丁一找我无非是听琴论词弈棋,他看了我一眼,似是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出口,走到棋盘前,道:“陪我下一局。”
心里有着他事,怎样也安不了心,一开始满脑子都是漆夜,又想着自己,最终也逃不了他那样的境地。后来却又盯着丁一落子的手出神,那双手与君笑不同,白皙修长,指节与掌心间有着茧子,想必是习字练剑时留下的,想象着这样的丁一骑马握枪,驰骋沙场,指挥一干将士,布阵杀敌,那是怎样的情景。这样美丽的他,想要那些将士心甘情愿的臣服,颇费脑筋吧。
手指叩在棋盘上的声音惊醒了我,抬眼,见丁一正瞧着我,寒潭水般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波澜不起。平日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觉得遍体生凉,这时却发觉这样的目光已然融掉了心中的那方冻土。
我忽然想,若是他,也无所谓吧,总比那些粗俗痴肥枉有好家世的人要强的多。
我拢住他的手,感受着手心间微凉且粗糙的感觉,瞬间捕捉到他流露出的一丝讶异。虔诚的捧起那只手,奉到唇边,细细吻着,他微微一震,似是要抽回,但最终还是任我去了。
“我喜欢你,喜欢你……”我语无伦次的说着,照着君笑平日里教的,妩媚地对他笑,眼前的人却越显得模糊不清,不知什么涌出眼睛,爬在脸上,落在口里,融在心中,咸咸涩涩。
我起身,翻了棋盘,黑白棋子落在地上,叮叮当当的散在四处,跨坐在他身上,伸手解身上衣物:“丁一,要我吧,我喜欢你,终究有一天我会变成漆夜那般,趁现在,还干净,你抱我吧!”
丁一反手抱住我,不带一丝的情色,哄孩子般拍着我的背,我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怎样也止不住。
“襄阳王!……”
我正哭得热闹,听见一声呼唤,门被打开,接下来便听见似是强压怒气话语:“襄阳王所谓的要事就是在这素心阁里办?”
丁一顺势在我脸颊边留下一吻,道:“不知九皇子来此何事?”
丁一不紧不慢地帮我穿上衣物,九皇子静了一会儿,语气明显平息了许多,道:“北方游牧民族屡屡进犯,朝廷暂时分不开人手,还请襄阳王出兵。我在府上已停留十数日,始终不得见襄阳王一面,今次见面还望襄阳王仔细思虑一下此事。”
被九皇子点出故意躲避的丁一不以为意,只是淡然道:“我手下将士多为南人,于北方作战诸多不利,且不论行兵运粮之难,单是气候都难以适应,怕是没到北疆,将士却先倒了大半,这样的仗如何打?”
九皇子道:“北疆被扰,民众不得安生,人人都称襄阳王良善多谋,此次出兵必然会赢得众民之心,况且,若是凯旋而归,朝廷自有重赏。”
丁一轻笑,为我系上最后的外衣,替我拭着泪,斜眸看向他道:“赏什么?金银财宝?南方物产丰富,虽不如天子那般富有天下,但足以供本王挥霍;食邑?自先辈至今,足有十万户;官职?不说也罢!”
九皇子语塞。
丁一抚着我的发,将我搂在怀里,在我耳际暧昧低语,道:“或者是美人?这里可已有我挂念的人了。”说着若有若无的在我臀间轻抚,眼睛却瞟向九皇子。我一时被他露骨的举动惊到,止了泪,看着他,
丁一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柔声道:“乖孩子,听话。”我渐渐放软了身子,任由他去弄。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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