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大街上并没有人对如此普通的货郎起疑心,一切都是照旧就好似一个月前的那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阳光还是一如既往得温暖,衙门的差大爷们懒懒地靠在赤红的大鼓旁打盹。那两个货郎的眼神闪过了一丝轻蔑,掩了掩自己的帽檐,钻到一旁的小巷子里边去了。
“阔别两年了,这儿还是没怎么变。”其中一个唤作毕方的货郎摘下了帽子,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嘴角却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是啊,现在起就解脱了。”
“除却五欲;疮疣解脱,是谓逍遥也。”
“毕方,你就不要再文绉绉了,嫂子还在家等你,谈什么无欲无求,乐得逍遥。”边上那个稍显瘦弱的货郎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不要调侃我了,重明,走,进去吧。”
“哇!娃儿他爹你总算是回来了!”边上的院子里突然冲出了一个老妇人,两鬓已经斑白,枯槁的双手颤颤发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刘大娘!”其中一个货郎叫到,“怎么不见娟娘?”
“娟娘早在半个月前买菜的时候就被王员外看上直接带走了!邻里都……没法子啊!”刘大娘满脸凄苦,“娟娘真是个苦命的孩子,都怪我老婆子身体不好,不然怎么会让她挺着个大肚子出去买菜,”
“真是个禽兽!”
这王员外素来以“爱美”著称,家里小妾就有几十房。凡是看上的小娘子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搞到手。名声早就臭出了十里八乡,只是这王员外偏偏和淮南道的顶头官员有些沾亲带故。实实足足的一只地头蛇。
“我们去救嫂子!”那个瘦弱的货郎书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鹰眸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怒火。
“没用了……”刘大娘不住地擦眼泪,老脸上涕泪横流,竟是扑通一声给跪下了:“娃儿他爹,我对不起你啊,你叫我照顾娟娘,老身实在是没用,娟娘回来的时候就投井了……”
“噗通。”这一回确实那个结实些的货郎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面色发青。紧紧咬着的牙关和越来越多的冷汗证明着他的情况并不乐观。
“毕方!”那个瘦弱的货郎赶忙过去掐人中,却不想扶着他肩膀的手湿漉漉的,反手一看,全是血。黑的血。
黑的血,和夜一样黑,和梦魇一样恐怖。
“毕方!你怎么都不说!”那个瘦弱的货郎紧紧扶着另外一人的肩膀。
“娟娘……娟娘……娟娘……”毕方的梦中的呼喊格外的凄凉。
“他中的是七虫七星毒,能撑半个时辰就已经不错了”一个声音响起,影子遮住了半面阳光,逆光的面容似曾相识。
“你……。”那个瘦弱的货郎警惕地问道。
“这不重要,我只是想要帮你,你的兄弟身中奇毒怒火攻心,回天乏术了。”那人抚着自己的胡茬。
那个瘦弱的货郎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刘大娘,娟娘可曾安葬?”
刘大娘一骨碌爬起来:“有的,我和隔壁春林和他老子娘一起去的,就在十里屯的矮坡上!”
“那就好,我带他过去!”瘦弱的货郎把他的兄弟扶到肩上,毅然决然地向外走去。
“小兄弟,我的马车可以借你一用,这里到十里屯还有个把时辰的脚程,不如······”
“兄台好意,心领了。”那人并没有停下脚步。
“对不起……对不起……”毕方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
“是那个时候受的伤吧,为什么不说,要拖到现在?难道是为了不拖累我吗?还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想见娟娘最后一面?”重明自言自语道,脸上却是两行清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重明这辈子就哭过两次,一次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有就是这次——朝夕相伴的师兄弟
重明运起轻功飞空而起,驮着一个人却丝毫不吃力,屋顶上只留下一个个残影。
城西,十里屯。
没有墓碑,没有祭品,没有香火,有的只是荒草丛生的孤坟。
新覆上去的黄土在丛丛的杂草下还是刺目。
孤零零的一根破木板立在坟头,上面歪歪扭扭的“娟”字昭示着这个美丽的生命曾经活过。
毕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渐渐转醒。
“娟娘……”他吃力地爬行到坟头的边上,用自己的头使劲地撞击着木板。
一下又一下,声声感人肺腑,声声催人泪下。
“重明。”毕方的嘴唇颤抖着,低低地喊出了同伴的名字。
“师兄……”
“不要伤心,我本该下去陪她的,这是师傅当年给我的百转回魂丹,你拿着。”似乎是回光返照,毕方的说话都不带喘气的。
“师兄!你明知道自己中毒了!为何不吃!现在快……”
“来不及了……咳咳……你一定要替我完成……我的……”
毕方的手无力地垂下,想必已经没了气息。
三月的天,本就阴晴不定。
这会儿子,阴云密布,雨点就像炮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冲走了破木板上的字迹,冲走了毕方额前的血痕。
湿了发,湿了身,却没有湿了本心。
重明一个人默默地用双手地刨了坑,血迹混入了泥土,混合着草根消失不见。
最后,毕方和他的所爱终于团聚了,在另一个世界里。
当然还有重明的佩剑“画眉”。“画眉”将代替重明守护自己的手足。
重明拔出了毕方的佩剑“雪魄”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洒坟茔。
青丝,骤雨,剑舞——一曲悲歌。
“今后,吾名逍遥。完成兄长未竟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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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遥遥神期恒若在(下) '本章字数:2104 最新更新时间:2014…07…22 23:07:39。0'
第二章 遥遥神期恒若在(下)
长亭外,古道边,萋草碧连天。
开着大太阳,却又下着雨。这是太阳和雨的奇遇。
夕阳残血,水声滔滔。
正是送别的好时光。
渡口的两把油纸伞格外醒目。
“李兄,这一路上可是要紧着点,听说城里的王员外今天都已经举家搬迁了。”
“此时已有听闻,但愿此行平安。”
“李兄保重。”
“骆兄也是……”
天际的火烧云和阴云似乎在较量着,谁也不肯相让。
这是一个剑客,因为他的手上提着一把剑。
这把剑的气息就像他的眼神一样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重明,不,现在应该叫叫做逍遥子。他摘下了帽子,墨发披散。根根发丝混杂着雨水和不知名的液体在他的面庞上紧紧地贴着。
没了帽子的逍遥子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芳华绝艳。
也许这个词并不适用于一个男子,但他的面容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美到可以忽视了性别。
略略泛白的皮肤更是让人升起了爱怜之心,甚至想要上去一亲芳泽。
当然——是在没有那把剑的前提下。
随风吹入逍遥子耳朵的除了鸟鸣,虫吟,当然还有人浅浅的低语。
“你们刚才说的王员外是谁!”剑已出鞘,强大的威压混杂着寒气让那两人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
“快说!”居高临下的位置和逍遥子本身的气质占尽了优势。
“我们整个扬州……就这么一个王员外……”
“多谢。”
坐在地上的两人只能怔怔的看着逍遥子的背影,完全忘记了自己满身泥泞的狼狈。
…………
雨渐止,风乍起。
闷热的天气实在是很令人躁郁。
这儿本就是城西的尽头,百十步开外就是城门。
一阵阵马匹的嘶叫声留住了房顶上人的脚步。
放眼望去,那似乎是一个长长的车队,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现在被堵在城门这儿的似乎是运货的车,车上的货物都用厚实的油布包裹着再用粗粗的绳子捆绑了。看着十分将就牢靠。
“老爷!雨停了!可以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划过。
逍遥子的眉头一紧,细细观察前面几辆马车上竟然是画上了大大的“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出所料,这就是那腌臜玩意儿的车队了。
举家搬迁是为了在敌人手里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吗?
那我就在这里将你斩杀!让你的富贵美梦和你一起埋葬!
逍遥子飞身越过几重房屋,脚尖轻点,稳稳地落在了最后一辆车的货物上。
“来者何人!”周边的许是家丁,许是镖师,纷纷地拿出武器。
“在下逍遥子,此次前来为只为借王员外的项上人头一用!阻拦者,死!”逍遥子祭出了“雪魄”,散发的寒气生生地把那些道行低的逼退了几步。
雪白的剑光却被几步开外一个躲藏在阴影里的人看在了眼里。
“镖头,我们要……”
“不必,执此剑者,杀不得。”说话的这个男子浓眉鹰目,只是这眼睛的颜色却是和常人有意,灰色的瞳仁像是掩藏着数不尽的谜团。
“是。”
“今日无论你们阻拦与否,我都要取走他的项上人头,不怕死的,尽可以放马过来。我,是恶,即斩!”
下面的人犹豫了,畏畏缩缩不敢向前。
“老爷说了,杀了此人,赏黄金十两!”那个公鸭一般的嗓子又响了起来,却在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方位。想必那位老爷定是离得不远。
金钱果然是个好东西,能够让人忘却生死的忧患。
刚刚还打着退堂鼓的众人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跃跃欲试。
“蠢货。”对于这种人,逍遥子自然是不会怜惜,迅速出招,招招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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