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天后,队伍依照原定的速度停在了皇陵山脚下。晴朗依旧,薄云似纱。京城郊外卧野千里一江滔流的帝王埋骨地是京城风水地之龙脉,周围百里没有异家坟冢。
山脚下的小村山富庶平静,烟火燃起时霞光满布,今日这座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村庄再次迎到了帝王圣驾。
帝陵山下的慕祖殿已经收拾干净,一众驻地官员候此迎驾。
路上观望帝王驾的子民越来越多,胆大的也多,他们几乎每年见一次皇帝,有些年长的村民甚至是从帝王孩童时代一直到皇帝建功立业,对皇帝没来由的生出一种自己祖先般的自豪感。不乏有大着胆子张望的人。
人群中不起眼的小角落内,一个胖壮的妇人抱着一篮子鸡蛋半蹲在人群中迎驾,待御撵走过她才抬起头看向顶金光璀璨的龙驾。
车队缓缓的停下。
众人齐齐垂头,虽然想一睹圣颜人很多,但有胆色的人很少。
夏之紫身着龙袍,脚踏祥云靴,意气风发的少年风姿中还有五分沉稳深邃。他走出龙撵,看眼绵延绿意的高山,转身向后面走去。
京师御政军紧随其侧。
夏之紫行至凤撵前,身躯微弯,恭谦有礼:“母后,前方不宜车马,请母后随儿臣步行。”
春江跳下马车,掀开车帘弯腰行礼:“太后。”
朱砂一袭暗蓝色的宫装,素手从帘幕中伸出。
夏之紫上前一步,递出左手,紧张的目光谦卑。
朱砂半搭着胸前的珠饰,右手停了一下,还是搭在了来者的臂上。
夏之紫手指微紧,吐出一口浊气安了心:“母后,小心。”
众臣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个月来即流言层出后,太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惹的诸方大臣想看又不敢冲撞圣驾。
朱砂未看夏之紫,眺望远处的娇媚翠绿,生出几许豁达:“皇帝带路。”
夏之紫感激的道诺,扶着太后的手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进。
皇家的队伍缓缓跟上,身着各种服饰和官服的人员依次前行,身份不够的则被安排别宫,能跟进慕祖殿的人,都是帝王的宠臣、宠侍。
人群缓缓抬头,各种声音乍然而起。
“皇上英姿更胜以往。”
“龙光焕发、天家气度,我夏国有福也,不愧是五岁即有天象的龙子龙孙。”
“太后她老人家风采不减当年,五年前的太后也是这样雍容,想不到五年后更见华贵。”
“母慈子孝,真乃夏朝之福。”
渐渐的细小的议论响起。
“虽然不是生母,皇上也很孝顺,刚才低着头时我看到皇上为太后平土。”
“太后对皇上也是尽心尽力,皇上的婚事都是太后精挑细选的贤惠之女,国事上更是耐心教导,实乃我夏朝的运数好。”
“太后贤德,是皇上的福气。”
郑贵人听着默默的垂下头,有些不是滋味。
“但……”声音更小了:“听说皇上发落了太后的宠臣太督大人,太后正为这事跟皇上僵持着,没看到太督没来。”
“皇上岂不麻烦了?太督背后可是太后?”
“皇上这是过河拆桥,当初若不是顾命大臣岂有皇上的今天。”
“不能如此说,皇上大了,当然有自己的主意,太后如不约束她的臣子,是太后失德。”
“谁不知道,皇上还小,说是太后退居幕后,幕后真那么好退?”
“看着吧,皇上肯定会寻个契机给太督一个重新搏击的机会。”
想捕风捉影、听闲道话的众人瞬间被此话题吸引,很多人开始卖弄自己的见闻,谈起宫廷秘事。
郑妇人闻言,紧张的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她想拉人询问,可人群快速从她眼前散开,声音早已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出。
郑贵人从高端落入草莽,她早已强迫自己看开,不论是别人的荣耀还是她此生无缘的孩子,她从未想过赎回。
可她是位母亲,尽管没能力尽力可谁不曾尽心?她也会担忧孩子、会在梦醒时怪自己懦弱无能,比如此刻,就算听到让她担忧的事,她不过是闲着急,连询问也不可能。
朱砂没有直接回寝宫,她带着侍女侍卫先去燃了一炷香,叩拜了夏朝先祖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去休息。
夏之紫不敢叨扰她。
徐君恩趁机求见被挡在门外。
朱砂传了万福进来,看似劳累的她此刻丝毫不见疲惫,七天的行程与养尊处优的人有几分关系:“她在?”
万福恭敬的上前:“回太后,在。”
“可曾观礼。”
万福弯腰道:“观之,太后……”万福稍微起身:“可要派人监……”
朱砂解开腕袖:“不用。”祭祖多年都没发生什么不妥,她不会傻到这时候出现,何况……只是生母而已,有什么需要关注的,如果真觉得她儿子在她这里受了委屈,直接带走就可,她也懒得费心:“下去吧。”
“是。”
皇上的到来在小小的帝陵村引发了不大不小的热闹景象,街头巷尾都是谈论皇家的声音。
郑贵人这些天不再上街,也不接近皇陵百尺,更不会在帝陵山外驻足只求见皇上一面,每年皇上祭祖,她也只是远远看一眼便不再多看,她是母亲,受不住一再观望。
可这次……郑贵人虽然担心可毕竟是曾经荣宠一时的贵人,不会仗着虚无的身份去做她自己办不到或者给他添麻烦的事,但这几天她一直精神不济,听着邻里间称赞皇上、赞美太后,她总有些心中忐忑,心疼儿子受了委屈也不能诉说的苦衷,无助儿子施政时无人管用的尴尬局面,这天下,如今有几分掌握在她儿子手里?还不是那个妖妇手握大权不放,却偏偏要受这份人情,就连她也要感激她对儿子的‘养育’之恩。
……
帝陵山中,陵墓若现,高林秘丛中高大肃杀的建筑群傲然天际。夏之紫带着自己的近臣,站在青山白云间最新的一座陵墓前停下脚步。
他是值得任何一位母亲骄傲的孩子,只是他的努力想得到他倾慕的人认可还有一些距离。
四周护卫远远避开。
臣子退后一步。
149母子见
夏之紫望着这座正在施工中的复杂皇陵,手掌轻放在陵墓墓门的玉板上,手指下意识的摩擦着桀骜雍美的凤首,看眼深入地下的宽广陵门:
“这里三面临山……后有先祖庇佑……前方生机盎然,是先祖帝预留给圣培贤皇太后的陵地……当年若非那场冤案……这里葬下的应是我朝贤明通达的培贤皇太后。”
众臣沉默,不知皇帝提这些是何意?培贤皇太后和先祖帝伉俪情深人人皆知,只是结局让人悲叹。
秋凯归安静了一会,上前一步:“培贤皇太后一生为先祖帝,即便死时亦不想为贤名让先祖帝内疚,实乃我夏朝之福。”
夏之紫手指轻敲,神情苦涩:“朕把这里留给太后,不枉费此刻的造化神奇。”
众臣更加安静,想不出两者间有什么关系,反而是皇上的决定让很多人不解。
太后的陵墓于玄天三十三年开始修建,靠近先帝陵在先皇后之上,虽然因为户部紧缺银两停建过两次,但丝毫不影响太后陵的进展,没料到,皇上登基第一件重大决断,竟然是为修建中的太后陵迁址。
这座耗资更大、修建更久、占地面积更广的太后陵,不次于先帝陵墓,独立成穴、占据要塞,当时文臣谏言,皇帝力挽狂澜最终决定迁建,如今已是夏朝国库每年重要的支出之一。
“皇上体恤万民,知太后洪德,太后陵选在此地是天脉相合的祥瑞之兆。”
夏之紫心情不错的背手而立:“苗爱卿这话如果被死谏的臣子听到可谓大祸临头,哈哈。”
众臣陪笑,知皇上所言是谁。
秋凯归笑中无意,自从太后陵开始修建,太后从未问过进展,每年祭祖也不关心此地,似乎并不在乎这里的贫奢穷傲。
夏之紫望眼独立成型的方正陵墓殿,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太后对他可还有一丝怜爱为何他已求和,也不见太后像往常一样有时过境迁的打算。
……
日头浓烈,草木弯曲,迟到了三天的曲家父子终于抵达了这座不起眼的地方。
曲折坐在马背上,顶着宽大的荷叶晃悠着小褪,好奇的向四周张望:“爹爹,草。”
曲云飞头发未动的道:“那是树。”
曲折跟着念:“树,大树。”
曲云飞牵马,有气无力的走在路上,烈日烘烤而下,炎热火列,若不是儿子不让他骑马,他此不会在太阳下烤着。
“爹爹,抱。”
曲云飞把他推回马背上:“热。”
曲折不热:“爹,抱。”
曲云飞抬起头看眼太阳,刺目的阳光亮的睁不开眼,他伸出手抱过曲折,让小家伙坐他肩上。
曲折盖着荷叶从绿孔缝中张望四周忙碌的人们:“爹爹,羊……”
曲云飞掂掂腰上的银子,买了一只牵在身后。
曲折抱着曲云飞的头向后看羊:“呵呵……”
曲云飞看不见路,但还是加快了步伐,穿过繁闹的街道走入茂林之中。
阳光被苍天大树掩盖,绿意肆虐生长的软质植物高及膝盖,荆棘中开出的小花鲜艳异常,或红或绿的果实娇嫩欲滴。
曲折掀开头顶的荷叶,好奇的仰着头看这铺天盖地的‘绿草’。
曲云飞舒口气,缓和下身上消耗过多的水分,看眼官道之沿,再过一会就会与队伍会合,想到让他挫败人,他也没了前进的动力。
曲折从他爹身上爬下来,瞬间淹没在灌木之中:“唔……”
曲云飞再次抱起他,向前方走去。
……
朱砂换了便服,没让侍卫更随,带着亲近的宫人向先帝陵走去,每年一次扫陵,她并不出现在夏显的陵墓旁,她想不出有什么值得她凭吊的地方,只是今年她想去看看,已经埋骨此地再也不能动她分毫的‘夫君’。
春江、春月在前面先行,秋江扶着太后走在中间,秋月提着贡品略后。
万福跟在最后,半弯的身躯几乎垂在地面。
先帝陵墓是至今年代最进的建筑群,雄狮象塑庄严宏大、天鹰游鱼精美绝伦,守陵的侍卫从未间断,里面陪葬着稀释国宝什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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