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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士坤现在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终于向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大哭起来:“爷爷,我不要去。救我,爷爷…”
这是吴家唯一的后代,一瞬间,吴涛威好像老了十多岁,“赵御史,士坤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老夫跟你去。”当年他来不及救儿子,已经是抱恨终生了,今天无论如何也得保住这个孙子。
赵剑秋可不敢只把吴士坤当孩子看,一个指使别人绑架、杀人,还懂得利用皇权保护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有点邪气,所以她说道:“这事究竟怎样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还是请吴总督和小少爷一块去趟御史府吧。”
“赵御史,你!”吴涛威在武昌权威颇大,但今晚事出突然,他来不及把自己的心腹官员都招集过来,其实招集过来也没有用了,文官手上根本没有兵,而且他这个孙子已经当众承认了。
“罢了,老夫就跟你走一趟!”吴涛威咬咬牙,仿佛下了某种决定,他抱起惊慌失措的孙子。“士坤别怕,爷爷不会让你有事的。”
“老爷!士坤!”后宅的女眷听到消息纷纷赶过来。
“苏总兵,这边有劳了,下官带吴总督前走一步。”赵剑秋冲苏盛拱拱手,带着嫌疑人和御史们打道回府,留下苏盛“安抚”那些女眷。
……
终于抓住了吴涛威的把柄,虽然已经是半夜三更,但御史们都兴奋得毫无睡意,所谓打铁要趁热,他们决定连夜审问吴涛威。
这一路上,吴涛威已经想了不少。现在是完全镇定下来,没等御史问话,他就主动先开口:“赵御史,老夫能不能单独和你谈谈?”
“可以,”这代表吴涛威的心理已经动摇了,赵剑秋吩咐手下御史,“你们先带吴少爷出去。”
“爷爷,”大概路上吴涛威已经跟孙子保证了什么,吴士坤不怎么害怕了,但此刻仍抓住吴涛威的衣袖不放。
“爷爷是怎么和你说的?!我吴家男儿就这样没担当吗?”吴涛威斥责孙子,然后扯回自己的衣袖,扭头不再看他。
“爷爷你别生气。”吴士坤这才出去,临走还不忘瞪了赵剑秋一眼。
这应该是个孩子吧?赵剑秋寻思着。
“赵御史,你打算如何处置士坤?”等孙子一出去,吴涛威马上就回头问道,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孙子。
这事是不大好办,绑架(未遂)、谋杀(未遂),这是要换成是成年人干的,怎么也得进牢里住个十年、八年的,但吴士坤偏偏未成年,而且天佑王朝根本也没有针对未成年人犯罪的法律制裁,只能追究其大人的行为。
不过,“吴总督,孙少爷所为与他的年龄太不符了,这样的孩子赵某见了都觉得害怕,我想,就算吴总督肯承担一切,赵某也不敢放了孙少爷。”可惜天佑王朝没有少管所,赵剑秋觉得挺遗憾的。
“赵御史!”吴涛威脸色变了,御史是不能刑罚未成年的孩子,但要找个理由整这个孩子,或者一直关住不放还不容易?
吴涛威是知道官场黑暗的,如果他的总督之位保不住了,那他也无法再保护自己的孙子了,现在他已经是在人屋檐下,只能低头了:“赵御史,你来湖北的目的是什么。你我心照不宣,老夫可以让出总督的位子,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经过这件事,吴总督这个官位已经做不稳了,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易呢?再说,要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懂得绑架谋杀,有几个人会信?”其实现在赵剑秋最担心的反而是吴士坤了,太与年龄不符的世故。
“赵御史是希望老夫承认是这事的主谋了?”吴涛威也不动怒,“老夫可以承认,甚至可以交出所有与太子有关系的官吏的名单,只希望赵大人能高抬贵手,放了我的孙子,我可以保护我吴家人从此再不踏入官场一步!”
吴涛威是个聪明人,御史们盯了他十年,也没有抓住他的把柄,谁知道他的孙子居然给他闯了这么大的祸,但他一点也不怨,仍想着保护他的孙子,赵剑秋感动于这种血脉亲情,但这不能成为她放松警惕的理由。
“吴大人,我必须得确定令孙不会害人了,才能放了他。”就算处于上风,赵剑秋也不会信口开河随便许诺。
“士坤那孩子…他爹爹过世时,那孩子才一岁多,这没爹的孩子难免受人欺,他祖母和娘亲也是可怜他,才从小告诉他什么都无须害怕…这回他真的尝到教训,是不怕再放肆了。”吴涛威这回打的是苦情牌。
赵剑秋不会去难为一个孩子,但前提得是那孩子的确是个“孩子”,她先把这事放下,问道:“吴大人,有两件事赵某不得不问,十年前令郎,还有八年前我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事,真的是意外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解决了
对赵剑秋的这两个问题。吴涛威都没有回答,他只是要了纸笔,说要回忆一下,赵剑秋同意了,知道他不放心孙子,便命人将他们带到同一间屋子关押。
独处下来的赵剑秋,也没有乘机歇会儿,想了想,她开始给江天暮写信,这是五年来她头一回主动给他去信,原因是出现了一个可疑的孩子。
写好信,赵剑秋把它交给王勇,王勇虽然跟着她五年了,但一直是江天暮在付他工资,他知道怎么与京城联系。
这样再算算时间,赵剑秋派人去看吴涛威写了没,等了一会儿,却听到那边一片喧闹,有人急急来报,吴涛威自尽了!
……
吴涛威是用衣带悬梁自尽的,他死的时候。吴士坤正睡在旁边的椅子上,是御史府的人把他吵醒的,才知道自己爷爷出了事,他吓得哇哇大哭。
赵剑秋此刻却顾不上他,她看向桌上,那吴涛威要去的纸张都写满了字,上面墨迹未干,如今却变成了遗书。
吴涛威还是在临死前交代了当年发生的事,十年前武昌水患,的确是因为他一时的贪心,当时在竞争工部侍郎,他想为自己儿子努力一下,于是在工程中动了手脚,以次充好,省下钱私用,他是想着第二年重修时可以补上的,可谁知道那年会下数十年也不遇的大雨,更没料到他的儿子会…
吴涛威这些年一直在被自己的良心所折磨,他的儿子吴远并不知道自己父亲在工程上做了手脚,但吴远也是工部出身的,所以吴涛威一直在想,是不是吴远在救灾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为了替父赎罪,才没有从水里上来的…
吴涛威不需要儿子用命换自己的前程,但他得为了孙子着想,这个家必须有人支撑下去,所以他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并仍坐在总督的位子上。
他的确不想再升官,只想守在这里赎罪,可惜都察院的人仍不放过他,左副都御史不知道怎的就查出了水患的真相,急急返京。
吴涛威不能身败名裂,不能让孙子从此抬不起头来,所以他叫人在返京的必经之路的山顶,用火药制造了山难。
除了这两件事,吴涛威自问再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良心的,可是都察院居然十年如一日的盯着他,让他想忘记过去都做不到。
而可能就是因为他不安的越来越无法隐藏,才让家里人都发现了,而不知内情的吴士坤便以为是御史们“欺负”了爷爷,才想出这么个主意为他出气,结果反而把事情弄槽了。
……
吴涛威关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出了这样的事,赵剑秋往回想还是心有余悸。
如果吴涛威只是自尽,而不留下这封遗书,那朝廷追究下来,御史们就得承担逼死地方大员的责任,虽然可以有吴士坤的事当挡箭牌。但毕竟是麻烦。
吴涛威没用自己的死把御史们也拖下水,原因赵剑秋也明白,一命换一命,他送功劳给御史们,条件便是不要再迁怒吴士坤。
如果吴士坤不是赵剑秋心里担心的那种人,赵剑秋倒可以放过他这回,不过现在,她还得把那个可疑的孩子留下来。
外面已经乱了,知道吴涛威出事,又马上得到了他的死讯,武昌本地的官员群情鼎沸,直说要替他讨个公道。
御史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幸亏有当地驻军护着御史的办事处,才没有出更大的乱子,这些当地的官员联名上书,要朝廷派人公审这个案子。
……
在任的总督自尽,怎么也是个大事,三天后宣和帝就派出代表解决此事,过来武昌的便是庆王。
江天暮刚到城门便被当地官员和吴家人给拦住了,看着那些跪倒喊冤的人,他以庆王的身份保证一定会秉公办事,才让御林军的护卫下得以进城,到了都察院的办事处。
……
“对不起。”五年没见,赵剑秋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她仍是没长进,还得江天暮过来给她收拾善后。
“那个吴士坤是古代人吗?”江天暮没理会她的道歉,他留下她单独汇报工作,为的主要就是那可疑的孩子。
“这几天他哭爷爷,见了我们就骂。又闹着不吃饭,看上去应该不是暗影重生的。”赵剑秋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不是暗影就好。”江天暮点点头,“有时间我会去看他的,吴涛威的遗书呢?”
“这里。”赵剑秋忙递过去。
江天暮看完,再点点头,“干得不错。”他说道。
“啥?”赵剑秋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人在表扬她吗?
“我说你干得不错,”江天暮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还补充,“能用五年的时间扳倒一位封疆大吏,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值得称赞。”
“可是…”赵剑秋还有点矛盾,“这回只是误打误撞…而且吴涛威他…”按罪吴涛威是该杀,但那是律法的事,看他这么自杀,总让她…
“又心软了?还是把错都揽自己身上?”江天暮对她的性格是很了解的,“吴涛威也是个老滑头,他不会为了你去死的,真是压倒他的,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赵剑秋也明白,吴涛威是被自己的良心压死的,不然以他的人脉和御史们继续斗下去,未必就保不住他总督的位子,“现在那些官员和吴家人。你打算怎么办?”她还是关心公事才更现实。
“不钻牛角尖了?”江天暮还是很认真的注视着她,“你应该学习于平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