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按律办,他们为了个人私欲安排面圣的顺序,这得耽误多少大事,这种人必须严惩不贷!”张铭山最恨的就是这点,如果是事成后收点好处,那向来是官场上心照不宣的规则,御史们都不会抓住这些不放,最不可饶恕的就是先收钱后办事,先有了私心,怎么可能公正办理。
“进了都察院就要有嫉恶如仇的勇气,若是你还想对贪官污吏存妇人之仁,那不如趁早离开。”赵剑秋在矛盾什么张铭山清楚,像她这样犹豫的御史也不是第一个。
“老夫当年办的第一个死刑案子,那人被斩当天我是亲自去刑场看的,看着一个人就这样走上绝路,我当时哭得比那些犯官家人还难过,可当那些犯官的家人怒斥我,哭着说永不原谅我时,我也哭着回道,我永远也不会道歉的,因为我根本就没做错。事情已经过了十二年,可现在要是再问我,老夫仍然不会道歉。”张铭山回忆过去,有对已逝者的惋惜,更多的是对自己行为的无愧。
赵剑秋回忆她办的这件案子,苏奎江证据确凿,她自问绝没有栽赃陷害:“若是见了苏奎江的家人,下官也不会道歉的。”
依法办事,法不徇情,赵剑秋是自己选择进都察院的,她也无愧无悔。
……
适应了御史的工作,赵剑秋开始查办接手各类的案子,有与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的,有自己弹劾官吏不作为的,不过像苏奎江那样案情重大的贪官她没再遇到过,一者都察院不止她一个监察御史,二者这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干什么事都得小心,不是每个贪官都像苏奎江那么张扬的。
转眼赵剑秋进都察院半年了,于平均和张铭山对她的表现还是满意的,也把她当成有潜力的对象培养着。
所以在河南玉板县出了大事后,张铭山带着赵剑秋和曹永志听于平均详细介绍案情。
真的是大事,去年年初玉板县受了水灾,所以朝廷下令免除一年的赋税。今年早稻收割后,本来是归国库的,没料到在运往省城郑州的路上,叫人劫了。
打劫的据说就是玉板县本地人,考虑到事情可能另有隐情,都察院的暗行御史和刑部派去的官员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喊打喊杀,只希望调查出真相。
可事态并没往大家希望的方面好转,暗行御史和刑部官员居然都被那些劫匪杀了,而杀了官吏的匪徒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进了附近的深山,树起了反旗!
于平均的脸色极不好看,但不像火而像冰,他一方面是心疼自己的属下,但更知道这事出的极其麻烦。
那些居然不是普通的劫匪,居然成了反贼?!而这件事追究起来还是暗行御史当时没马上严办的原因,姑息养奸,都察院责无旁贷。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事情只要一牵扯到谋反,多小的事都会被放大数十、乃至数百倍,自己的同僚因公殉职,自己的部门还可能受处罚,谁能轻松起来。
曹永志想了想说道:“这件案子其实主办的人是刑部的…”暗行御史只负责私下查案,出了事不能光都察院背呀!
在场人都知道刑部也得负责,可人家也刚损失了,落井下石…似乎…
啪的一声,于平均的手猛拍桌案,他冷冷盯着曹永志,只说了一个字:“滚!”
张铭山也不去看满头大汗悻悻退场的下属,只是冷静的商量解决的办法:“事情既然一开始就是我们都察院没办好,那就应该由我们继续解决它。”
“正是。”于平均这回点点头,“据呈上来的情报说,那些劫匪原就是当地的庄稼汉,如今居然占山为王,起了个名字叫什么影子,他们武器谁给的?钱粮谁供给的?这背后可还有什么人,都要查出来。”他多年御史可不是白当的,尤其这跟谋反沾边儿的案子,不挖地三尺怎么行。
赵剑秋这时才知道那伙由劫匪改行的山贼居然名字叫影子,她如今可是听影色变,当下便站出来毛遂自荐:“卑职愿往河南查案。”
第五十三章 再出发
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汉,向来规规矩矩的庄稼人,居然敢杀官吏,敢占山为王,赵剑秋在旁听着也觉得其中一定有人在指使。
当听到山贼取名叫“影子”时,她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在京城、在杭州都发现有“暗影”的标记,她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暗影”的人穿越或重生到了这个时代,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见不着那些恶人。
如果这群山贼就是“暗影”指使的,甚至其中就有“暗影”的人存在,那这件案子的危险性必然大增,那些恶人之所以穿越到这里,赵剑秋她责无旁贷,她不能把这种危险分子推给同事。
于平均却还不放心她去:“说说你要去的理由?”赵剑秋是都察院的新人,这种已经出了人命的案子当上司的不能随便再派人。
理由?她当然不可能说出“暗影”,赵剑秋想了想说道:“卑职以前在家也种过地,如果灾荒年得到了帮助,第二年只要缓过来一定会报答,反而恩将仇报夺取国家的粮食,这点让人无法理解。”要是吃不饱饭造反还能说得通,可受灾那年没事,反倒是丰收了、日子好过了才去当劫匪,于理不通。
于平均问道:“你也认为这事一开始便不对劲?”当初的暗行御史便觉得这不像普通农民干的事,才继续往下追查的,可惜没等查出来便送了命。
“这事的确不对,谋反的罪名何其大,要牵扯到三族的性命,据情报那些山贼就是当地的村民,祖祖辈辈都在那里生活,不少人都沾亲带故,这…”细算之下,赵剑秋更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农村一般都是邻村之间互相通婚,古代更没有什么近亲不能结婚的规定,所以就算不是诛九族而是三族,只怕也会有屠村的残剧要发生了。
于平均和张铭山互看一眼,可能会屠村这一点他们早就想到了,虽然痛心自己手下的被害,但他们从没想过要拿几个村子的人陪葬,而都察院再派往玉板的人选,冷静不迁怒,这是首要条件,这点赵剑秋倒是合适。
看到两个上司都有点心动,赵剑秋于是再接再厉:“卑职的确是新近才当的御史,不论对敌为友,只怕都入不了大家的眼,这样反而方便。”
入不了眼,那性命之忧可能会少点,“我记得,你家里只有一个小女儿,还不到一岁大,你出去这么长时间行吗?”张铭山犹豫着问道。
这回赵剑秋顿了顿才答道:“都察院的众多御史,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既然选择了御史这一行,剑秋也明白什么叫公而忘私,何况家里的奶娘管家都是可靠的人,小女交给他们没事的。”
听她这样回答,张铭山冲于平均点点头,于平均便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就暂时调你为河南道监察御史,右副都御史李洪业现在就在河南,你可以协助他调查此事。”于平均仍有些不放心,可他也知道张铭山的苦心,要是不放手厉练,赵剑秋就只能始终都是个新人。
“是。”赵剑秋躬身领命。天佑王朝有浙江、江西、福建、四川、陕西、云南、河南、广西、广东、山西、山东、湖广、贵州等十三道监察御史共110人,她调换工作并不难,副都御史们向来是在外督抚的,她这回却不打算听李洪业的话了。
……
回到家收拾行李,听到赵剑秋要出差,冯氏和赵永善眼中露出担忧,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帮赵剑秋整理行囊。
冯氏和赵永善他们都是经过风雨,只盼望着能从此安安稳稳生活的普通人,她们的后来命运都与赵剑秋息息相关,主人这趟出公差,办好了还好,要是有个什么差错…
赵剑秋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可“暗影”的事情真不能交给别人办,她只好装作没看见她们眼中的担忧,提醒她们在自己走后该注意什么。
胖嘟嘟的惜惜一点也不知道大人的担心,刚会说话的她咿咿呀呀的扑进赵剑秋怀里:“娘…抱…”
“小姐,老爷是你爹爹。”奶娘冯氏一脸尴尬,惜惜这个称呼已经被纠正了无数次,可她现在就会说两个字,一个“娘”,一个“抱”,这么小的孩子还没法跟她讲道理。
赵剑秋倒是从不计较这个,小孩子学说话总得有个过程,她现在只是担心惜惜,虽然在都察院说得爽快,可抱着这小小的身体,她要是此去有个什么,这孩子怎么办?
“老爷,江大人来了,现在客厅。”就在赵剑秋开始动摇时,赵永善进后院禀告。
“好,我马上就来。”赵剑秋把惜惜交给冯氏,她在京城能拜托的人也只有江天暮和柳易生,他来的正巧。
可是事情和她预想的不一样,江天暮坐在椅子上喝茶,旁边的茶几上还放了个包袱。
“你这儿比我上回来时可好多。”江天暮看见她就说道。
“这多亏了赵伯,家里一直都是他在收拾。”赵剑秋也庆幸自己买对了人,赵永善不愧是在官宦人家当过管家的,她这房里家具还是原来那些,可经赵永善手这么一换位置,再加点装饰,看上去亮堂许多,也气派些了。
“你拿着包袱干什么?”赵剑秋奇怪,不会江天暮也要出门查案吧?
这回她倒是猜对了,“你不是要去河南吗?我家尚书大人要我和你一起去。”江天暮一脸无奈的回答。
“你也去河南?!”这事出乎她意料之外,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这事刑部也有人因公殉职的,莫步云不可能不管,只是赵剑秋意外这人选会是江天暮。
“谁让这回偏偏是你去呢?你去我就得去,咱们俩家上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天暮摇头叹息。
莫步云是怕她立功超过了江天暮,从而让他在于平均那儿丢面子?赵剑秋想清楚真是哭笑不得,“你在刑部没别的案子可办吗?”为什么也盯着这“影子”?
江天暮仍然笑嘻嘻:“这事我不去别人也会去,你不高兴我跟着你吗?那我自己去好了。”
“没什么不高兴,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出发好了。”赵剑秋不得不妥协,至少江天暮在她身边她还能照顾到。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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