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颜起床后就一直在哀叹。
齐懋生已穿好了衣服,准备去练功了,看见顾夕颜老太太般絮絮叨叨的样子,不由笑道:“要是实在是闷得慌,我们去春廓住两天,我们在那边,有庄子……”
“好啊!”顾夕颜精神一振,但马上就想到了叶紫苏的失踪,脸上就不由露出几分奇怪的表情来。
齐懋生见状,笑道:“怎么了?”
顾夕颜忙道:“能不能就我们两个人去?”
齐懋生就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到时候再说。”
顾夕颜就绽开了笑容。
齐懋生这种口气,通常就是表示他会努力的,而齐懋生的努力,通常都代表着成功。
两人正说着,端娘进来了。
“你等会!”顾夕颜就拉着齐懋生的手:“这事是你引起的,你得负责解决!”
齐懋生笑道:“怎么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顾夕颜就嘟了嘴:“是你告诉姐姐我在这里的……当然要负责善后了!”
她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到把端娘吓了一跳。
她脸色有点白,顾不得尊卑,急急地问齐懋生:“国公爷,可是,可是我们家大姑娘知道了……”
顾夕颜怕端娘责怪齐懋生,忙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有桩棘手的事。”说着,就把顾朝容的信拿给了端娘,“您看看……要是要,直管给她就是。反正我也不会回熙照了,也用不着了……免得受了怀璧之罪的牵连……”
端娘忙接过了信,匆匆地看了起来。
齐懋生望着一脸迫逼的顾夕颜,不由笑道:“你到真有士林之风……富贵如云烟,金钱如粪土啊!”
顾夕颜娇笑:“我这不是有齐懋生吗?”
虽然端娘在跟前,但这话还是让齐懋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夕颜,有时候真的很有趣……竟然调戏他……就像,就像那些不谙世事的玩纨子弟在街上看到了美人不带龌龊的调戏一样……只是角色有点转换……
想到这里,齐懋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夕颜,是很喜欢他的吧!
端娘很快就看完了信,但她还是装作凝视的样子,借这个机会思考了半天才抬头。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顾夕颜有些心虚地道,“姑姑记得不记得……”
端娘认真地道:“我也好像没印象了!”
顾夕颜脸上就不由露出失望之色来。
齐懋生劝慰道:“不记得就算了……我会让人带个口讯给她的……她现在在大内,如果真的需要,可以让工匠把精钢的箱子撬开就是。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端娘也道:“是啊,夫人。如今大姑娘在内廷,那里,有的是能工巧匠。”
因为等一会还要去给徐夫人请安,今天又比往常起的晚些,时间紧迫,顾夕颜就点了点头,喊了秋实进来给她梳头。
端娘就送了齐懋生出门。
“爷,那钥匙在我手里呢!”端娘低低地道。
齐懋生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
端娘吁了一口气。
这宝,终于又押对了。
“这钥匙有两把。老太爷死的时候,交给了连夫人。在连夫人心里,大姑娘虽然是继女,但和亲生的一样亲……所以连夫人死的时候,一把给了大姑娘,一把给了夫人,”话说到这里,端娘就顿了顿,“大姑娘如今富贵滔天了,还惦记这东西。我寻思着,怕是不简单……要是大姑娘真的得了势,这东西,说不定还有个用处,留着总比白白送了的好……那时候,夫人才三岁,爷不如就说记不清楚了。燕地和熙照路途遥远,这书信一来二去的,没有个三年两载的,怕也是说不清楚。”
齐懋生沉思片刻,就点了点头。
端娘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懋生的脸色:“等会,我就把钥匙给爷。”
齐懋生一怔,顿了顿,才道:“不用了,你就帮夕颜留着吧!”
端娘笑道:“既然进了齐家的门,就是齐家的人。再说了,这东西,可是当年连夫人留给夫人的,也算得上是陪嫁了。爷就放心收下吧!”
齐懋生就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要是我真收下了,那就像个把柄给这个姑姑捏在了手里……要是哪天一个不小心,给我在夕颜面前穿穿小鞋,那可是小菜一碟。难怪父亲当年那么容忍魏夫人的乳娘了,看样子,是有道理的……
第二百零九章 雍州秋韵(六)
秋夕节没过几天,顾夕颜小日子来了。
本来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可顾夕颜就拿着这做借口没去给徐夫人请安,想和齐懋生腻在一起。
齐懋生自然是知道她的心事,就顺着她,把公务搬到了梨园来处理。
两人各占半边炕,顾夕颜在西头歪在看闲书。
书是四平从外面买回来的,全是些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言情小说,古今皆同。
顾夕颜边看,边嘻嘻的笑。
齐懋生正认真地看着公文,听见她笑得欢快,不由抬了头:“看什么呢?”
顾夕颜听见齐懋生问,就绕过炕桌爬到齐懋生的怀里,指着书中的内容道:“你看……”
齐懋生看了两眼,就笑着捏了顾夕颜的面颊:“谁给你买的书……”
顾夕颜就掩着嘴笑。
那边就有二门的嬷嬷进来让嫣红通传,说是崔氏求见。
顾夕颜说了见,齐懋生就笑道:“快收起来,小心大嫂看见了。要是在亲戚间传开了,我们两可一辈子没法抬头了。”
顾夕颜目光流转:“我这算什么,不过是写的露骨些……我就不信了,大嫂就没见过!”
齐懋生就板了脸:“快收起来。”
顾夕颜一向觉得齐懋生是个纸老虎,就笑嘻嘻地在他脸颊“叭”地亲了一口,这才穿了鞋下炕。
她刚走出敞厦旁的穿堂,就看见崔氏珠环玉翠地走了过来。
崔氏远远地看见顾夕颜,就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你出来干什么,这大热天的……”
顾夕颜就不由抬头望了抬天。
已经是仲秋了,太阳虽然刺目,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热。
她笑道:“我这不是惦记大嫂吗?”
两人有说有笑的,顾夕颜就把崔氏领到了珠玑馆。
待婢女们上了茶退下后,崔氏商量顾夕颜:“少芹那里,去还是不去。去吧,怕她觉得我们对太后不敬,不去吧,那天的话又说出了口……”
顾夕颜沉吟道:“低调些,带了礼物过去,坐会,吃顿便饭就回来。”
崔氏想了一会,道:“行啊。把我们珠玑社的人邀上,也显得亲近。”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礼物的问题,然后崔氏就要起身告辞:“你是有婆婆的人,不方便,这事,就由我来操办吧!”
顾夕颜忙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起身送她。
刚走出门,崔氏就看见翠玉端着漆盘往梨园的正屋走。
她定眼一看,漆盘里竟然装的是西瓜。
难道是……
崔氏就笑道:“爷可在家……既然来了,少不得要拜见一番才是。”
顾夕颜笑道:“在。正歪在炕上看公文呢,怕吵着他,所以才在珠玑馆里接待的嫂嫂……”
说着,就领了崔氏去了正屋。
崔氏去拜见了齐懋生,大家说了几句家常务,留着崔氏吃了两块西瓜,崔氏就告辞了。
一回到家,她就提笔给远在燕州西北大营的丈夫写信:“……大白天的,国公爷竟然在后院处理公务,面颊上还留在淡淡的胭脂印,与叶夫人之时,不可同日而语。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以后自会和她常来常往,任何事情都以顾氏马首是瞻……”
* * * * * *
又过了几日,崔氏到贤集院给徐夫人请安,就说起了方少芹生辰的事。
徐夫人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自从得到方太后去世的消息后,就开始多思少眠,加上秋季又是日灸夜凉的气候,人就有点不舒服。秋夕节的晚上,看到齐懋生夫妇举止透着的亲昵,又看到齐毓之夫妇客气中透着的疏离,她不由多喝了几杯,到了早上,就开始头痛脑涨的,请了大夫来问诊,说是秋干气燥,上了虚火,吃些发散的病就好了。偏偏这个时间,齐毓之来向徐夫人讨参果,说魏士英怀相不好,吃什么吐什么,人都瘦得只见骨头不见肉了。
徐夫人听了,就一句话,没有!
齐毓之脸色灰白,跪在了徐夫人的面前:“祖母,我知道是我不对。可请您看在孩子的份上,就不要再计较这些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少芹的……”
徐夫人冷笑道:“好好待她,好好待她你就亲自来向我为那小贱人要参果……你想要也可以,叫了你媳妇来要!”
齐毓之依旧沉默不语地蹲着。
徐夫人只觉得心口发闷,头昏目眩的。
想到这个孙子自己是怎么一手一脚地带到了这么大,又想到他干的这些荒唐事,她真是气也不是,恨也不是,手指着齐毓之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嬷嬷婢女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只有易嬷嬷看出了异样。
徐夫人的嘴是歪的,而且唾沫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她自幼在徐夫人身边长大,知道徐夫人一向是个讲究仪容的,何曾出过这种事情。
她就做主把满屋子的人都赶了出去,留了齐毓之,道:“玉官,祖母看样子情况不妥……”
齐毓之仔细一看,发现徐夫人脸色发红,目露哀色,全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忙把徐夫人扶着躺下,易嬷嬷偷偷去叫了大夫进来,大夫一看,道:“还是回了国公爷吧!”
易嬷嬷一听,当场就瘫在了地上。
齐毓之毕竟比妇孺之类多些见识,拉了大夫到一边祥问。
大夫含糊地道:“这是风寒引起的肢体疼痛,手足麻木之症……”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偏风瘫。
他请了大夫开药,然后嘱咐易嬷嬷:“我去二叔父那里……”
易嬷嬷含着泪点了头,却发现衣袖被人拽着。她一看,竟然是徐夫人,口歪嘴斜地哆嗦着朝她使劲地眨眼睛。
两人在一起多年,自然是心有灵犀的。
易嬷嬷忙上前就拉住了齐毓之,道:“你不能去!”
齐懋生一怔,然后很快就明白过来,他铁青着脸:“你让我做个不孝之人吗?”
易嬷嬷哭道:“你去了,才是不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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