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不时可以看到一个个很小的地摊,正在摆卖各种水果和大块烟熏兽肉,身穿传统服饰的妇女蹲在旁边照看摊子,不住地挥舞动物鬃毛做成的拂尘赶走苍蝇,同时和买主讨价还价。男人们则懒散地坐在树荫下,谈论着只有他们才明白的事。成群皮肤黝黑的孩子光着屁股,绕着房子和棕榈树跑来跑去,或者在汽车扬起的尘土中追逐打闹。
正午前不久,车队离开公路,驶进一处被高墙包围着的大院,来到一栋三层高别墅前。塞姆勒跟着贾巴走下车,一个中年黑人带着一名武装守卫走到车子旁。他认出一张熟悉的脸孔,为首那个年近四十的黑人曾经在索约接受过他的训练,是那批人里面少数念完中学的其中一个。
对方先和贾巴打了招呼,然后微笑着向塞姆勒点点头。他遣退了守卫,亲自带两人走进别墅,并把他们引进一间空荡荡的客厅,还吩咐佣人送来两瓶冰冻的可口可乐。
塞姆勒和贾巴在客厅坐了半个小时,当身上汗湿的衣服被冷气吹干后,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黑人推开门走进来。
“你好啊,塞姆勒先生,又见面啦。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没见了吧?”黑人青年用发音很标准的葡萄牙语打招呼。
塞姆勒认得这个人,他是贾巴的独生子,其他人都叫他“小贾巴”。十多年前两人曾经在索约见过一面,那时他才十一岁。据说在他二十岁那年离家到美国求学,直到两年前大学毕业才回到安哥拉。
“真是好久不见了,阁下。”塞姆勒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关于你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小贾巴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道:“我想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三个人先是吃了顿简单的午饭,然后在能否召开招聘会的辩论之中,和把人送到索约是否额外收费的争持之下,他们花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达成了协议。小贾巴吩咐手下备车,把塞姆勒和贾巴送回海边,以便赶在日落前乘坐游艇返回帕德郎角。
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告别时,塞姆勒和小贾巴再次握了手,然后走到载他们来那辆“陆地巡洋舰”旁。
“感谢您的帮忙,阁下。”塞姆勒说。
“我会马上派人去找他们。”小贾巴回答道:“我向你保证,你需要的人会在三天后到达那里。”
在回程时,塞姆勒感到异常疲倦。紧绷了一个星期的神经令他昼夜不眠,而且在海上和陆上加起来好几个小时的旅程,早已把他的精力耗尽。现在如释重负的他很快在车上打起了瞌睡,但颠簸的汽车却令他始终无法成眠。所以登上贾巴的游艇后,他就一头栽倒在客舱的折叠床上,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当游艇在帕德郎角的私家码头靠岸时,邓诗阳和基思正在德班的别墅,和哈罗比召开电话会议。
“购买步枪的事已经有了点眉目。”例行的进度报告后,哈罗比告诉两人一个好消息:“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我昨晚才托人去问,今天早上就收到消息。津巴布韦政府正准备向印度尼西亚的平达德公司购买一批武器。”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这次交易的中间商是一家位于维也纳的武器经纪公司。在那家公司里面有我的熟人。”
“这就奇怪了。”基思听后问:“穆加贝这次不买中国货么?”
“天知道。”哈罗比应了一句,接着幸灾乐祸地回答:“可能是受去年的‘安岳江号事件’影响吧?”
自从一九八七年罗伯特·穆加贝就任总统后,津巴布韦国内的人权状况一直受到国际社会广泛批评。而且因为政府推行土地改革失败,以及中央银行对物价控制不力,国内经济情况持续恶化,通货膨胀更是达到骇人的百分之十万零伍佰。
在恶劣的政治和经济环境下,穆加贝这位曾经领导反抗罗得西亚白人政府的“英雄”对国内的统治变得岌岌可危。二〇〇八年津巴布韦大选,反对党“争取民主变革运动”夺得国会过半数议席,打破了执政党“津巴布韦非洲民族联盟-爱国阵线”的长期垄断地位。在三月举行的总统选举中,反对派领袖摩根·茨万吉拉伊声称自己高票获胜,但穆加贝政府却一而再地推迟公布选举结果,并拒绝交出权力。
同年四月十五日,中国货船“安岳江-广州号”载着七十七吨销往津巴布韦的武器抵达德班。因为怀疑船上运载的武器会被用于镇压反对派,南非的人权组织和码头工人联合发起抵制,要求政府拒绝这艘船靠岸。
更有人权组织入禀法院,要求法院颁布禁制令,禁止任何人将这批军火运送到接壤津巴布韦的边境。四月十八日,法院作出裁决,允许“安岳江号”在德班卸货,但禁止军火通过南非领土运往津巴布韦。由于怕货物被扣留,“安岳江号”在禁制令生效前离开南非,前往莫桑比克。
之后,“国际运输工人联合会”呼吁非洲港口的工人发起抵制。再加上考虑到船上的武器会进一步恶化津巴布韦局势,莫桑比克、纳米比亚、安哥拉和赞比亚等国先后禁止该船靠岸卸货,导致“安岳江号”被迫返航。
实际上,联合国没有对津巴布韦实行武器禁运,因此无论是中国还是津巴布韦都没违反国际法。但中国外交部在四月二十四日发表声明:“希望津巴布韦有关方面能够妥善处理当前分歧,维护国家的稳定和发展。”并且在事后表示:“中国政府对军品出口一贯采取慎重、负责的态度,所遵循的一项重要原则就是不干涉接受国内政。我们希望有关方面不要将有关问题政治化。”
听到穆加贝这个名字,邓诗阳又想起两件和他有关的新闻:其中一件发生在二〇〇九年二月中旬,穆加贝就读于香港城市大学的女儿博娜·穆加贝的保镖,在大埔的豪宅前殴打两名英国和美国记者。另一件则发生在一个月前,津巴布韦第一夫人格蕾丝·穆加贝在尖东香格里拉酒店门外,因不满被拍摄亲自动手“教训”了两名摄影记者。
邓诗阳接口说:“还有一个可能,因为他的老婆和女儿在香港惹恼了中国政府。”
“嗤”哈罗比笑了起来,接着露骨地嘲讽道:“无论如何,要感谢穆加贝找的是印尼人而不是中国人,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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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平达德(PT_Pindad):印尼军工企业。
罗得西亚共和国(Republic_of_Rhodesia):津巴布韦在1965年脱离英国独立后的旧称,在1979年更名为津巴布韦罗得西亚,然后在1980年4月更名为津巴布韦。
060 南非(贰拾壹)
更新时间2010…8…19 9:11:03 字数:1747
当基思来到“精密航空服务”的门口,时间已经到了早上十点半。和上次不同,这次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出于保密方面的原因,他出发前没通知艾伦·贝克,而是直接打电和克劳福德约定时间。
两人在机库二楼那间简陋的总经理办公室内见了面,一番礼节性的问候后,克劳福德拿出两个黑色的文件夹放到茶几上。
基思花了三个多个小时,才把两叠厚厚的文件大略看了一遍,就连午饭时间过了都浑然不知。
那些是关于两架米-17直升机的文件,其中包括出厂证书、转让合同副本、还有飞行和维修记录。
两架直升机其实是苏联自用的米-8MT,由喀山直升机厂生产,分别在一九八三年和一九八四年出厂,属于前苏联军队在阿富汗的遗留物资。一九八八年苏联撤军,苏联共产党扶植的傀儡政权也在一九九二年倒台,当总统穆罕默德·纳吉布拉把权力移交给游击队后,阿富汗共和国的武器和军事物资也被军阀们瓜分出售。这两架直升机就在那时被卖给巴基思坦政府,然后在二〇〇一年转售给“精密航空服务”公司。
这些文件并不完整,特别是在阿富汗的部分更几乎完全空白,而且巴基思坦提供的也很笼统。但“精密航空服务”的文件却很详尽,每次飞行都有详细记录。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两架直升机已知的飞行时数都超过三千小时,其中一架更达到三千八百小时。不过,“精密航空服务”的保养做得很到位,记录上不但有每次维护做过的项目,就连更换过哪些零件都一一记录在案。根据维修记录,它们不久前才进行过大修,其中一架在去年中,另一架则在年底。
下午两点,基思用手揉着发麻的屁股站起身。他看了一眼手表,不好意思地对克劳福德说:“抱歉,我刚才忘时间了。”
“没什么。如果您能快点决定,那是在帮我的忙。”对方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快,反而笑着说:“那两架直升机就在机库,需要带您去看看吗?”
“还是算了。”基思想了想后回答:“这种事委托第三方来做比较适合。”
“也对。”克劳福德附和地点点头。
基思站起身,说:“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先回去和公司的其他合伙人商量一下。”
“对了。”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我记得你们公司好像也有人员培训的业务吧?”
“是的。”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物色一批机械师?另外,希望你为我介绍两个可以熟练操作米-17的机组。”
克劳福德听后愣了愣,马上堆起笑容回答:“这个完全没问题,我们公司有不少优秀人才,肯定能符合您的要求。”
“这样吧,你先把那些人的履历整理出来传真给我,等我看过后再分别约见他们。”
“没问题。”
克劳福德亲自把他送到公司门口,两人在路边握手道别。
当基思坐上返回德班的航班时,邓诗阳却在约翰内斯堡的奥利弗·坦博国际机场等待转机。他走进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