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的小孩子,过于天真,感觉年轻人身上揣着枪很帅很酷。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当警察就意味着奉献,意味着你必须随时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谙世事的少年又怎么能够认识到呢?今天,当姜宇涵真正面对严酷的现实时,他才真的感到,自己其实并不是合格的人民卫士,他胆怯了,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他真的挂在茫茫林海里,那么,他就要跟亲爱的父母亲人说永别了,他就要跟小薇说永别了,他就要跟张小帅说永别了,他就要跟他这个菜鸟的一生说永别了。
越野吉普车一路飞奔,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回了秦岭某森林公安支队。经过一番繁琐的入队手续后,姜宇涵正式成为了森林公安支队的一员。跟着秦大山走出队部,太阳已经完全隐入了地平线。
“秦大哥,我们现在回哨所吗?”姜宇涵问,他现在穿着和秦大山一样的绿色迷彩服,他的背上是一个巨大的军用背包,里面装满了刚刚从后勤部领取的衣服、被褥及其他生活用品。
“今天看来是回不去了,咱们先在招待所住下,明天早晨搭补给车回去。”秦大山说。
躺在招待所的行军床上,姜宇涵久久不能入睡。来到风景区的亢奋心情没有了,一想到今后的五年要在山林里度过,姜宇涵就感到深深的惆怅。这里远离家乡,远离都市,在山里,生活必需品都要靠山外补给。这里跟雪域高原差不多,唯一的优点是这里的自然环境还算说得过去。可是,要是天天让你吃红烧肉,时间长了你都会腻烦,更何况今天上级命令你待在人烟稀少的大山里整整五年。
姜宇涵翻了个身,看了看另一张床上的秦大山。这个黑汉睡得正香,看看他的睡相就知道,这家伙有一种回家时的满足,仿佛自己正睡在家里舒适的弹簧床上。姜宇涵真的无法理解秦大山这一类人,他们仿佛天生就是护林员,面对孤单艰苦的生活,他们只当是享受纯天然的生活,好像自己真的是隐士一样。姜宇涵突然想到,要是小薇能跟他一起守护森林,那么哪怕让他一辈子待在秦岭都无所谓。也许,姜宇涵也会像秦大山那样把秦岭当成自己的家。
姜宇涵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来到走廊里。一下午了,他连一根烟都没抽,现在终于闲下来了,又睡不着,不如抽一根烟解解闷。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姜宇涵只知道自己睡不着觉,没想到走廊的另一侧也有一位仁兄准备抽烟。看那家伙的样子,跟自己差不多大。他身上披着警服,从肩牌上看,应该和姜宇涵同级,都是刚毕业的学生。他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盒,却没找到打火机。姜宇涵点上自己的烟,将打火机递给那位同仁。
“谢谢。”同仁道了声谢,为自己点上烟。
“你也睡不着?”姜宇涵问他。
“是,这是我第一次离家,我有些想家。”同仁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两人陷入了沉默,黑暗中只看到两个火星在走廊里忽上忽下。
“你要去看守林区吗?”那位同仁重新打破沉默。
“是,你呢?”姜宇涵反问。
“也要去看守林区,我算是幸运的了,我爸托了好多关系,才让我进了森警。”同仁说。
“怎么?你不是森警专业的?”姜宇涵问。
“我是刑警学院毕业的,可惜没考上公务员,要不是我手里有本科毕业证,我连森警都当不上。”同仁说。
“我是从正规森警学校毕业的,可我没想到我会真的当森警,本来,有一支内卫部队要录用我,可谁知道让森林公安支队抢先了一步。”姜宇涵说。
“你叫什么名字?”同仁问。
“姜宇涵,你呢?”姜宇涵问。
“李伟泗,往后咱们是同事,你在哪个哨所啊?”李伟泗问。
“我在四号警戒哨,你呢?”姜宇涵问。
“十七号观察哨,往后我们发现不法分子或是森林火灾,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李伟泗说。
“你们的工作还不算危险啊。”姜宇涵说。
“不见得,万一我们离出事地点近的话,我们就变成急先锋了,而你们呢,就算是支援部队吧。”李伟泗说。
姜宇涵笑着点点头,说:“我听说你们十七号观察哨离我们哨所挺进,我们在哨所能看到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们。”
“好的,谢谢了,明天早晨我要搭补给车去哨所,你们呢?”李伟泗问。
“我们也是,明天还要起大早呢,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见。”说完,姜宇涵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管现在郁闷不郁闷,想得通还是想不通,必须马上睡觉了。姜宇涵看看夜光表,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如果再不睡觉,明天很难准时起来。即使让秦大山死缠烂打给折腾醒,那滋味也绝对不好受。想到这里,姜宇涵重新躺在行军床上,强迫自己数羊。也不知过了多久,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姜宇涵终于睡着了。
姜宇涵感觉仅仅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秦大山就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了。
“先去吃早饭,半小时后补给车就要出发了。”秦大山已经穿戴整齐,正往自己的手枪里压子弹。
“好好的带枪干嘛?”姜宇涵含糊不清地问道。
“好好的?什么叫好好的?”秦大山将备用弹匣装进上衣兜里,“你是新来的,不了解当地的情况,这里的老百姓生活很困难,在他们眼里法律是不作数的,在饥饿的驱使下,他们会无所顾忌,如果我们没有武器防身,那一车的补给就会有危险。”
“你是说,我们这里有土匪?”姜宇涵一脸的惊愕。
“不是土匪,而是一群被饥饿逼疯的野兽。”秦大山说着,开始擦拭自己的柳叶刀。
姜宇涵迅速穿上迷彩服,突然想起一件事,“秦大哥,队里面为什么不给我配发武器啊?我从事的既然是这么玩儿命的行当,总该有个家伙吧。”
“你的枪在哨所呢。”秦大山轻描淡写地说。
“那我这一路上的战斗力岂不是无限接近于零了?”姜宇涵惊呼道。
“这有什么?每个新手在来这里时都是赤手空拳啊。”秦大山似乎并不理解姜宇涵此时的想法。
“遇到土匪怎么办?”姜宇涵直白地问。
“有我呢。”秦大山冷笑着向姜宇涵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手枪,姜宇涵这才看清楚,秦大山用的是国产五四式手枪。
补给车慢吞吞地行驶在泥泞的山路上,这里刚刚下过雨,路况不是一般的差。姜宇涵这只菜鸟现在很是担心遇到土匪。如果他手里有枪,他还不会这么害怕,问题是他现在赤手空拳。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秦大山,居然在这种时候打起了盹,姜宇涵真的无法理解,都火烧眉毛了,这个傻大黑粗的家伙居然还睡得着。
李伟泗坐在姜宇涵对面,这小子正在往一个本子上写东西,似乎也不太在乎自己的处境。李伟泗身边,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是负责接李伟泗的老护林员,跟秦大山很熟悉。中年汉子此时正在擦拭自己怀里的五六式冲锋枪,姜宇涵承认,此时最令他紧张的,就是这个中年汉子了。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姜宇涵就忍不住心里发毛。车子很颠簸,但速度并不快。要是有人想偷袭,很容易得手。
汽车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一次,每次停下,都会有身穿迷彩服的警察爬上车搬运车上的物资。车上的物资主要有弹药和罐头,也有少量的啤酒和香烟。当然,开车的老王头会向警察们透露一下外面的新闻。姜宇涵发现,那些警察的年龄都不大,至多不超过三十岁,但由于常年在山里风吹日晒,这些警察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未老先衰的症状。姜宇涵想,但愿自己在山里的日子不要太久,否则,就算有一天重返城市,小薇八成也不认识自己了。
听秦大山说,山里的通讯很不好。常年驻守在秦岭林海里的公安和武警官兵们无法得到山外的信息。所以,每次补给车给他们带来的,除了生活必须的给养外,还有就是山外的新闻和家人的消息。
“所以,那些警察一看到我们,就跟见到了金山一样?”李伟泗问。
“小子,别见怪,过不了半年,你也得跟他们一样。”那个身上挂着五六式冲锋枪的中年汉子说。
“秦大哥,”姜宇涵看到汉子身上的家伙,不禁憧憬起自己的装备来,“上面给我配发的是什么武器啊?”
秦大山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姜宇涵,半眯起眼睛,说:“七九式冲锋枪。”
姜宇涵立刻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姜宇涵在警校的时候,用过最好的枪也不过就是五六式冲锋枪,而且警校用的枪支都很老套,似乎很久没有上油了,装枪的箱子上还特意表明“军训用枪”的字样,明显不是什么好货,姜宇涵听说自己进山后有幸用七九式冲锋枪值勤,不兴奋才怪呢。但马上秦大山又说:“但是,没有子弹,咱们哨所没有配发七九式的子弹,你只能用枪吓唬吓唬人而已。”
姜宇涵立刻蔫了,他不是不想发作,只是这几天引他发作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习惯了失望的感觉。
“逗你玩儿呐,”秦大山看到姜宇涵的表情,连忙换了语气,“我们常年在林子里驻守,没有家伙怎么行?”
“这是这几天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要是给抢不给子弹,枪还有什么用?还不如大砍刀好使呢。”姜宇涵说着,压低帽檐,准备小睡一会儿,可这时,车停了,秦大山拍了拍姜宇涵的大腿,说:“咱们到站了。”
姜宇涵转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座不知什么时候修建的小木屋,小木屋四周用栅栏围起来了,形成了一个简陋的庭院,院子里摆着许多盆景,一条大狼狗正在院子里活蹦乱跳,一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院子的木头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