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每发出一个声音我都觉得是他在面目狰狞地嘲笑我,日子过得压抑而苦闷。
而我与娘被送进的宫室又阴冷又杂草丛生,刚来的时候还有很多老鼠出没,晚上老鼠们在床头放肆地吱吱乱叫,吓得我心惊胆跳,夜不成寐。
“风儿连流血都不怕,怎么会怕那小小的老鼠呢?”娘取笑我,她还是那样的淡然,父皇死后似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让她害怕,再没有任何人让她的心再起波澜。
“娘,我就是怕那些老鼠,它们那牙齿寒光闪闪的,很锋利,老鼠眼里发出的寒光如他眼里的寒光一样,我害怕。”我偎依在娘的怀里,娘永远只是当我是一个脆弱的小孩,我也愿意在娘面前露出我的脆弱,因为除了娘,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谁会将关注的目光会投在我身上?还有谁的怀抱可以给我取暖?
娘每次都只是刮刮我的鼻子,宠溺地对着我笑,说我是傻风儿。
这里真的很阴冷,尤其现在到了冬天,晚上冷得刺骨,并且炉火总是不够暖,衣物也不够厚,我们像是被人遗落在一角自生自灭的小草,虽然卑微,但却顽强地生存着,虽然纤弱,但依然迎风招摇。
晚上我们母女俩相拥而相互取暖,娘依然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发,抚摸那冰冷的铁链,而我晚上总是在半夜里惊醒,梦中父皇满身鲜血,他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嘴角都有血流出来,他曾经英俊的脸变得如此狰狞,如此恐怖。
他总是对着我无声地流泪,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绝望,是那样的愤懑与不甘,他的嘴角动了又动,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我总是听不到,我总是听不到。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血也静静地流着。
他身上的血衣是那样的刺目,那样的腥臭,那样触目惊心。
“父皇,你没有衣服换吗?怎么还是这一身血衣?父皇为什么你不会过来抱起娘转圈?为什么我无法让你不流血?”
于是我每次我醒来都满是泪痕,黑暗中我摸了一下娘的脸,也是冰凉冰凉的,莫非娘也与我发同一样的梦?
只是当第一缕眼光照射大地的时候,当我们清亮的眸子出现彼此影子的时候,我们都唇角飞扬,绽放如花的笑靥,我们都不去提及各自心中的惶恐与忧伤。
我们开始收拾这个阴冷的宫室,娘说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要我活得像一个最尊贵的公主,无论是被囚还是被锁,她都要我活得有尊严,因为我是他们最爱的御风公主,她要我活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即使在这样没有暖意的冷宫。
在我们的努力下,只半年这个冷宫完全变了样,鲜花在门前盛开,开得绚烂,开得清香四溢,娘说这花儿灿烂得如我怒放的生命。还有小鸟在窗边跳舞唱歌,它们陪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日夜,这里一切是那样的生机勃勃。
娘有些时候也会展开喉咙发声歌唱,豪迈而铿锵有力,有些时候低头浅唱,温柔而美丽,她教我跳舞,她教我弹唱。
在无人的宫室,我们娘俩翩翩起舞,如蝶双飞,在寂静的夜,我们慢慢哼着属于我们的歌,回眸一笑,眼睛亮如天上繁星。
在阴晦的天气里,她也会情绪低落,她会叨叨絮絮地不断地对我说只可以让男人爱上我,不能让我爱上任何一个人。
“只要风儿你不爱上他,你就不会受伤。”
“娘,你爱过父皇吗?”我稚气的声音在寂寥而孤清的冷宫响起,虽轻但却是那样的清晰。
娘脸上变了变,然后长叹一声,继续浅唱低吟,长长的发直泻下来,如黑绸缎一样,那眼眸如一汪春水在流淌,但又如笼上一层烟雾,朦朦胧胧,猜不透看不明。
她向我柔柔地笑,笑得扰人心思。
“娘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一朝春尽红颜老,红颜薄命,再美的容颜也会有老去的时候,可惜你也——”她幽幽长叹。
“风儿,娘希望有一天你能忘记你会武功,有一天你能忘记你父皇的死,走出这高高的宫墙,做一个平凡的女子,相夫教子,男耕女织,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娘的声音柔柔的,带着蛊惑,让我心安。
娘说我的眼睛太过于凌厉,说我浑身的霸气太锋芒毕露,要我避其锋芒,收敛光华。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霸气,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光华?我要如何才能收敛?
娘还说不想我看破红尘,但希望我能看清滚滚红尘,红尘是什么?为什么要看清它?
娘的话我总是不懂,是她说得太深奥,还是我太愚昧?
只是跟随娘的一年,我浮躁的心慢慢定了下来,我开始喜欢对镜子看着自己的容貌发呆,娘用自己头上的珠钗塞给经常来这里的小宫女,叫她想办法送一把琴过来,然后她每天在我面前弹琴,当悠扬的琴声响起的时候,我总是忘记心中的恨,还有心中的痛。
父皇的死让我对我的皇兄充满彻骨的恨,这不但让我经常在梦中大哭,在梦中骇人大笑,也让我在白天无来由的烦躁,甚至有些时候醒来暴戾的如一头疯狂的狮子,不断地撕扯身上的铁链,以致弄得遍体鳞伤。
我想掩饰这种恨,我想遮盖这种痛,但有些时候恨意袭来,痛感遍布全身,我的恨,我的痛还是无所遁形。
但娘的琴音带着魔力,它能让我愤怒的心开始平复下来,甚至慢慢地晚上睡觉得时候我已经不会惊醒,因为我梦中的父皇,已经不是浑身是血,他在向我笑,他说他过得很好,我甚至听到他如天神一样爽朗的笑声。
“娘,这是什么曲?”
“这是无忧曲,娘希望我风儿从此无忧,娘这一生只弹过给两个人听,风儿是最后一个。”
“另外一个人是父皇吗?”
娘轻轻地摇了摇头,眼里有一丝痛楚。
我心里难过,为什么那么好听的琴音父皇无缘听到呢?为什么娘那灵动的舞姿不是为父皇而舞,那天籁的声音不是为父皇而发呢?
“娘,那风儿也学,风儿也希望娘从此无忧。”我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响格外清晰。
“从此无忧?”娘幽幽长叹,声音飘渺,似真似幻,但却余韵袅袅,拖得很长很长,让我的心无由地颤抖。
[卷一 风云变幻:006:不受欢迎的访客]
伴随着娘悠扬的琴音,日子不知不觉地从指尖溜过,直到有一天,娘轻柔而温暖的手把我的头发梳拢起来,在上面挽一个漂亮的髻,还插上一点简单的首饰,含笑地对我说这叫笄礼。
“我的风儿真美。”娘定定地看着我,但眼里却带着忧伤,我最怕看见娘忧伤的眼眸,虽然她经常笑,但我感觉她的笑中带着看不见的泪,笑中带着让人心疼的沧桑。
“娘,我弹琴给你听。”我绽放出甜甜的笑容,想要用我的灿烂的笑靥将她眼角的忧伤抹去,娘温柔地点点头,如水的琴音在我指尖流泻,在这个纷扰的午后如一杯清茶沁人心扉,娘闭上眼睛,嘴角飞扬,脸上绽放如花的笑容。
“拍——拍——”几声拍掌声如此突兀地响起,心蓦地一颤,弦断曲终,绷断的弦弹得手指生疼,竟有丝丝血丝渗出来,回眸一看居然看到一双寒冰似的眸子,虽然他脸上也是带着笑,但却不会给人带来温暖。
是他——翰暮,我的杀父仇人,现在大瀚帝国的皇上。
想不到我一曲无忧曲居然化解不了他身上的杀气与戾气。
他长得比父皇更为英伟,他容貌比父皇还要出众,黑发白衣,出尘脱俗,但我恨他,恨他入骨,他如果不出现在我眼前,我的仇恨可以埋藏在心底,他现在现身我眼前,那汹涌的恨意瞬间排山倒海地冲来,快要将我整个人冲垮,但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同样浓重的厌恶与痛恨。
娘静立一旁,不卑不亢,不言不语,脸上无波,看不到喜怒。
“想不到虞夫人生活过的还不错,这冷宫也可以被你弄得鸟语花香的,仙韵飘飘,不知道虞夫人有一双怎样的手?有一颗怎样玲珑剔透的心?”
他斜着眼睛盯着娘那双依然白嫩的手,嘴角微翘,眼神轻佻。
娘人美,手也美,肤如凝脂,手如柔荑,我喜欢娘的手,每次娘的手抚摸我的脸都如春风拂面一样,是那样的惬意,那样的舒服,舒服得让我懒懒地想睡觉,舒服得让我如驾云雾,飘飘欲仙。
“谢谢皇上的赞赏,我母女俩无欲无求,只求平淡一生,种些花养些草度日而已。”
“真的无求?真的无欲?”他的眼睛黝黑如一深潭,但脸上却带着一丝嘲弄。
“真的无求,真的无欲。”娘平静但却异常坚定地说。
“是吗?”他似不信,那桀骜的眼神让我厌恶。
“你可以无求,你也可以无欲,但她是我朝威名远播的御风公主,岂能平淡一生?今日我就是来告诉你,我朝将与沧国联姻,御风公主是我朝唯一的公主,所以她会嫁给沧国的四王爷苍天涵为王妃,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尊贵无比。”
嫁人?我茫然地看着娘,也许这消息太突然,突然到让我无法作出反应。
“不——不——我不准。”娘比我想象中要激动,她那美丽的脸竟因此有点变形。
她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你没有资格改变任何事情?这是她的命,很多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她现在不是公主,她只是一个奴,一个卑贱的奴,如何能担当重任下嫁给沧国的王爷?”
“我要她为奴她就为奴,我要她乌鸦变凤凰就乌鸦变凤凰,我这双手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何况你两个卑贱的命运?”
“在我眼里你们卑微得如地上蚂蚁,轻轻一捏,粉身碎骨。”他手指轻轻一捏,但眼里闪现的狠还是让我心惊。
“只要皇上肯放过风儿,我愿意为奴为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声音哀婉,脸带泪痕,任你铁石心肠也会为之一软。
“奴?我这个宫中最不缺奴最不需仆,并且你现在的地位比奴比仆能好到哪里?”
“这是她必须要走的路,无人能阻挠。”他的声音如寒冰一样,直刺心窝,他的心比石头还要硬比寒铁还要冷。
“不过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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