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照拂,心里面感激并着同情,还有些许淡淡的说不上什么的亲昵,她总想着姜陵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她是极熟悉的,时时的浮现在她的心头,仿若那个早已经不在这世上男子的样子。
姜陵体弱,云嫦怕她吹了风,就特意拿了两件披风过来。姜陵见是她,便将曹姑姑之前嘱咐的话说了,云嫦叹了口气,随便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把自己裹紧了:“我说昨儿瞧见紫苑她们嘀嘀咕咕的,原来是说这件事情。听她的意思,好似是四宝库里面放了贵重的字画。”她竖起几根指头,郑重其事道:“听说里面的一幅画,就值这个数呢!”
“既然东西贵重,让咱们来看,若真出了事,只怕谁都跑不了。”沉吟一会儿,姜陵问云嫦:“曹姑姑怎么放心让咱们几个丫头来守,要我说上面必不是这么吩咐的。”
云嫦这会儿却想起来姜陵本是大家的小姐,什么好东西没瞧见过,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先自己脸红了一阵子,她是个老实的性子,当下就把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话学出来:“谁说不是呢,听说是上面发下来钱让曹姑姑专门打理侍卫,又叫她到官府调一些差役来的,曹姑姑那样的人,钱到了她手里哪能跑?必定是私自吞了拿咱们出来顶。”
姜陵听她这样说,这才信了,提着灯笼信步而行,轻声道:“罢了,既然让咱们巡视,那就走动走动,夜长了,晚睡些倒没什么。”
云嫦本不愿意,被她一说也无奈跟上去,把头藏在大大的斗篷里,不吭声了。一夜不提,这样的日子一长,连紫苑也领头抱怨起来,说是夜晚太冷,又兼着这经略寺一到晚上就半个人也不见,两个女孩儿一起走难免害怕,偏偏上面曹姑姑看的极严,底下已经沸反盈天了,有她老人家罩着,竟始终没闹出什么大动静。
旧识 玉珍
天空仿佛漏了一个洞,泼瓢大雨封不住口一样哗啦啦的从天上往下淌,扫荡的整个燕都泥泞不堪,凉丝丝的雨水飘落在脸上,烟雨迷蒙,姜陵在穆旦馆旁边的院子,望着那小塘上腾起的淡淡的水雾,宛如梦境。
她看着远远的玉珍姑姑冒雨从穆旦馆往外走,便装作恰巧遇见一样凑上前去大声招呼:“这位姑姑,您怎么冒雨就过来了?”
玉珍姑姑停下脚站进小亭子里,仍旧挡不住斜飞的细雨顺着风飘落在她身上,她瞧见姜陵急匆匆的朝她跑过来,一时间只觉得这姑娘脸生,许是哪个院落招进来的人,也分辨不出来,只是冷着脸瞧她:“什么事情?”
姜陵并不因为她的冷淡而退缩,她暗中观察了许多天,才知道玉珍姑姑每隔三天就要去内侍府汇报账目,进出必经过穆旦馆,今早起来见天上阴沉着,看来不一会儿就会下起雨,她执着伞侯在必经的道路上,专等玉珍姑姑露面。风中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带着股宿命的殇甜,仿佛她离家那天刮进轿子的风。姜陵笑了一笑,声音里带着平和关怀:“姑姑怎么不带伞?这么大的雨,倘若受凉病了又该怎么办?我恰好从长生医经馆那边过来,姑姑若是不嫌弃,就撑我的伞回去吧。”
玉珍姑姑愣了一愣,板着脸问:“你是哪儿的人?可认得我?”
姜陵隐约一笑,玉珍姑姑才看清这竟是个极俊俏漂亮的人,她那么安然的姿态和神韵让人情不自禁放下了防备,玉珍姑姑皱了皱眉,姜陵却已经将伞递到她手里:“并不认得姑姑,我是四宝库的人,姑姑叫我阿姜就行了。”
玉珍姑姑手上一松,翻滚的乌云中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密稠的乌云,长空下姜陵的脸上漾出了一抹轻笑,她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姜陵一个拧身就出了亭子,又待再看,密密麻麻的雨点里那女孩儿的身影很快便被遮住了,玉珍姑姑抿了抿嘴,一挑眉,唰的一下支开伞,走进了雨里面。
姜陵冒着雨跑回院子,一推门,云嫦不在,秋雁看她一眼,皱眉走过来,递给她一块手巾:“怎么出门老是不带伞,这天气早晚要下雨,以往说了你多少遍,只是不听。”
姜陵一抬头,露出一张被雨水冻得青白的脸孔,从额头顺过琼鼻,再到形状完美的唇角,无一不美,秋雁以往也是某王府出来的下人,也曾见过几个美人,可就是那些深闺中的小姐也没有这等丽色。此时见她美则美矣,浑身却簌簌打着颤,大约是冻的厉害了,于是一时间也忘了还在与她制气,忙着帮她擦头换衣,等到一切妥当,才看见姜陵正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不由脸一红,啐道:“干什么这样瞧我,我知道你本来不稀罕我的,这会儿是我自己多事凑上来。”
姜陵冰凉的手忙紧紧握住秋雁,正要说什么,忽然帘子一响,二人转过脸,却见明喜一身雨水,头上精心梳的发髻早被雨水冲的纷乱,站在门口,虽然冻得要命,脸上却是通红,眉眼也倒竖着,仿若一只被雨水浇了个透的斗鸡,见夏盈、素蝉等几个人都在,气得恨声道:“袁阿蛮果然得了势了,听说前儿她求慕容大人将她荐到玉珍姑姑手下做了女官,这两天走路都恨不得仰着脖子,刚才我拿着伞从四库馆那边回来,好巧不巧撞上她,竟连我的伞都给强要走了,说什么她身体金贵,若病了比不得我们之类的昏话,你们瞧瞧!害得我被浇了个透心凉,这还是人做的事情么?”
净月正在一边纳鞋底,听见明喜抱怨,冷冷一笑道:“她说的也没错,袁阿蛮如今可是慕容大人心里的宝贝,哪里是咱们小人能说能瞧的?她用了你的伞,这还是瞧得起你!”
明喜恨恨的一甩头,将几滴水珠撒在地上,道:“我却不知你是这么好气量的人,想必下次见了袁阿蛮,即便她不抢你的伞,你也要巴巴的送上去。不过,上一次你说什么来着,对了,说是见到袁阿蛮和慕容大人正做什么苟且,如今经略大寺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只有玉珍姑姑那边怕还不知道,以为她是个好的,竟提拔她做了首席女官。你就不怕这话传到袁阿蛮耳里,到时候找你的麻烦?”
净月正要说话,云嫦正好进门,听她这么说,惊的“啊”了一声,脸上早就红透了,伸出一只手轻轻掩住嘴,小声扭捏道:“姐姐也是个良家女孩儿,怎么说起这种话。”
明喜原本是因为恨极才口不择言,此时也颇有些不好意思,脸红脖子粗的瞪了她一眼,自去梳洗。那边云嫦见姜陵、秋雁两个在一起,一喜,也走过来笑道:“我前阵子还担心你们,如今可好了,我说原本也不用我操心,你们自己便好了。”
说的三个人都笑了,这一夜三人都不用值夜,明喜本和紫苑一组,因为下着雨,明喜又浑身都湿了,所以竟也未去,紫苑过来问了一次,见明喜不去,竟然自己一个人走了,留下一屋子人甚为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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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忽忽而过,这一天云嫦满眼通红的从外面回来,姜陵正在桌前描画花样,见她来了,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怎么了?可是你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云嫦的声音轻轻的,有如一阵无力的风:“是我哥哥。”
秋雁走过来,皱眉道:“你哥哥又去赌了?我早说过叫你不要往里面贴补,咱们的月饷发下来还不够自己嚼用呢,哪里够你去填那个大窟窿的!”
云嫦眼底都是泪,姜陵坐在她身边,也只得劝说道:“我知道你们兄妹关系好,你家里又指望你哥哥能有个出息,只是他这样不争气,你给了他钱去还赌债,他转眼又欠下更多,这样越来越不顾往后,还不如索性撂开手不去管他,让他得了教训就好!”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云嫦眼中的泪光泛起将落欲落,却极力的忍耐着道:“只是他答应的好好的,我也以为他是要去做个营生,好好出息一次让爹娘瞧着开心,这才管你们借了钱给他,谁知道今儿才知道他让赌场打了出来,腿也断了,现在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不说,我哥哥的腿还要请医问药,我爹打发人来管我要钱,我哪里还有钱呢?只是又不能不管他,谁叫我是他们家的女儿,除非,除非嫁了人……不然怎么躲得过!”
说着说着,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洇在蓝色的粗布衣服上,变成一团一团深蓝色的水迹,似慢慢绽放的一小朵一小朵的花朵儿:“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呢。”
秋雁心疼道:“你现如今连吃饭都不容易了,哪里还有空闲管他!”
姜陵这边却不说话,她原本手上银两便不多,如今为了入宫,日后必定更有大把要花银钱的时候,前两次云嫦管她借钱,她顾念着情分,便拿了给她,当时知道云嫦必定是还不上了的,这还好说,若她刚刚认识云嫦,不了解她家里的情况也就罢了。实在是当初在府里的时候,云嫦就多次找府里的丫鬟借钱接济家里,后来还求到过她与哥哥头上,前后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而且这些钱到了云嫦哥哥手里也是个挥霍,便如个无底洞一般,是没有尽头的。她即便是同情云嫦,也不再愿意掺和这件事情,所以一时并不愿意答话。
云嫦忍着哭,脸上蹭的一下子红上来,拼着难为情也道:“我昨儿问了明喜她们,可她们手上有的也不多,况与我又不熟,很不愿意拿钱借给我。两位姐姐若是还疼我,便先借我一些,怎么也要先治好了哥哥的腿,不然娘亲眼睛也该哭瞎了。”
秋雁只犹豫了一下,便自去拿了些钱过来,云嫦又瞅着姜陵,隔着层层泪雾,她看见姜陵脸上那道为难的神色,一愣,神色变了变,轻声道:“阿姜可是怨我了?”
秋雁正过来,忙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阿姜怎么会为了这事情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你哥哥早该得些教训,这一次他腿既然断了,往后必定知错能改,你别为难,先拿些钱与你哥哥治腿要紧。”说着又给姜陵使眼色。
姜陵皱眉道:“不是我不肯帮你,我也并不是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