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武英终于回话,长吁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野利斩天道:“那你可以死了。”他语气中,根本不夹杂任何感情。面对兄弟之死是如此,取人性命也是如此。话音才落,他已到了武英近前。
武英眼前一花,毫不犹豫的就地一滚,已到了树后。可警觉陡升,用力一纵,就要到了树上。
武英才一跃起,波的一声响,一刀透树而出,插在了他的腿上。
武英怒吼一声,已跌落在地。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野利斩天竟有如斯神通,一刀刺树而出,差点就将他击杀当场。
野利斩天一刀隔树重创了武英,身形一闪,就要冲到武英的面前。
封雷怒吼声中,飞身扑过来相救。
谁都看出,武英远非野利斩天的对手。
可封雷人在半空,就被野利斩天飞出一脚踢中胸口。封雷一口鲜血喷出来,远远地飞出去,不等落地,陡然被人接住。
那人接住封雷,身形电闪……
野利斩天举刀欲劈,突然神色微变,低喝道:“谁?”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中,突然夹杂着莫名激动之意。
他感觉敏锐,已察觉有人到了他的背后。
那人倏然出现,如轻羽闪虹,来去无痕;又似山峰兀耸,亘古已存。
人无声息,长刀划痕,引过月光,惊醒幽梦,堪堪已到了野利斩天的颈后……
狄青及时赶来,狄青出刀!
这本是必杀的一刀!
当的一声大响,野利斩天蓦地出刀,一刀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火光四溅,映照了狄青充满惊奇的一双眼眸,他出刀失手,已是一惊,可最让狄青惊奇的不是野利斩天让人惊悚的直觉,而是野利斩天的一双眼。
那略显消瘦寂寥的一张脸,没有杀气、煞气,有的只是无边的沉寂,让人总是感觉不算真切,而那脸上的一双眼,满是灰白之色。
这架得住狄青偷袭一刀的野利斩天,竟然是瞎的?
狄青不想信,但又不能不信,常人怎有那种眼眸?
那双眼眸木然地转了转,野利斩天突然道:“你终于来了?”他平板的语气中蓦然带了分激动之意。
你终于来了!
狄青根本不明白野利斩天说的是什么意思!
野利斩天怎么会等他?野利斩天认错人了?
狄青惊诧之际,突然有分悚然,回刀一架,已拨开野利斩天无声无息回击的一刀,大喝声中,单刀当空,径直劈了过去。
原来野利斩天在使诈!他不过是乱人心弦,趁机偷袭!
野利斩天身形飘忽,已避开了狄青的单刀,口中喃喃道:“好,很好!”他说话的功夫,长刀展开,举重若轻,趁狄青脚未着地,倏然削去。
狄青不及缩脚,单刀一点,不偏不倚的刺在刀背之上。“叮”的轻响,单刀一弯,人已借力而起,身形斗转,反刺野利斩天的背心。
那刀刺出时,狄青瞥见野利斩天嘴唇喏喏而动,像在说着什么,竟有些心悸。
好,很好!
这又是什么意思?野利斩天激斗之中,还能喃喃自语,他到底是在蛊乱人心,还是施展什么咒语?
狄青单刀刺到,野利斩天也不回头,长刀反背,已架开了狄青的单刀。他眼虽盲,可出手过招,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眼睛。
夜幕沉沉,火光明耀。
二人以快打快,身形飘忽。野利斩天有如鬼魅幽灵,飘忽不定,狄青却已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刀,纵横捭阖,横行高歌。
武英见了,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勤习武技多年,竟从未见过世上还有如此武功、如此身手!
场上二人越打越快,越打越急,长短刀撞击之声,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直如紧雷密鼓,铁蹄急落,又似珠玉落盘,繁弦急管。
这时寨东喊杀声阵阵,宋军仍没有进寨的迹象,显然是野利斩川还在坚守。
眼下胜负并非两军决定,而是在于场上激战的两人。
野利斩天杀了狄青,党项人必会士气大振,武英等人定难抵抗,可若狄青杀了野利斩天,不用问,党项人群龙无首,定是一败涂地!
陡然间狄青一声长啸,身若游龙刀如彩虹,已映着烈火青霄长驱而入,径取野利斩天的胸膛。
武英一颗心提起来,见狄青杀法刚烈,直如有去无回的架势!
野利斩天耳朵竟跳了下,长刀反斩,这一招看似两败俱伤,但他刀长已占分便宜,算定可在狄青刺来之际,斩杀狄青。狄青若要保全性命,必定回刀招架。
狄青不架,电光火闪之际,手腕一翻,单刀已横旋出斩,先一步到了野利斩天的胸口。
横行刀法,可大开大阖,亦能变化奇诡。这一变招,简直鬼斧神工,无人能测。
野利斩天惊觉、急闪。
血光飞溅,单刀已砍在野利斩天的肩头。
可野利斩天手中的长刀亦是脱手,已穿过狄青的身躯,雪亮的刀光亦是带出一丝血花。
武英一颗心差点停止跳动。
野利斩天身形一晃,已没入黑暗之中。狄青怒喝声中,不舍追去。方才野利斩天那一刀,是擦狄青肋下而过,狄青伤的并不重。
狄青知道机会难得,野利斩天已被重创,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不然后患无穷。
武英心中微惊,高声道:“狄青……”可狄青早已不见,葛振远等人却已奔来,叫道:“武寨主,狄指挥让我们听从你的吩咐。”
武英转念之间,喝道:“杀向寨前!”
野利斩山死、野利斩天逃走,跟随野利斩山的党项军,无心恋战,纷纷逃散。后桥寨只剩个野利斩川。党项人无人号令,正是破寨的绝佳机会,武英不会放过。
众宋军合在一处,潮涌般向寨前冲去。
狄青已到了观天亭。
回望处,只见火卷云天,烽烟再燃,寨前传来震天价的一声喊,欢呼阵阵,狄青心中微喜,知道高继隆、武英等人已破了后桥寨。
狄青顾不得多看,窜过观天亭,已奔向峰顶。
路上血迹已无,野利斩天早消失不见,狄青只凭直觉追赶,将至峰顶之时,就听不远处有物体滚落之声。
狄青飞身而起,落在峰顶,只见到一人立在那里,渊渟岳峙,背对着他。
那人就算背对狄青,亦让狄青感觉到肃杀沉冷之气。
狄青斜握单刀,长吸一口气道:“野利斩天,今日……”话未竟,倏然住口,狄青已发现,那人绝非野利斩天。
那人身形比野利斩天要壮出许多。
“你是谁?”狄青喝问道。
那人缓缓转身,盯着狄青道:“你……”他身形微弓,看起来如同个黑夜择猎物而食的豹子,见到狄青的那一刻,那人眼中陡然露出了怪异之色,“怎么是你?”
狄青借朦胧月色,已看清那人的容貌。
那人双眉斜飞,神色孤高,立在山巅之上,更显清冷。但他见到狄青时,除了惊诧外,还舒展了身躯,去了敌意。
狄青自信,绝没有见过这人。诧异道:“你是谁,认得我吗?”
那人笑笑,露出口洁白的牙齿,“你救过我,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狄青更是奇怪,盯着那人的双眸凝眉苦思,半晌才摇头道:“我不认识你……你……”他心想,难道这人和野利斩天一伙的,也喜欢用言语乱人视线,骗我上当?
那人抱拳道:“在下叶喜孙!”
狄青一怔,失声道:“你是叶喜孙?”他已想起叶喜孙是谁。他初到新寨,跟踪卫慕山青到了寨外,偶遇夜月火、夜月山两人在追杀一人。
那人就是叶喜孙。
可狄青实在难以把那个树下痛苦不堪的人,和眼前这清冷孤高的人联系起来。狄青知道这人竟是叶喜孙,心中满是困惑。当初夜叉为何要追杀叶喜孙?夜叉要取何物,那物为何让叶喜孙如此看重,还有……叶喜孙怎么会到了后桥寨?
叶喜孙见狄青满是戒备,并不介意,诚恳道:“当初得兄台相助,逃得一命,一直铭记心中。”
狄青冷笑道:“你铭记的方法,就是逃之夭夭吗?眼下呢,还会再逃吗?”
叶喜孙微微一笑,也不脸红,他如今看起来,洒脱倜傥,完全和树下的那人扯不上关系了。“当初在下只怕兄台也要抢那东西,这才离去。若真的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如今那东西已不在我身上,自然不用逃了。”
叶喜孙说的爽直,狄青反倒有些喜欢他的性格,忍不住道:“那东西是什么?”见叶喜孙犹豫不语,狄青怫然不悦道:“难道说我救了你一命,你连内情都不想让我知道吗?”
狄青很是好奇,暗想能让夜月火等人追杀索取的东西,绝对不是一般的事物。
叶喜孙见狄青埋怨,有些为难道:“兄台救了在下的性命,按理说在下不该欺瞒。但我想,那件东西绝对和兄台无关,兄台不听也罢。”
狄青心中不满,觉得这家伙很不厚道。转念一想,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总和我有关了吧?”
叶喜孙眼中寒芒闪动,半晌才道:“我来这里,是想报仇的!”
狄青微凛,反问道:“找谁报仇?”
叶喜孙解释道:“当初罗睺王野利斩天要抢我的东西,因此派夜叉来追杀我。他们杀了我的手下,又差点杀了我,试问这仇,如何能不报?”
狄青心中微动,不知这个叶喜孙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也知道罗睺王的名字?这才想起自己是要追杀野利斩天的,见叶喜孙满是自负,狄青质疑道:“凭你吗?叶喜孙,你太不会撒谎了!”
叶喜孙有些讶然,缓缓问道:“兄台何出此言呢?”
狄青凝声道:“你都逃不过夜月火的追杀,又有什么本事找野利斩天报仇?”
叶喜孙笑了起来,笑容中满是落寞,甚至还有分痛苦。“实不相瞒,在下有种隐疾,发作的时候,痛苦不堪,根本无能动手。夜月火他们追来,正巧碰到在下隐疾发作……不然,那次本不劳兄台出手的。”叶喜孙言语平淡,可口气中已满是自负。
狄青想起当初见到那张痛苦的脸,心中倒有些信了。
叶喜孙观察着狄青的脸色,又道:“兄台到现在,还怀疑我和党项人有关吗?其实……适才在下上山,见到一队人马从山后密径行来,那些人想必是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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