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作者:墨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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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 作者:墨武-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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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出了营帐,见高继隆还是笑容满面,倒有些歉然道:“高大哥,我这次未带一兵一卒……”

高继隆心中暗想,任福此人虽勇,但妒贤嫉能,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狄兄弟委屈。哈哈一笑道:“你把自己带来就行。我的部下,可任由你指挥。”话才说完,种世衡已走过来,咳嗽道:“狄青,你还是有手下的。走……我带你去看看。”

狄青只以为种世衡是说葛振远和廖峰,出了柔远寨才发现,戈兵已带二百来骑在寨外集结待命。狄青有些惊喜,见那些骑兵无不是背负长弓、鞍挂羽箭、腰配短刀、手持长矛,所有人均是锐气正酣,寒气森然。

无论谁见到这些人,都能看出这些人战意十足,绝非寻常的宋军。

高继隆见了这些兵马,大为诧异道:“种世衡,真看不出,你不声不响弄了这些手下……”

种世衡摸摸秃顶,轻咳道:“这些不是我的手下……”他凝望着狄青,满是期盼道:“狄青,这些是你的手下!他们是十士,你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元昊有五军、八部,我们就有十士和他对着干!人虽不多,但我想……很快就要多了。”

“十士?”狄青望着戈兵的一帮人马,若有所思,记得范仲淹也提过这个名字,不由问道:“什么是十士?”

“十士就是十种兵。”种世衡收敛了嬉皮笑脸,正色道:“是我辛苦花钱为你选出来,供你调用的十种兵。而戈兵带的就是十士之一……陷阵之士!”

一队队兵马从柔远寨开拔,疾驰出柔远河谷,北上翻山过岭。马蹄虽急,声息却轻,人虽众多,却如幽灵。

宋军马裹蹄,人衔枚,如洪水蓄势般的向白豹城杀过去。

范仲淹等宋军出营后,又出帐安慰下羌人,担保他们族人不会有事。羌人均看出宋军要有行动,噤若寒蝉,酒也无心再喝,纷纷散去,但还是不能出了柔远寨。

范仲淹保证,明天太阳一起,就会请他们回转,而且交易如旧。

羌人和元昊交好,是因为被元昊的武力屈服;羌人和大宋交好,是因为被大宋的利益所诱。

既然元昊还没有打过来,大宋还和他们做生意,羌人虽心中忐忑,还乐得继续充当墙头草的角色。

羌人均已回营帐休息,范仲淹却没有睡,尹洙亦是如此。二人没有入了中军帐,只是在帐外而坐,望着东北的方向。

那里就是白豹城的所在。

尹洙神色兴奋中还夹杂紧张,范仲淹倒还平静。可他若真的平静,早已回去休息,但他怎睡得着?

尹洙端着酒杯,早忘记酒杯已空,喃喃道:“快丑时了吧?”

范仲淹望着天上的明月,明月也在望着他。他杯中有酒,酒中有月,可心中呢……只有对出征将士的牵挂。

月色如银,铺在地面上,如清晨的新霜,已近丑时。

范仲淹陡然间目光一凝,握杯的手都有些发紧。尹洙感染到战起的金戈气息,霍然抬头。

只见到一道亮光从东北向冲起,刺开远方冰冷的墨夜。虽只是短暂的如流星般,但已带来了晨曦的希望。

“开始了。”尹洙站起来,满面兴奋,恨不能亲临疆场。

范仲淹反倒垂下头来,慢慢地喝着酒,喃喃道:“开始了。”所有该做的,他都已经做到,结局如何,是水到渠成还是功败垂成,是看别人的时候。

尹洙走来走去,突然坐了下来,盯着范仲淹道:“范公,你已变了很多。”

范仲淹淡然一笑,“是吗?”

尹洙道:“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以前的你,为天子宁可得罪太后、为废后一事宁可得罪天子,为公正宁可得罪朝中第一人的吕夷简。你宁可得罪天下人,也要坚持自己。但你现在变了,你少了倔强,多了圆和,你这次回京,甚至还去拜访了吕夷简。任福有些自大,若是以往的你,说不准已撤掉他的指挥权利,但你今天什么都没有说……”

他眼中隐约有了悲哀之意,是不是因为发觉今日的范仲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范公?

范仲淹反问道:“现在不好吗?”

尹洙叹口气,想要喝酒,才发现杯中无酒,只有风尘满怀。范仲淹拿起酒壶,为尹洙满了杯酒。尹洙望着那杯酒,叹气道:“范公,你还记得当年吗……你每次被逐出京城,很多人因为你的正直而送你,长亭折柳,举杯说你,‘范君此行,极为荣耀’。”

范仲淹本平和的脸上,有了分激昂。但最终他不过端起酒杯,感慨道:“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余靖、蔡襄、你还有欧阳修一帮大臣,为了给我鸣不平,随我一块被逐出了京城。我……一直都记得!因为有你们,我才不孤单!”

“那时候我们心甘情愿!”尹洙一字字道:“如果再回到从前,我还是要为你鸣不平。”

“那现在呢?”范仲淹突然问。

尹洙目光复杂,并不直接回答,许久才道:“你可记得我们当初指点天下的时候说过什么?”见范仲淹不语,尹洙霍然站起,激动道:“我等历数大宋沉疴,均说变革势在必行。只有富国强兵才能兴治太平,只有先去除西北大患,才能繁盛大宋!”

范仲淹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这些话,我从未忘记。”他说的坚定非常,双眸中神采飞扬。这一刻的表情,有如多年前的冬夜飞雪。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尹洙见状,精神一振,立即道:“如今圣上启用贤明,韩公和我等一般的想法。他也极力主张改弦更张,重振宋威。他决定先定西北,再改沉疴,是以决定五路出兵攻打元昊,但你为何上书说并不赞同?”

范仲淹沉默许久,望着一旁的大树,突然道:“其实已入冬了……”那大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很是凄凉。

“树上的叶子不是一夜能够掉光的,也不是一夜能够长出来的。”范仲淹又道:“如果我们想看苍翠郁郁,心急的会浇水,甚至会浇热水……但这树非但不能繁盛,很可能会冻死的。西北就像这棵树!”

尹洙沉默下来,范仲淹望着尹洙,真诚道:“我也很急,但我们必须要等,必须要准备,培土浇水,这样时机到了的时候,我们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尹洙,我知道……韩琦、你、很多很多人都盼着大宋强盛,迫不及待的想要变革。但这事不能急,我希望……你能懂我!”

尹洙叹口气,摇摇头道:“我说不过你。”他端起酒杯,又放下,问道:“范公,此战能否成功呢?”心中在想,“范公老了,少了当年的那股魄力。元昊算什么,一介武夫罢了。范雍是无用之人,这才导致三川口惨败。难道说韩公、范公联手,还对付不了元昊吗?只要能一举平定西北,龙颜大悦,就是对大宋改革开拓之时,到时候我等起沉疴、改弊端,开创大宋一代盛世,岂不是多年所盼?如此方不负平生!范公做事最近考虑的太多,只盼白豹城能一战而胜,鼓舞西北军心,到时候再劝范公支持韩琦好了。”

范仲淹见尹洙脸色阴晴不定,还是平静道:“尽人事,听天命。你我该做的都已做了,急有何用?”

尹洙哈哈一笑道:“那不谈军情,谈谈诗词可好?你初到边陲之时,曾做过一词的上阕,不过一直没有下文……我一直在等。柳七的词虽艳,总不如你的来劲。”

范仲淹微笑道:“我都忘记了,偏偏你还记得。”

尹洙道:“我怎么不记得?你的词,我每个字都记得。为文章,务求古之道,偏偏汴京那些所谓的文人,除了艳词外,再也做不出其他,让人听着来气!”站起来,端着酒杯吟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好词,好词!”见范仲淹含笑不言,尹洙认真问,“这不是好词吗?你听听,若非真正到了边陲之人,焉有如此眼界,如非真正大气魄的人,也难有如此忧国忧民之心。”

范仲淹哑然失笑道:“我虽然脸皮不薄,可被你这么一说,也要红了。”原来这词却是他所做。

尹洙笑道:“过了这久,你总该想出下阕了吧?”

范仲淹持杯在手,望着月光如霜,突然道:“你可听到羌笛声了吗?”

尹洙侧耳听去,隐有所闻。如此深夜,那羌笛之声无疑满是幽怨。尹洙叹道:“这时候吹笛子的人,多半……是想家了。”只有在边陲的人,才了解边陲人的苦。只有边陲,才有这种幽苦笛声。

范仲淹双眉微扬,望着酒杯道:“下半阕也有了。”他缓缓吟道:“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范仲淹吟词如乐,可神色满是萧索落寞。

尹洙随着节奏轻拍手腕,等范仲淹念完后,轻叹道:“好词呀,好词。这下阙中,我最喜燕然未勒四个字。当年东汉窦宪得罪了太后,为立功赎罪,请命北伐。结果大破匈奴,在燕然山刻石记功而回,功勋炳耀。范公你也得罪过太后,也想大破党项军,效仿窦宪之举。只是区区四个字,尽显胸中抱负。范仲淹还是范仲淹!”

范仲淹吁了口气,“尹洙,你还是……懂词了。”

尹洙得范仲淹一言,眼珠一转道:“只懂词……难道不懂你吗?你以为我真不懂吗?窦宪为权,你为天下。他可以不择手段,但你虽想破党项人,还忧兵士之苦。不过总是这样瞻前顾后,如何成事呢?”

范仲淹沉默良久才道:“范某之功,不想用兵士之血染成。”

“可若不战,又有别的办法吗?”尹洙反问道。

范仲淹悠悠一叹,再不多言。

远处的火光焚天,天欲燃。那风声、笛声、厮杀声交织错落在一起,夜无眠,天欲破晓。

近清晨之时,范仲淹眼中已有血丝,尹洙也是一夜未眠。二人焦灼的等待白豹城的消息,这时寨北有一骑飞奔而来。见到范仲淹后,立即翻身下马,禀告道:“启禀范大人,白豹城已被团团围困!我军正在加力攻打。”

尹洙急问,“那现在情况如何?”

飞骑道:“还在等消息。”话未说完,又有一骑赶到,禀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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