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后,契丹在韩德让的带领下蒸蒸日上,非但没有因国主年幼而吃紧,反倒南征北战,打下了赫赫疆土,更是在宋真宗时率契丹铁骑长驱南下,定下让大宋耻辱终生的澶渊之盟。
而韩德让因对契丹之功绩,总知南北两院大王,官拜大丞相,总领契丹的军政大权。
这样的人,契丹只有一个。能入契丹南北院、让契丹人都要仰视的人,只有韩德让!
到如今,耶律宗真竟让狄青任选南北院大王一职,此举虽非前无古人,但已是极具魄力,他重用狄青,难道是说想重演当年圣宗之盛世?
狄青当然知道前尘往事,闻耶律喜孙的条件,也不惊喜也不愤怒,只是平静道:“不知道你国主让我投靠契丹,意欲何为呢?”
耶律喜孙笑道:“狄兄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我国主的意思?你和我们的共同敌人,均是夏国的元昊。若狄兄能领南院大王一职,我主急需立威,就可在半年内纠集五十万兵马去攻元昊。这天底下,能对元昊不败之人,只有狄兄一个,但你难有尽展才华的机会,如今机会到手,就是你消灭夏国的机会。狄兄,你若大败元昊,我主说了,夏国之地,可任你选择十州!你当然知道要选哪里了。”
说到这里,耶律喜孙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长。这个条件对狄青来说,简直比方才那个还要更有诱惑。
狄青当然知道要选哪里,香巴拉就在沙州,他的希望就在沙州!
有高官得坐,有美眷憧憬,这个条件,狄青怎能拒绝?
耶律喜孙甚至已成竹在胸,微笑地望着狄青,就等狄青答应。
狄青沉默半晌,才问,“打败元昊呢?又如何?”耶律喜孙怔住,似乎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狄青见耶律喜孙不语,缓缓道:“灭了夏国,是不是要继续挥兵南下,攻大宋、取吐蕃、进攻大理呢?”
耶律喜孙微有尴尬,半晌才道:“如果真能这样一统天下,我想国主绝不会反对。狄兄凭此千古流芳,岂不是美事?”
狄青笑笑,缓缓的坐下来道:“权欲一心,永无满足的止境。我狄青的确想去沙州,的确想要击败元昊,可要用无数百姓的性命,换取狄某一人的幸福,狄青不取。”
耶律喜孙淡然道:“那当初狄兄杀人斩将无数,攻过横山,灭羌人数族,不知是为了什么?”
狄青霍然抬头,凝视耶律喜孙,脸无愧色道:“狄某只为保家卫国四字!灭虎狼之心,唯有以杀止杀!”
耶律喜孙哈哈一笑,道:“狄兄若真的只想保家卫国,那当初为何反对和夏国议和呢?”
狄青凝声道:“元昊若真的想要议和,狄青就算暂时不去香巴拉又如何?只要天下平定,再无百姓之苦,狄青自会解甲归田,马放南山,但元昊不过是以退为进,蓄力再战,我如何会不反对?”
耶律喜孙微滞,转瞬叹道:“狄兄,你真的很让我失望。要知道历代伟业,无不靠尸骨堆出,若是瞻前顾后,不心狠手辣,怎能成事?你胸无大志,并不像个将军,我国主真的高看了你。”他终究还没有放弃说服狄青的念头,使的是激将之法。
狄青并没有愤怒,只是落寞道:“你说得对,我一直都是胸无大志……”
脑海闪念,想起赵祯曾对他说过,“朕若是汉武帝,你就是击匈奴的霍去病。朕若是唐太宗,你就是灭突厥的李靖!”
这些大志素来都是别人说的,他狄青从来没有说过。他能做的只是竭尽所能保护西北的百姓,若说他真有大志,就是进入香巴拉,救回羽裳。
他不想当什么将军,他也不想看着烽烟四起,在民生哀苦下一统天下。千古流芳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
到如今,他只想告诉羽裳,他在努力的活,他在好好地活,羽裳没有信错她的英雄。他知道很多人或许不解,但只要羽裳懂他,足够!
望着耶律喜孙满是不解的神色,狄青不再解释,只是道:“既然道不同,就不用说下去了。”
耶律喜孙双眉竖起,缓缓道:“狄兄,你如此不知变通,难道不怕我契丹军再次挥兵南下吗?”
狄青笑了,“怕有用吗?若是没用,我何必去怕?”他坦然自若地望着耶律喜孙,脸色依旧。
耶律喜孙长长一叹,摇摇头道:“唉……可惜你我终究难以联手。”
狄青心道,“耶律喜孙是孤高之人,这次囚禁了萧太后,正踌躇满志。闻契丹国主重用我,他心中真的毫无芥蒂吗?他这番威逼利诱,是因为国主的吩咐,不得不这般吗?这人到如今,忽冷忽热,看似爽朗,其实心机也是难测。”
狄青正琢磨间,听有宫人唱喏道:“圣上到。”
耶律喜孙肃然起立,恭迎圣驾,狄青也是站起,心中想,“耶律宗真先让耶律喜孙来试探,此刻才来,若知道我根本无意契丹,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耶律宗真从耶律喜孙身边经过,耶律喜孙只是摇摇头。狄青见到二人表情微妙,难免心中警惕。
耶律宗真斜睨眼狄青,坐在龙椅之上,突然展颜一笑,又略带遗憾道:“其实狄将军不肯来契丹效力,也是朕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狄将军你记得,你若有一日改变主意来朕这里,随时欢迎。”见狄青沉默,耶律宗真道:“和谈已事了,想狄将军也要回去了。是个小人,朕对之就以小人之道。狄将军你是个英雄,到时候,朕会让耶律都点检送你出京!”
狄青一惊,不解道:“大王,你说和谈一事已了?那你究竟是如何决定边陲一事的?”他根本还不知道耶律宗真的决定,不由错愕。
耶律宗真脸上突然露出分古怪的笑,盯着狄青道:“具体如何决定的,狄将军去问富大人就好。难道说,富大人一直没有和狄将军说吗?”
狄青心头一沉,半晌无言。他看起来虽能号令全军万马,但终究不能左右朝廷的心思。
耶律宗真默然片刻,突然道:“狄将军想必知道前段时日,我契丹曾对元昊用兵?而且铩羽而归?”见狄青点头,耶律宗真一字一顿道:“可你知道朕为何要对元昊用兵呢?”
狄青心道,“你们契丹追逐的无非是利益而已,还会有什么目的?”摇摇头道:“在下不知。”
耶律宗真突然轻叹一口气道:“朕是一心想为家姐报仇!”
狄青微愕,迟疑道:“为你姐报仇?这从何说起呢?”
耶律宗真眼中闪过分愤怒,双拳紧握道:“元昊此人狼心狗肺,无情无义。当年他爹德明在时,党项人正弱,他爹为求我契丹支持,数次派使者前来寻求联姻。先帝被他蒙蔽,就许了这门亲事。不过先帝过世后,此事就一直暂放,但元昊之后又派人来求,太后记得当年的许诺,就将家姐兴平公主嫁给了元昊。家姐一直疼爱朕,也不舍得离去,可终究执拗不过太后,还是去了兴庆府。”
说到这里,耶律宗真眼中满是恨意,咬牙道:“朕当时尚幼,不能左右事情,只能期望家姐嫁给元昊,能有幸福就好。不想元昊娶了家姐,根本不过是利用联姻一事讨好我契丹,借机壮大势力。他在那之后,对家姐极为冷漠,就算家姐有病,他亦是不闻不问,家姐忧伤成疾,死在了元昊那里。”
狄青眼前又浮出那黑冠白衣,手持巨弓的元昊。想起那满是大志、狂热的一双眼,不由为那柔弱的女子叹息。
元昊志在天下,对手下有功之臣都是照杀不误,怎么会有半分心思放在了为了大业联姻的女子身上?可是耶律宗真为何对他说起这件事情?
耶律宗真眼中已有泪痕,突然一拍桌案,恨恨道:“朕到了有能力的时候,就秘密让都点检去西夏查探,这才得知家姐死亡的真相。都点检从家姐的贴身丫环那里取得了半张地图,是有关香巴拉的……”
狄青一震,忍不住凝神倾听,耶律喜孙见了,脸上却有了分古怪。
耶律宗真声音有些哽咽,几欲落泪道:“我那时候才知道家姐一直还是关心我的,她在元昊那里做不了什么,怕法天太后对我不利,这才秘密从元昊的身边搞到半张香巴拉的地图,只盼能进入香巴拉,为我祈求国主一位……”
狄青心中暗想,“难道说当初野利斩天派人追杀耶律喜孙,就是因为这半张地图的缘故?耶律喜孙当时不告而别,也是怕我抢香巴拉的地图吗?”
耶律宗真果然道:“都点检得到那半张地图后,就被元昊八部的夜叉部追杀。他隐疾发作,当初幸得你的帮助,这才逃出元昊的追杀。对于这件事,我们一直都很感激你的。朕要不是知道往事,当初也不会放心的请你帮手。”
狄青终于忍不住道:“只有半张地图吗?”
耶律宗真一伸手,从袖中已掏出了一张地图,展开对狄青道:“你错了,朕手上,现在有张完整的地图。”
狄青一震,饶是镇静,一颗心也是大跳。他虽早知香巴拉就在沙州,也早派人秘密去探,但直到目前为止,他只能说已了解沙州敦煌附近的兵力守备,可对于香巴拉,还是一无所知。如今就有张完整的地图在他面前,怎能不让他怦然心动。
远远望去,只见到那地图上斑斑点点,有纵横交叉的线条,可狄青看不清楚。
耶律宗真拿出这张地图做什么?以这个为筹码,让他前来契丹?
狄青心思转念间,听耶律宗真道:“狄青,你一定很想要这张地图了。”他说话间,双手一分,已将那张地图撕成了两半。再是几下,居然将那张不知道多少人梦寐祈求的香巴拉地图撕成了碎片!
狄青脸色微变,几乎要窜过去夺下地图。可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耶律宗真见狄青竟还能安稳的坐着,不由叹口气道:“狄青,你果然够沉稳。你难道不问我为何要撕掉这张地图吗?”
狄青斜睨了耶律喜孙一眼,见其脸上有分苦涩,缓缓道:“地图是假的?”
耶律宗真舒了口长气,眼中露出憎恶之意道:“不错,这地图是假的。家姐辛辛苦苦的从元昊身边取来半张地图,本就是假的。你一定奇怪另外半张地图在哪里?”不待狄青回答,耶律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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