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大是奇怪道:“天书上写的呀。”他展开天书,对着刘太后。又是一道闪电劈开,耀明了书页,众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书上并无点墨,空白一片,不由都是大寒。
书上没有字,那赵祯看的是什么?有鬼?
一念及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但见赵祯神色正常,又不像是发疯。赵祯没有发疯,可在场众人已要发疯。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太后嘴唇喏喏,只是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心中有个极大的恐惧,赵祯所说的话,除了真宗赵恒对她说过外,再无第三人听到。
既然没有第三人听到先帝说过的话,那话也不会是她对赵祯说的,那赵祯怎么知道此事?
蓦地想起当年之事,赵恒对她说过,“娥儿,这天书很是奇异,听说只有有缘人才能读到其中的内容。朕有一次,有幸就读过几句。造化神奇,真的不可思议。”
她本不信的,她不信什么鬼天书,但现在,她还不信吗?
又想起真宗临终前,紧紧握住她的手,阴森道:“娥儿,祯儿虽非你亲生,但你一定要待他如亲生儿子一样。你要保护他,辅佐他登基,将朕的江山交给他。你不能有异心,你不能对不起朕,因为朕待你始终不薄!你说,这些年来,朕可有亏待你的地方?”
她那时候只是点点头,赵恒没有亏待她的地方,相反,她有负赵恒!
刘太后这些年,若要登基,机会也有。但她始终害怕,不怕群臣,只怕赵恒临死前望着她的那双眼。
再想起赵恒弥留前,就她一人在赵恒的床榻前。赵恒已陷入昏迷,口中喃喃地念着几句话,那几句话,就是赵祯今日所言。
“五龙重出,泪滴不绝。天降神火,八殿遭劫。执迷不悟,魄魂难协。诺若不守——红颜空嗟!”
弥勒佛被毁,五龙重出了,有人流泪了。禁中着火了,烧几个大殿不重要,关键是人为还是天烧?自己始终不想放弃登基的念头,这些日子总是惊恐梦醒,祯儿也做怪梦,还有祯儿梦中那烧焦的山是怎么回事。那梦本是真宗曾经说过的,祯儿怎么又会知道?
宫中最近异象频生,也是真宗在警告她吗?
执迷不悟,魄魂难协!
难道这世上真有幽灵,在冥冥中狞笑望着世间一切?
托梦,是托梦吗?赵恒托梦回来了?一想到这里,刘太后浑身发冷。
前面的话都应验了,那最后一句话呢?
刘太后望着远处的杨羽裳,又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
她最近老得厉害,就算怎么服补都无济于事。红颜空嗟,是说杨羽裳的死,还是说她的老,抑或是……
刘太后已不敢想下去,周身冷汗。
赵祯已道:“叶知秋,你想说什么,就说下去。”
众人都看着太后,太后目光空洞,并无一语。赵祯虽是皇帝,但眼下宫中均是太后的人,只要太后说一句,谁都不能不听。
但太后就是不说话。
不知何时,雨渐渐歇了,雷声也小了。但众人心中的惊天骇浪,仍滔滔不绝。
叶知秋轻咳一声,已道:“八王爷所言不错,今日宫中起火,一半天灾,一半人为。有人收买了罗崇勋、杨怀敏二人,为乱宫中。又说服刘从德、马季良造反。马季良、刘从德早就有心拥护太后登基,但为人不聪明,反被那人利用,做了替死鬼。”
叶知秋说的是有人,并没有明指,可谁都知道,他在说赵允升。
所有人都望着赵允升,赵允升抬头望天,淡淡道:“你可知道他为何这么做?”
叶知秋反问,“为什么?”
赵允升望向刘太后道:“我想是因为他对太后太过忠心了。”
刘太后心头一颤,忍不住又想开口。这次宫变,本和她无关,但刘太后虽老,却一点也不糊涂,知道马季良要反,肯定是要拥护她登基。就算赵允升策划了此事,自然也是为了拥护她登基。
刘太后对赵允升一直视若亲生,她也觉得赵允升对她,满是忠心。
如果没有赵祯,这天子之位,本来就是赵允升的。
赵祯一天天的长大了,赵允升他们已等不及了,刘太后很多事情都明白,可她想到天书所言,又沉默了下来。
叶知秋冷笑道:“他真的是对太后忠心吗?恐怕不是吧!他一直想当皇帝,可惜命运不济,于是他只有指望太后登基。因为只有太后登基,才有把皇位传给他的希望。他一直装作卑微懦弱,甚至在圣上面前装作无能。”
赵允升阴冷地望着叶知秋,全没有了当初的谦卑。
赵祯恍然道:“赵允升,原来你当初建议太后让朕去永定陵,早有预谋!”
赵允升道:“圣上莫要忘记了,是你让我求太后的。这怎么是我的预谋?”
赵祯一滞,又气又恼。
叶知秋不理赵允升的讥诮,续道:“那人知道圣上私服出京,心中暗喜,于是买通元昊手下八部中人,暗杀圣上。他打着如意算盘,知道只要圣上一死,太后肯定登基。太后登基后,他凭借太后对他的溺爱,要当皇帝已不难了。但他没有想到机关败露,行刺不成,圣上竟能安然回京。圣上回京,让侍卫留在禁中,又让郭遵去见太后说明那人的一切阴谋,请太后公正对待。那人意识到不妙,知道那些侍卫就是要抓他的,因此先发制人。他早知道永定陵事败,所以提前布局,才有了今日袭驾一事。不过那人很是小心,就算是袭驾,都不肯亲自出手,只让罗崇勋放火制造混乱,又让杨怀敏去骗圣上到延福宫,然后派之前混入的刺客逼圣上到皇仪门,就是想让刘从德、马季良亲手弑君。”
众人听了,不由心悸赵允升的连环计,又佩服叶知秋头脑的条理清楚。
叶知秋又道:“本来事情就要成功,不想人算不如天算,狄青挺身救驾,又抓了刘从德。那人非常诧异,在狄青发狂之际,故意激怒狄青,这才导致刘从德身死。”
刘太后听到这里,身躯微震,瞪着赵允升。赵允升移开了目光,不敢和刘太后对视。
叶知秋轩眉道:“那人只以为刘从德、马季良都死,他计划虽败,但无人再泄露,这件事就可以敷衍过去。哪里想到圣上执意要查此事,八王爷又揭穿了他的阴谋,他既然无法隐瞒,索性就装作对太后忠心的样子,还想拖太后下水。不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人机关算尽,终究难逃天理公道。”
叶知秋说到这里,终于停了片刻,问道:“不知道那人可承认这些事吗?”
赵允升拊掌道:“叶捕头不愧是京城名捕,谎话说得和真的一样。我很想问问,那人是谁?”
叶知秋毫不退缩,盯着赵允升的眼睛道:“那人就是成国公你!”
赵允升讥诮道:“我只想问叶捕头一句,你真的觉得,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很多人脸上都有疑惑之意,赵允升说得不错,这一切需要庞大的人力和精心的算计,无论怎么来看,赵允升都很难做得如此缜密。
叶知秋道:“你有这能力的,因为你不止是成国公,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赵允升眼中寒光闪动,揉揉脸道:“哦?什么身份?”
叶知秋吸了口气,肃然道:“你另外的一个身份,就是弥勒佛!你就是那个和元昊勾结,妄图里应外合,颠覆大宋江山的弥勒佛主!飞龙坳一战,你虽逃脱,但今日此时,你难逃一死。”
众人皆惊,耳边如炸雷响起。
赵允升竟是弥勒佛主?这是真的?
刘太后也是满脸的诧异,难以置信叶知秋所说的一切。
听到叶知秋这般说,赵允升反倒平静下来,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何不指我就是元昊呢?”
叶知秋道:“赵允升,当年先帝无子,太后慈心,将你养于东宫,但你不思报恩,居心不轨。后来圣上入主东宫,请你出了东宫,你心中忿然,竟偷偷去西北,联系李德明,请他助你篡位。”
赵允升只是冷笑,也不置辩,可一双眸子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什么。
叶知秋又道:“李德明不敢得罪大宋,也就不肯和你同流合污。可后来继位的元昊却是野心勃勃,一心要搅乱中原江山,竟和你一拍即合,于是你们合谋,由你假扮弥勒佛主,由元昊暗中抽调八部人手助你。你们一方面搅乱大宋天下,另外一方面却在试着一种迷药,让人喝了后,狂性大发。元昊这般作为,当然是为攻打大宋西北城池做准备,你这番作为,却是为了取信元昊,同时痛恨失去皇位,不想让太后、天子心安。”
赵允升仍是一言不发,可额头上水滴流淌,也不知是雨是汗。
刘太后望着一地尸体,神色茫然,再望赵允升的眼神中,已没有慈爱之意。
叶知秋并不因为赵允升的沉默,就放弃了追查,“你这次宫中纵火袭驾,仍不忘记挑拨太后和圣上的关系,刻意制造圣上对太后不利的假象,因此在郭指挥护送太后去帝宫的时候,你射了太后一箭!”
太后一震,冷望赵允升道:“叶知秋所言,可是真的?”
赵允升退后一步,仰天狂笑道:“叶知秋,你不如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叶知秋见赵允升神情激愤,心中微动,感觉自己的推断可能有误,但还是说道:“当然还有其他的事情。大相国寺中,弥勒佛被毁,本没有人知道五龙藏在那里,但元昊部下知道了,不用问,肯定是你从太后口中得知,又说给他们听了。我本来也想不明白,为何宫中有这么多的惊变,想必也是你在捣鬼,只想惊吓太后,得偿阴谋。若非你赵允升,还有谁能轻易在宫中杀了许多人而神不知鬼不觉?”
太后脸色已变,冷冷地望着赵允升,眼中满是伤心和愤怒。她最疼爱赵允升,从未想到,赵允升竟瞒着她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叶知秋所言是真,那赵允升要杀的,就不仅是赵祯了!
赵允升脸色铁青,咬牙道:“叶知秋呀叶知秋,我只以为你有些头脑,哪里想到,你并没有那么聪明。眼下你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也没人指证。”
叶知秋道:“成国公若真以为在下信口雌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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