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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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党-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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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来的是柯子炎,可没那么简单。”三哥说。

    “打死他?”

    “我要活的。”

    我把特务到我们家搜查的情况告诉三哥,问他是不是姐夫出事了。三哥说姐夫从游击区匆匆返回台湾后,情况发生变化。上级安排姐夫和部分人员分批撤回大陆,撤退人员大多顺利到达闽南游击区,姐夫最后走,本来应该到了,但是始终不见,这边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台湾那边也没有。特务到处搜查他,可见也没有落入敌手。

    “我们还在找他。”三哥说。

    我问三哥我怎么办。他让我跟他上山去,游击队会给我安排工作。

    “我可以吗?没报告上级。”

    他有些不高兴:“孙力说了。”

    他责备我不听话,小小年纪,头脑发热,不知道有多危险,冒冒失失跟上个人就走了。不只是自己危险,也得想想母亲,没想过母亲会担惊受怕吗?

    我抢白他:“现在你知道了。当初怎么不知道?”

    他辩解,说他离家时间越久,越觉得对母亲心存愧疚。原想母亲身边还有大姐澳妹,不要紧,胜利以后他再去尽孝吧。没想到大姐先走了,大哥也走上同一条路。所以他想尽量让我避开风险,等将来胜利了,安全了,那时再让我参加。

    “你倒是不吭不声跟上别人。”他不满,“到底为什么?”

    按三哥的意思,我要是真想参加进来,该跟他先说,听他安排,比较可靠安全。但是我之所以自行其是,就因为不可能。在他们眼里澳妹永远是澳妹,属于“妇孺老小”一类,小时候可以获准跟在他们屁股后边玩儿,杀头掉脑袋的事可不让我跟。

    我抱怨他:“跟你说管啥用?你们都当我是小孩。”

    他说:“算了,已经到了这里,不必马后炮。”

    他问我具体情况,谁是我的上级?组织如何发展,目前怎么行动?他是我三哥,问这些更多地出于关心,我却不能多说,因为是组织机密,上级没有指示,我不能随便透露,哪怕对自己的三哥。我能讲的就是眼前一些事情,我告诉他我所在的组织是从厦门侨师发展过来的,最近我们活动很困难,我的上级已经暴露,敌人在抓他。几天前我们开会,宪兵押着一个被捕的年轻人查他,我们几个人被堵在房间里,还好年轻人装作不认识,没有指认人。事后上级决定我们先隐蔽,暂时停止活动,下一段的行动视情况发展再通知。而后我们与他失去联系。

    “上级断了,我自己给自己找任务。”

    “你急什么。”三哥瞪眼睛,“澳妹的任务是将来。”

    三哥他们遇到的情况与我们一样,毛森指挥厦门军警特务垂死挣扎,全力镇压地下党活动,形势非常紧张。三哥他们领导决定留下一批隐蔽较好的人员坚持工作,其余的特别是可能已经暴露的人员则尽快撤出,进山参加游击队,加强游击斗争,也保存、锻炼干部,迎接解放。近日里有一批批地下党人员,特别是青年学生离开厦门,包括今天我们这批。尽管我不属于三哥他们系统,由于参与了地下活动,三哥考虑我的安全,要孙力把我也带走,一起上游击区去。

    “只是不忍心阿姆。”他说。

    不禁我又落泪。

    母亲真是命苦,生我们这些儿女,一个个不能尽孝,反让她担忧。大哥大姐牺牲,姐夫下落不明,二哥离家多年,原先还有我跟母亲做伴,现在我也走了,三哥让我护送电台离开厦门,他最放不下的就是母亲会担心、难过。但是没有办法、此刻让我离开对我对母亲都好。母亲养育了一窝地下党,她自己不是,虽有柯子炎威胁,不至于出太大问题。我在厦门活动,倒可能牵连她陷入危险,因此不如撤出来。还好胜利在望,不要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跟三哥上山去游击队根据地,到自己人的地方去工作,我非常向往,问题是我没办法向老江报告请示。解放大军进军福建,三哥他们非常需要电台,帮助他们找到并送出电台,虽然不是老江交给我的任务,却是迎接解放的大事,这个任务我应当完成。如果老江未受特务追捕隐蔽起来,我找到他汇报,他应当也会批准。但是现在电台已经安全送达,如果我还留在游击队,一旦老江有任务,却无处找我,以后我怎么说明?

    “胜利后我们帮你说清楚。”三哥说。

    “我是不是该回厦门呢?”

    三哥眼睛一瞪:“送死吗?”

    我已经离开险地,三哥不会让我重归虎穴去面对杀人魔王毛森和特务柯子炎。胜利后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在此之前由他们给我安排工作,解放后再将具体情况报告上级,上级会核实清楚并为我作出结论。

    “臭澳妹在山上老实待着,别总想什么任务,将来有的是。”他说。

    “臭三哥。”

    我们家孩子里,三哥与我年龄最接近,只比我大四岁,小时候我总跟在他屁股后边玩。我们家跟别人家不同,长兄如父,大姐则有如另一个母亲,只有三哥完全就是哥哥的角色。我童年和少年期间他经常带我,他喜欢逗我,其实很会照顾我,我喜欢跟他斗嘴,其实很依赖他。此刻跟着三哥,我感觉特别踏实。

    我们踏上上山之路。

    这是我第二次跟三哥上山。上一次为了找姐夫吴春河,我们走山路,这一次走水路,顺大溪,转小溪,直到一个小码头弃船步行。我认出了这条路。

    “到黄狮坑?”我问。

    三哥表扬:“澳妹眼睛大,认得路。”

    黄狮坑是游击区的门户,进山有几条路,最后都要到这里会合。

    孙力他们在集中地点等候,这个集中地点我熟悉,就在易太太的大庄园。见面时孙力松了口气,他埋怨:“你搞什么?”

    海澄街上遇险时,他们逃出小饭馆,拼命往前跑,转进一条小巷,这才突然发现我没有跟上。孙力着急,打算返回找人,接应人员当即制止,说队长命令以最快速度离开,不许片刻耽误,应急情况队长自有处置。他们上船离开,一路为我担忧,在黄狮坑见面才放下心。孙力很奇怪,问我当时怎么没跟上,到哪儿干什么去了。

    三哥反批评孙力:“把人丢了,你还敢问?”

    易太太听说三哥来了,特地前来看望。她一眼认出我。

    “这不是小钱兄弟的小妹吗?”她问。

    三哥说:“易太太好记性。”

    易太太开玩笑:“小姑娘不错,给我吧。”

    三哥也开玩笑:“行啊,跟你学双枪。”

    易太太倒认起真来,提起姐夫吴春河,说当初误会了,逮住吴先生,打个半死,拖出去砍了。还好人家命大,活了过来,才知道是共产党,还是小钱兄弟的姐夫,真不好意思。小钱队长不计较的话,把妹妹留在这里,保证好好款待,补一补歉疚。

    孙力赶紧插嘴:“易太太另外挑一个吧,她不行。”

    易太太奇怪,问孙力为什么。孙力批评说,别看是大学生,其实就是个小女孩,不高兴了,动不动就哭,哭声特别大,比得上易太太的枪响。

    孙力不是嫌我,其实是想帮忙。他那么说让易太太觉得有趣。

    “我喜欢听人哭。”她笑。

    三哥说:“我们给易太太另外找一个,保证不输她。”

    第二天我们进山,到了地委机关。几天后三哥领着我和另一个女孩回到黄狮坑,住进了易太太的大宅子。

    这是他们领导给我分配的第一项工作:我们两位刚进山的女学生作为游击队与易太太的联络员驻于黄狮坑,任务就是做易太太的工作,她是我们的统战对象。领导把我们派来是应易太太的要求,易太太点了名,要的就是我。

    “就这样,你先干吧。”三哥说,“有我,别怕。”

    我心里忐忑,嘴上却说不要紧,我不怕。

    三哥交代说,遇事不要哭,要笑,澳妹笑靥如花。

    第四章 笑靥如花

    小妹。21岁。厦门大学学生,厦门要塞司令部勤务兵。

    惊天消息

    易太太是个地方实力人物,她本姓陈,名叫陈珍珠,当地人没有谁敢当面用这个名字叫她,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管她叫易太太。

    易太太的丈夫叫易镇坤,人称易司令,曾是“民军”重要人物,远近知名。所谓“民军”是早年本地地方武装的名称,其性质介于地方军队与土匪之间。易镇坤是黄狮坑人,生于贫困人家,幼时潦倒,十八岁离家投军,在一个军阀手下当兵,一直干到连长。他的部队在军阀争斗中落败,易从连队里拉出十几个人,跑回黄狮坑一带山间,收编当地几股土匪武装,组成一支队伍,号称“民军”,自立门户,占山为王,派捐派款,设卡收税。易军具有相当实力,所活动区域天高皇帝远,当局力不能及,无奈他何。十数年里易的“民军”逐渐发展,鼎盛时期拥有千余武装,控制了三县交界区域大片山地,十几座集镇。易镇坤在自己的老家盖了一座庄园,高墙大宅,建成“口”字形,四边建房,上下两层,百余房间,既是家宅,又是营房,遇强敌时把大门一关,整个庄园就是一个土围子,里边有井,备有充足粮草,可以抵挡多时。抗日战争时期,省政府给了易镇坤一个部队番号,让他率部守土抗日,那以后易镇坤就成了易司令。抗战胜利后,易以当地保安司令名义继续据守于黄狮坑一带。

    有一年中秋,官亭镇镇长饶和贵嫁女儿,请易司令赏脸光临。饶和贵是易镇坤的老部下,起家时的结拜兄弟,饶当镇长由县政府委任,委任状却是易镇坤开口向县长要的,因为官亭位于山下,与黄狮坑唇齿相依,由饶和贵兄弟把门,易镇坤才能放心。饶镇长嫁女儿,易司令当然要贺,他带着一帮全副武装的随从隆重驾到。酒宴中,饶和贵突然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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