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别过脸,然后径自起身,理也不理他就走。
“喂喂!女娃娃,想我银鹤老人,江湖人只有千金款待,万两相邀的,还没这么被人抛下过!”老者气哼哼道。
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少女却仍是不停步。
“你这女娃娃,给我站住!”老夫决定了,无论如何,也要给你解毒!”老者嚷嚷叫唤。
“喔。”少女无所谓地轻轻应了一声,仍是继续走着。
老者不由满腹委屈。这算个哪门子事?
老人一路嘀咕地跟着少女来到了一间小茅屋,狐疑道,“女娃娃,你家长者呢?”
少女一脸奇怪,似是不明白他会竟问这样的问题,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然后也不招呼,自己推了门进去。
银鹤老人举起酒壶,才发现早已见了底,“哈哈,你这女娃娃当真是胆大的可以,竟然一个人住在这深山老林。”老人想喝酒,用力晃来晃去却只能晃出一滴两滴来,不由懊恼地暗骂,“都怪那臭小子,竟然敢满天下地追捕我!害的老头酒都没得喝,跑到这林子里来!”
老人一脸不甘,长长的银白胡须一抽一动地,暗地里状若咬牙切齿,倒毁了他闲云野鹤之态。
少女却是转到一个角落里,出来时抱着一个酒坛,冷着脸道,“这是拿那种果子酿的酒,才三个月。”
银鹤老人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也不管刚才还在劝告少女不要食用那果子,一手接过那坛酒,提到半空中,仰首酣畅地喝了一大口,“好!女娃娃这酒好!老夫许久没有喝地这么畅快了!”
“有毒。”白衣少女冷哼道。她也只是心血来潮,才酿了这酒,今日正好想到就拿出来,倒也没尝过。
“哈哈,只要是好酒,哪怕是毒酒,我银鹤老人也喝得尽兴啊!”
少女微微抿唇,冰雪微微融化,初初露出一点风华。
“女娃娃,你这般冰冷的性子,以后可没人敢娶你!”银鹤老人斜眼看到,取笑道。
少女闻言,狠狠瞪了一眼,拂袖而去。
“哈哈……女娃娃,你脸红了……女娃总是要嫁人的,没啥好羞的!”老者继续边饮酒,边笑道。
“疼……”有断断续续地痛苦低喃声从帘布后传来,老者心神一震,走进里面,急道,“女娃娃,你怎么了?”
白衣少女颤抖地抱胸缩在墙角,一脸痛苦地咬着唇,脸色惨白,若已艳过一夏,即将凋零的花瓣。
老者正欲为其把脉,却见一道冷蓝色的光芒从少女前襟透出,少女浑身亦似被那冷蓝包围,他惊呼道,“锁灵玉?!”
“你是谁?”下一刻,老者又惊声问道。
少女被那浑身的痛苦所缠,意识也早已迷迷糊糊,但却突然睁开双眸,满脸防备。
“不是,你不会是她……”老者盯着少女,若透过她,看到了谁,复又摇首道。他的神色一瞬间万分凝重,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少女醒来时,老者笑眯眯道,“来,女娃娃,把这药喝了,就不疼了。”
白衣少女却是仍然皱着眉看他。
老者笑的仙风道骨,人畜无害,诚恳万分,“女娃娃,你方才只是毒发了。不过有我银鹤老人在,你身上积累的毒素不出七天,必再不剩分毫。”
少女伸手接过,老者又乐呵呵道,“就该这样嘛!女娃娃,性子不要太倔!”
少女抬眼瞟他。
老者摸摸胡须,又想了想,随手丢过一个锦袋,“喏,这是‘佑伶草’,老夫无意间所得,送给你配着玩玩。”
他又看了一眼那锦囊,目光牵连,竟似分外不舍,却闻少女轻道,“不要。”
老者火气顿时又上来了,“女娃娃!”他又用力捋了捋胡须,来回地转遛,哼哼嗤嗤道,“女娃娃,你今日就是不要也得要!”
少女撇撇唇,却被老者一不小心看到了,“哼!”
老者甩袖而走,那个锦袋却硬是没拿走。
少女取过来,看了几眼,放在了木榻旁。
第七日,老者搬张小椅子,坐在茅屋外晒太阳,眯眼问少女,“女娃娃,可愿与老夫一起走?”
少女毫不迟疑地摇摇头。
“也罢,女娃娃,记得一句话,若遇杏门,必逢魈殿。”银鹤老人起身,拍拍衣袍,“老夫该走了。那小子……哎……”
或许有些缘分,无法避免。
“还有屋内那个布包内,有各种毒药,解药……用法药性老夫都有写在纸上……”老者笑着倏忽间走远,唯似有一银鹤在林中上下若隐若现,清啸徐飞。
翌日,有少年打马而过。白雪骏马,玄衣如墨。林间树叶交叠,明明暗暗,有日光透过叶片打在少年柔软墨发上,继而沾染了他一身。
“敢问可有人在?”少年推开柴扉。
茅屋内无人应答。少年正欲离开,却闻“呀”地一声,是轻轻的女音,若无意间被刺痛了般。
“姑娘,这方圆几里都无人烟,不知我能否借口水喝?”少年有礼道。
小圆桌上堆满了物什,可谓琳琅满目,大到衣衫罗裙,小到针线剪子……还有屋后放着的面粉,米粮,院中养着的几只野兔,山鸡……那老人花了一日一夜从最近的小镇带回了这些东西。水清妍那刻哭笑不得。
此刻少女手中拿着针线正尝试着回忆当年哑婆婆的绣法,可惜她着实没有这天赋,一不小心就刺到了手上……少女怕疼,忙将手指含在唇中轻抿。
那声音很好听,可她就是不想理。
“姑娘,莫非怕我乃歹人?”外面却有清澈的笑意传来。
水清妍冷哼一声,拿了木碗乘了水,半开窗,只伸出一只手。
他见不到她,只见那只手,骨架还小,却莹白如玉,那一刹那若所有光华都聚在那只小手上,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双手都要美,沐芷笑着接过。
“姑娘,可有见过一老人?我找了他好多日了……”少年若委屈般低低道,眸中却是满满的笑意。
“未曾。”半晌,方有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他闻到一种寻常人难辨的味道,那是佑伶草的特殊气味,佑伶草乃银鹤老人的命根子,如今尚有残余,说明什么?
隔着半开的窗户,他笑,“姑娘这地虽僻静,但委实无趣了些。”
他将木碗搁在窗沿上,翻身上马。
马蹄声渐远,少女推门而出,只见一袭墨衣,黯了世间所有光芒。
可记否,这一日,方是初遇之日?
那一年是凌帝十五年,思伊十一年。
翌年,水清妍遇到了沐辰风。
(二)
“水姑娘,在下曾经说过并无恶意,如今亦是不变。”马车内一应俱全,她换下那一袭绯色,靠着缎枕,脑中却总是浮现那句话。
他若是杏门之主的话,为何忆楼那夜要告诉她,“除非你能得到杏门的庇护。”
魈殿不杀杏门所护之人。
她若是要了结罗辰风一事,最好的方法便是求的杏门之主的允诺。
按照轩辕璟所言,“宫申与我的交易中,还有一人是我必须解决的……可惜呀可惜,如今看来白公子并无中毒之迹呢!”宫申也有暗中给那人下毒之举,那么早在他请她上逸湖一游前,他应早已知晓她有中毒。
他却只是道,“三日后,武林盛会便在此边召开……宫府该送上请帖了吧……”
她从不拿性命开玩笑,于是虽然早就吩咐福伯不要派人插手,可在踏上逸湖舟舫时,她却没有制止福伯派人相随。
于是他当真道,“清妍,若是我把你留于这逸湖,可好?”
于是,她回,“我只是不信你会为我如此劳师动众……”
他却亦点明,“那艘船跟了很久了……”
她与他,从来谈不上信任。更甚,他是她最防备的,可却也是……有些东西,她早已分辨不了。
她是这一局武林盛会的异子,又或者更是与移灵一族有关的异子,她其实很想知道,他是否当真有过杀意?落泉阵中,他又是否当真曾想将她引入阵中?又或者丢下她?
以他之性,当不愿亦不屑于亲自出手,那么借那绝阵也未为不可。
那风山水洞中的一幕,她不知他看到的是否与自己相同,可她看到的却是那般惨烈,她感同身受,心痛地难以自拔,有一瞬间她以为她会就这样死去。
她听见那青衣男子温柔相唤,“卿云”,她看见桑田成沧海,时光穿梭过,那两人相依相伴,琴瑟和鸣,仙鹤起舞,凤凰冉飞。
卿云,风卿云。她下意识觉得是这个名字……
可下一刻,那女子却被光芒裹于半空中,她闭着眼,满头青丝飞散,绝色姿容凋败,嘴角笑容悲怆,“青昊,惟愿……生生世世……不复见!”
那一瞬间,那女子胸前玉佩轰地破裂,天地共震,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中,那女子的身形缓缓变淡,终化作流星消散。天地间山河逆流,百灵混乱,人间成地狱。
男子踩在满目疮痍上,淡淡道来,“百年相伴,竟敌不过一朝生疑。”
于是仿佛她的过往,她的所有皆在那一句中烟消云散,遥远地不曾存在。无尽的荒芜铺天盖地而来,她只觉连眼泪都枯竭了,心也似停止了跳动,她不知其中缘由,努力地去想,却只是头痛欲裂,她挣扎地想醒来,可身子却似直直坠入地狱深渊……
如何会有这般浓重的情感?
这便是宿命么?那女子的罪孽,由她来偿?她不甘……她水清妍的命,怎能凭一句宿命断了所有可能?又怎能这般荒诞?这些明明与她无关不是么?她不记得,也不想牵连其中……
可最终他唤醒了她,他的五指与她交握,紧紧地,她醒来那刻清晰地看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焦急……
于是,她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而她与他,可是会有什么?他,又要什么?她,又是否能给得起?
马车突然剧烈一晃,水清妍的手肘磕到了厢壁上,她伸手揉了揉,半截皓腕露出,那道黑线愈来愈深,宫申啊,宫申,你究竟还是派人来了。罗辰风,你又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让他这般急于置你于死地?
“福伯,你护着辰风。”水清妍撩起车帘,一招夺过黑衣人的剑。
杜福驾着罗辰风的马车,而水清妍的车夫已被人一剑刺死。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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