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了,却越发不正经起来,以前我倒没瞧出来,看来这件婚事,我要重新掂量为好〃
杨紫安接过帕子,低声呵呵笑道:
〃如今皇上已经赐婚,你再要反悔,也无济于事了,再说,只你我在,那般正经作甚〃
说着伸手握住蕙畹的手,在灯光下细细打量她的形容,见虽然有些疲倦之色。可喜精神尚好,眼波流转间,竟多了几分旧日没有的婉约风情,越发显得本就明丽的五官,氤氲起一丝浅浅的妩媚,仿佛比数月前更加出挑了些。
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这丫头如今就能看到以后,容色却是少见的美丽,杨紫安真的不敢想,若不是自己下手的快,且机缘巧合,不说皇上,将来还不知会出来多少和自己争的呢,忽然想到宗民,不禁微微皱眉,略略迟疑的道:
〃宗民病了,你可知晓〃
蕙畹一愣道:
〃我刚进京,倒还不曾听说,可要紧吗?是什么症候?数月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病了〃
听她一连串的关切之词,杨紫安却有些不悦起来,握着蕙畹的手,不禁用了些力气,蕙畹吃痛,甩开他道:
〃你干什么?痛死了〃
杨紫安却没理会,目光灼灼语气急切的道:
〃你和宗民没什么的是不〃
蕙畹惊讶的看向他,一向沉稳冷静的紫安,此时目光阴沉难测,脸上还有些不满、戾气和微微的质疑。蕙畹面色一冷,蹭的站起来道:
〃世子哥哥你说什么〃
杨紫安话一出口,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别人不知道,可自己和博蕙自小一起,彼此的心思秉性都是熟知的,是万万不该起这莫须有疑心的,且深知这丫头最厌别人不信她,可她又如何能知道自己的心,眼看这丫头一天天的长大,不说才情,只这容貌也是个少有的,虽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可毕竟年岁太小,若将来。。。。。。
说实话,即使如今赐婚旨已经下了,杨紫安心里仍有些惴惴不安的,因不安,难免起疑,故才问了这么个不妥的问题,还有一层,就是宗民病了这些日子,前日他曾去探望,观他的眼色,这起子病,多是因着蕙畹的缘故,故心内有些不爽,一时竟冲口而出,竟忘了这丫头的性子,不免后悔非常,忙站起来轻轻去拉蕙畹的手,嘴里打叠起千万倍的小心,哄了半响,蕙畹才转寰过来,蕙畹看着他,正色道:
〃这虽是小事,但彼此信任何等重要,多少事都是从这里起因的,虽我们尚未成亲,但这一事必先要杜绝,不然以后更不免各自猜心,岂不累的很。我今日说与你知晓,我和宗民虽也是自小在一起过来的,可他于我,却只是一个兄长罢了,即使他有些别的什么心思,我心里却坦荡荡的无任何隐晦的,且,我若心里喜欢他,即使皇上赐婚,我也不会嫁了你去的,这个你难道不知,今日却来吃这莫须有的飞醋,真真可笑〃
一番话说的杨紫安不禁有些愧悔难当,是啊!自己虚长了这些年纪,竟没有这丫头沉稳清透,也不禁暗暗服气,这丫头虽小,却于事情上明白非常,想来是这些年,在张云昊府里掌家的缘故,想到此,急忙道:
〃我也晓得这些,不过知道了他的心思,多少有些不舒服就是了,是我说错话,夫人莫恼,为夫这里给你赔礼就是了。。。。。。〃
一语未落,门口哧的一声笑了起来,搏武一掀帘子走进来道:
〃真真是个稀奇的,怎么不过这一会子的功夫,这屋里倒多出了夫人为夫的,我倒不解了,你们两个谁是夫人,谁是为夫,可否为我这愚人解惑〃
一句话说的屋中的两人顿时满脸通红,杨紫安毕竟男子,脸皮厚些,且博武也不是外人,遂笑道:
〃有甚好解惑的,这里除了夫人、丈夫,尚有一个舅爷在这里的,来来舅爷请上座〃
说着一把拉着搏武按在沿炕一侧,自己和蕙畹坐在另一边,搏武一阵错愕后,摇摇头笑道:
〃不成想,我们世子爷私下里是这样的,真真我今儿可开了眼,你们两个在这里说了半天话,我可在外面冻的够呛,将来你们成婚那天,可要给我一份体面的大礼才是〃
杨紫安点点头道:
〃这有什么,回头我给你寻一个品貌不凡的闺秀,娶进门也就是了;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事,你们两个弄鬼,那个秋闱的策论;可是真的出自博武之手吗〃
博武一愣,目光扫了蕙畹一眼,蕙畹微微摇头,杨紫安却道:
〃你不要看畹儿,我们一起进学,你肚子里的那点子弯弯绕,我哪里不晓得,皇上拿给我一看,我就知道,定是出自畹儿之手的,不是说你无此才能,而是笔锋承转,却瞒不过我的〃
博武松口气道:
〃倒唬了我一跳,那是畹儿捉刀写的,不过我也略改了些的,不成想你还是瞧了出来,可怎的过了皇上的眼去〃
说着,吓的站起来道:
〃我这不是欺君之罪吧〃
杨紫安叱一声笑道:
〃那里这么严重,皇上不过是看在昔日博蕙的情分上,才调了试卷御览的,归不到这里去,你放心好了,不过我提前知会你,开春的会试,主考可是洪先生,咱们几个人的斤两,终瞒不过他的,你要小心了〃
博武嘿嘿一笑道:
〃上次是我的运气,哪能次次都押中宝呢,我如今刻苦一些,到明年会试,自拿出我自己的才学来的〃
杨紫安这才点点头。说到洪先生,蕙畹忙道:
〃王爷嘱咐了,让我将事情因由,告知洪先生知晓,我想着,毕竟他是我的恩师,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瞒着他总也过不去,可我如今的身份,却如何找机会去见他呢,总不能就这样去了,恐大不妥〃
杨紫安低头想了想,忽的计上心来,侧头在蕙畹耳边嘀咕了两句,蕙畹眼睛一亮,心道这倒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44.恩师豁达
蕙畹进京谢恩,小叔代为呈折,因算是皇上的家事,故也不急在一时,虽杨紫青心下颇好奇,但也没立时宣召,因日前敏妃小产,虽皇嗣已是不少,然,纵观来看,却没一个聪敏有加的,本来数月前,已有些厌了敏妃,谁知竟传出了喜讯,敏妃虽有些小心机,但终究较后宫其他妃嫔要聪明机敏些,因此当初才赐了她一个敏字。
想她所出之子,应出色一些才是,故又常去瞧她,谁知前日因御花园菊花盛放,敏妃去赏花,竟冲撞了皇后,不知怎么滑了一跤,孩子竟没了。杨紫青宫闱中长大,自是知道这里面还有龌龊,但也懒得去料理,左右浅薄无知的女人罢了。
虽如此想,毕竟心里有些不爽,故有些恹恹的,不想理事,每日早朝毕,只在暖阁松散着看书,故张云昊呈的折子,也没顾得理会。再说蕙畹得了杨紫安的主意,连夜绘制了一副妍丽虬须的工笔菊花,并在侧面替了一首画菊,遣人送去给杨紫安。
杨紫安拿到手展开一瞧不禁笑了,这丫头竟然弃了一贯的赭石黄色,而用朱砂细细描摹了一株红色的菊花,且空白处提了四句诗:
〃谁人赋此东篱形? 北叶南枝皆有凭。 素面盈盈娇向月,纤腰剪剪舞随风〃
真正高雅别致,遂细心的卷起来,递给后面的小顺子道:
〃好了,走吧,今日先生的赏菊宴,我这为人弟子的,总不好去的太晚〃
说着抬脚向府外行去,却说洪先生虽有些孤僻,然,却是极风雅之人,尤其爱菊成痴,故每年菊花盛放之时,总会搜罗了那名品菊花于自己院中,邀来几个至交一起赏菊谈诗,自是得趣的紧。蕙畹进京的转天,正好是他今秋第二次的赏菊宴,杨紫安自是必到的,故想了这个法子,以画做媒介,到也不知结果如何。
杨紫安到了学士府,见洪先生住的怡然居里面,廊下、院中皆已摆了百十来盆各色秋菊,花有正有从,红白黄紫,其类不一,堆红卧紫,一望迷目。却也热闹非常,来的多是洪先生相熟的投契友人,还有几个是翰林院的官员。
客人们并没有在正厅奉茶,而是都在怡然居院中的八角亭中就坐。,人也不多不过十来位,见杨紫安到了,纷纷恭肃见礼,洪先生如今却没在亭中陪客,而是在廊檐下,正弯腰侍候一株难得的绿牡丹,手持花剪,细细剪去枯叶,甚是精心。
杨紫安不觉想起了蕙畹,看来师徒两人,虽不见面,于这偏好上,倒有些相类似的。过了半响,洪先生才满意了,将手里的家伙什递给后面的下人,洗净了手,回到亭子里。杨紫安当然不能托大,急忙微微躬身,以示尊崇。洪先生打量他几眼笑道:
〃原猜你今天来不了的,不成想倒得了空〃
杨紫安笑道:
〃因日前得了一副工笔菊,虽非名家所绘,到也有些趣味,故带来送与先生凑趣〃
洪先生一捋胡须道:
〃!倒要一观〃
杨紫安微一招手,小顺子急忙上前,将画铺陈在亭中的八仙桌上,众人都凑过来瞧,若说奇特处不过逼真二字而,别的倒罢了,只这画却如那真的菊花一般无二,甚是难得。洪先生却愣愣的看着空白处的四句题诗发呆,心里震惊不已。
若论画却也不算很稀奇,四句诗虽甚为精巧,但也不知于令自己震惊,却是这四句诗的字体,虽成熟遒劲了一些,终还流露出了一些痕迹,竟和已经夭折三年之久的博蕙,字体真真脱了个形,可是这怎么可能。
博蕙当初习字时惫懒,自己恐他一身才情耽于字体之上,故经意磨练他几年的功夫,也因着这个缘故,所以洪先生对他的字体异常熟悉,这四句诗真真就像是出自博蕙之手,可这又怎么说的通。
想到此,不禁抬头看向杨紫安有些迟疑的道:
〃这。。。。。。是何人所绘,不知老夫可能见上一面吗〃
杨紫安目光一闪道:
〃这。。。。。。却不好说,绘画之人实乃故人,和先生也是颇有渊源的〃
洪先生一愣,瞧杨紫安眼色,遂道:
〃我们去书房细谈〃
两人告便进了书房,众人也知他们本是师徒,故也不以为意。书房里,洪先生道:
〃你说这画出自博蕙的双生妹妹之手,就是皇上赐婚于你的那个张家小姐张蕙畹〃
杨紫安微微点头,洪先生拿着画来回端详了几个过子,摇摇头道:
〃这怎么可能,这明明是博蕙的字啊,老夫亲手教导,岂能认错〃
杨紫安见到了时候,遂开口道:
〃不瞒先生,这蕙畹即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