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汉国强大无比,足以摧毁晋国;晋国初建百废待兴,此时不宜妄动刀兵,裴秀有心以国事相胁,却又担心如此行为不足以撼动汉朝天子刘禅的心思。那汉朝天子刘禅迟迟不见,必然有其用意。
以裴秀的智慧自然能够猜出拖延见面的用意,不过却是很多种用意与手段。猜出来的越多,越是需要蛛丝马迹来印证,偏偏许昌城中时常与自己相见的汉臣也是局限于一个范围之内,对于汉朝的事情是只字不提,想打听着实困难。
可以猜测的方向过多,反而让人投鼠忌器,举棋不定,裴秀又是奔走一天毫无结果,坐在房中闷闷不乐,思索破解僵局的办法。当初作为司马昭的使者前往汉营是何等的痛快,而今却是处处被人掣肘,这般感觉着实不爽。
有求于人,又能如何?
……
官渡曾是当年一举奠定中原争霸的古战场,曹袁交战终是曹操一战扭转乾坤。而今汉朝大将齐万年统兵两万人屯驻在官渡要塞,每日操练人马整备物资,甚是积极。
堆积如山的军械物资,不断增加的战船,预示着汉军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魏国跟随吴国的脚步也被汉朝所灭,可脱胎自魏国的晋国仍然在河北成立了新政权,成为了华夏大地上唯一与汉朝分庭抗礼的国家。
这样的国家即便是一个新生事物,骨子里还是那些魏人罢了。上层有头有脑的还明白不可把晋国看做魏国,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晋国与魏国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比起魏国仍是有过之而不及!
中原之地需要休养生息,不过官渡这样的要塞仍是屯驻重兵,保持随时可以出击的态势。关于汉晋之间的关系,一天没有明确的旨意,便不可掉以轻心。换句话说,晋国派出了使者,若是阴险用兵暗中杀过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每天晋国的战船都会在黄河上巡视数次,观察南岸的动静。一支军队想要渡过黄河,自然有所准备,而准备不仅仅是所谓的兵马钱粮,还要调集大量的战船。通过种种迹象,就可以看出汉军想做什么。
官渡聚集的战船已经不少了,甚至汉军大有把官渡这处要塞改造成为船坞。即是陆地要塞与水上船坞结合的军事基地。劳役,兵卒,战船,钱粮,车马不断,晋国水军也是重点监督汉人的进程,每日回报给上方。
邺城收到的消息是来自四面八方,官渡,濮阳两地的汉军并没有采取所谓的守势,而是积极的筹集各项物资做备战状态,而裴秀一入许昌就没了动静,这是汉人在玩什么把戏?或者是……
继续等待下去对于晋国没什么好处,与汉人敲定互不侵犯的盟约才会让百姓真正的放心。
司马攸召集群臣商议许久,最终的结论仍是不变,晋国所处的地位过于劣势,主动权完全操之于人,这就是汉人迟迟没有回应的主要原因。想要让汉人重视晋国的外交提议,唯有从局势上有所改变才可。
不过眼下大汉朝横跨中原,南方甚至收复了许多国家,可谓版图辽阔。遍观四方,哪有什么国家或者实力能对汉朝造成威胁?找不到可以对汉朝施压的外力,唯有增强自身的实力了。
目光随即又转回了辽东,拉拢王戎,兵力铲除辽东的汉军,如此才是对汉人施压的唯一途径,更是提高自身能力的大好契机!
王戎的军队足有三万人,算上族中的妇孺老幼人数在六七万之众。这点人力对于曾经的大魏国简直是不值一提,但对于如今的大晋来说,却是雪中送炭,视若珍宝!
对王戎家人的寻找仍是没有什么收获,不过其他的要求却是在晋国能够提供的范围内。譬如说依照王戎的要求,在晋国北方划出三四座城池交给王戎作为立足之地;譬如说对这支异族军队提供足够的补给等等。
使者带着晋国满满的诚意再一次赶赴辽东,希望可以说服王戎在没有找到家人之前可以站在晋国这一方。原本身为魏将的王戎,虽然不能成为晋将,可与汉人的对立立场,希望仍是保持不变的。
晋人使者一来一往日夜兼程的倍道而行,自然快捷,虽然劳累在时间上占据绝对优势。反观汉军有海船往来海上不断,但消息传到了徐州,仍是要向许昌传递,来往之间难免拖延。
辽东边界三方势力鼎足而立,晋人同异族眉来眼去,看得汉军甚是心焦。无奈对方提出的条件甚是苛刻,又事关重大,只有当今的天子可以做主,眼看晋人同王戎越走越近,也唯有忍耐罢了。
王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热血男儿,受创之后抱着必死的心态杀入域外之地,本就是没想活下来。如今返回中原,见许久不见的中原竟然是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唏嘘不断。
送走了使者王戎精神矍铄的坐在大帐中,玩弄一口短刀,身旁一名异族之人用异域风情的口音说着汉语道:“族长,这么高的要求,他们会接受么?”
话说得简单,意思王戎一听便知。晋武帝司马攸许自己在东北边界割地七十里为辅国,并且愿意提供钱粮供给这支异族军队,这样的要求可谓是毫不吝啬。只是却被王戎婉言谢绝,并且提出了新的要求。
对此王戎不过微微一笑道:“汉人要在此地立足,晋人欲借我族力量抵御汉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静等便是。”
……
再一次来到何攀的府邸,裴秀便不再掩盖自己的难以继续等待的心思。开门见山的与何攀问起了为何自己迟迟不得觐见汉朝天子的理由。就算是汉朝强势,晋国弱小,如此对待来使也是不和礼仪的,裴秀乃是天下有名的智者,遭到此等奚落如何急?
其实汉朝天子刘禅在处理完许昌必要的政务之后,便暗中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许昌,赶赴川中,在川口与文鸯汇合一同入川,如今根本就不在许昌城之中。何攀身为刘禅的近臣,如何不知道刘禅的去向?
不过是保守秘密而已,整个许昌知道天子陛下不在的,也不过是几个人罢了。对于晋国的态度,刘禅早已秘密告知了何攀,眼下的许昌一切动态实则是掌握在何攀手中。
“裴某此番前来,欲以后事托付先生,还望先生切勿推辞。”裴秀拱手之后也不客气,坐在桌案旁一声长叹,意态萧索。
何攀见裴秀模样不由吃惊道:“我观大人气色上佳,何以眉头紧锁,口出此言?!”
“裴某不过是山野之辈,形势所迫不得不为,本欲结汉晋之好,不想遭到如此冷落。十余人音讯皆无,有心人从中挑拨,裴某再好气色怕也是没命消受了……哎,无奈啊!”
说道这里,想起北方晋国群臣对自己素有不满,武帝司马攸更是对于自己的种种行径心怀怨气。此行若真的是无功而发,不仅仅是有辱使命,更是有丧国体,届时怕是不但自己难逃灾厄,还会牵连全族。
虽说有心做作,然悲苦之情由内而生,一脸苦笑的裴秀,眼中尽是无奈之情……
察言观色,看出裴秀真情流露,何攀未尝不是心头一紧。眼前之人乃是当年的魏国首智,本应是深得国家器重之辈,却因种种所累到了今日的这般境况。人常说君择臣臣亦择君,然一旦相择,脱身又怎会容易?
便如同当年司马八达闻名天下,可谓士人之冠!就算司马仲达如何看不起曹孟德之出身,最后仍是屈服权势之下。今日之裴秀懂得以种种形势拒绝司马炎,却无法抵御司马攸的强行征召,这是家族的拖累,更是士人的无奈!
“裴大人乃是大才,怎会困于宵小,此等言论未免说笑了。”何攀心中自有算计,见裴秀如此仍是不肯吐露半分口风。
裴秀闻言更是苦笑道:“何先生为大汉文人之首,天子近前红人,事关黎民百姓,天下大势,还望疏通一二,好让裴某免去这一遭杀身之祸。否则裴某如何大才,也是在劫难逃矣!”
“噫,国家大事,岂是何攀这种凡夫俗子能够窥视,我劝裴大人还是静待陛下召见吧!”说完这句何攀端起桌案茶盅静静品茶,大有不闻不问的架势。
裴秀之处境诚然可怜,然两国敌友未定,彼此各为其主,你裴秀生死与我何攀有何关系呢?如何同情裴秀的际遇,也只是个人的情感,从国家的利益出发,晋国皇帝司马攸仍若是因此与裴氏发生冲突,对于大汉朝只是有利无害!
听何攀如此说话,裴秀心中怒火暗升,口吻随之一变道:“十余日等待,足以彰显我晋国之诚意,既是贵国对于两国之事毫无诚意,裴某也未必要在此强求相见!”
何攀闻言笑道:“陛下圣意难测,何某着实不敢冒犯龙威,此乃国家大事非是何攀能够参与的,还请裴大人多留数日,敬候佳音才是啊。不过么,若是裴大人心系河北,只需一声吩咐沿途自有我方负责护送。”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借刀杀人!既然如此裴某今日便当告辞,有劳何先生代为准备。”裴秀何等人物,心中早有相关的判断,如今见对方根本是不漏半分口风,又如此态度,便断定了何攀之居心!
何越起身笑道:“这又是从何说起呢,裴大人一时激动何某甚是理解,不过口出不逊亦非两国相处之道啊。”
裴秀洒然笑道:“起程之事便有劳何先生安排了,若是命大,想必我与先生还有重逢之日。”
离开何攀的府邸,一股悲壮之情油然而生。裴秀心知汉朝乐于见到晋国内部产生矛盾,背后的目的更是让人感到可怕!晋国一旦内部不稳,不急于表态的汉朝便会大举北上,借此来粉碎这个刚刚建立的国家。
拒绝与自己这个晋国使者见面,等于是汉朝仍有北上的意图,看的便是这次自己返回河北,会造成何种的局面。对于强盛的大汉朝来说,晋国多一个裴秀或者少一个裴秀,都是无伤大局的事情。
可对于晋国来说,武帝司马攸之抉择,冥冥中牵系到了国家的安危与形势。以司马攸对于自己的恨意,是否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以朝中群臣对待裴氏的态度,能否做出正确的判断?
建国之后刚刚聚集的一点点凝聚力,若是因为这件事儿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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