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太卑鄙了吧,他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旋即恢复了平静。震北
军席卷天下,现在只缺两个条件。第一是水师的支持。第二是出师之名。如果当
日黄子澄派的杀手干掉了老师。嘿,靖海公曹振对哥哥朱标再忠诚,也会愤而反
击。自己起兵清君侧为武公报仇也名正言顺。威北军,定西军,甚至安东军都未
必真心支持黄子澄。打着给武安国报仇的招牌,各大主力中多少军官会拔剑相从。
更何况自己地盘上这些因武安国出现而改变了全家族命运的新兴工厂主和商人。
他们肯定不会再在爵士会中跟随郭璞阻挠自己针对南方的行动了。
可惜,武安国居然没死。更可惜,瘸狼帖木儿非要这时候威胁大明安全。如
果外敌当前。自己还起兵造反。恐怕即使在北方六省也得不到足够的支持。
“王爷,夜深了。”朱档的崇妃陈青黛亲手端着一碗参汤走进书房。辽东昼
夜温差太大,薄薄的丝衣外。她又披了一件银狐披风。愈发遇得肌肤似雪。书房
里这个不时对着地图发笑的男人是她少女梦中的英雄。虽然这个英雄随着岁月离
她越来越远。她依然无怨无悔的守着他。为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朱棣,也为了
如今自己的家族。无论这个男人做了什么,辜负了谁。哪怕是辜负了天下人,她
亦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陈氏家族,早已和这个人的命运连接在一起。
朱棣笑着转过身。怜惜的接过参汤放到书案上,用宽厚的大手去温暖妻子那
冰冷的柔夷,“小蝶,这些事,让下人们干好了,何必半夜劳动你。”
对于陈青黛的宠爱。朱棣倒不是完全因为老丈人陈星和他背后的天津财团。
当年在军中第一眼见到这个刚柔并济的小女子,朱棣就喜欢上了她。二人为了‘
乌金霜’的价格与供应量而争执。为了交款时间和地点而吵闹。还有马皇后赐婚,
青黛万里前来军中相聚。很多年少时轻狂岁月都能在妻子的鬓角间看到影子。拉
着这双温暖的手,把柔若无骨的妖躯拥在怀里。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
那无忧无虑的简单和宁静。在纷繁复杂的尘世中,这是最佳的休息方式。
“王爷,难道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陈青黛闭着眼睛,在丈夫的怀里不甘
心的询问。
背后的胸口瞬间冷了冷,又恢复了宽阔与温暖。陈青黛感觉到朱棣内心的变
化。忧伤的叹了口气,她亦知道自己这样问不合适,做了王妃,就要有做王妃的
果决。就像当年在生意场上。为了家族利益资株必校一样。王府利益也容不得朱
棣和她手软。但是,她心中总觉得不忍,因为现在交易的不是货物,而是人命。
朱棣心头慢慢升起一缕柔情,盖过了刚才突然冒出的不满。腾出一只手。轻
轻整理了一下妻子的鬓发,朱棣俯在陈青黛的耳边轻轻的说:“蝶儿,难道现在
我们还有退路吗?那边逼得越来越紧,北方货物南运。税收得越来越高。南方的
粮食北送,卡得也越来越严。即使不为了你我。我们也得想想我们的孩子,还有
底下这群兄弟。怎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眼睁睁看着朝廷把咱们几十年的积累一
下全拿走,连活命的本钱都不给剩下吧?”
陈青黛点点头,疲惫的合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在灯光下。给人
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朱棣低头吻了下去,妻子婉转相迎,二人暂且抛弃了外界的
不快与内心的挣扎。沉醉于彼此之间的爱恋中。
跳动的烛光将这对恋人缠绵的身影映到了如画江山图上。红色的笔迹。清晰
的标出南北方实际控制界线,和两方的战略要地。仿佛一把刀。将万里河山切出
了一条浓重的血痕。伴着淡淡烛光。伴着缠绵身影。流血,一滴,接着一滴。
“早知这样麻烦,当初不如别把招惹武公。”大学士黄子澄的书房内,同样
挂着一幅如画江山。徘徊于地图前的人,一样是彻夜不寐。“一朝尽谗言,二桃
杀三士。”黄子澄的自幼的目标就是做一个晏婴,诸葛亮那样的绝世智者。可以
辅佐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君王,任自己实现在如画江山肆意涂抹的美梦。可惜,
理想和现实差得这般远。
因为用心过度之故。黄子澄比实际年龄显老。苍白的脸上全部是岁月和阴谋
留下的痕迹。仿佛有人拿着刀子趁他熟睡时刻上去一般。和他的亮闪闪的眼神极
不协调。两鬓的花发亦很寥落,寂寞的垂在朱红的长衫上。伴着被灯光漂白了的
四壁上孤独的影子。
黄子澄觉得自己很委屈,武安国失踪后,朝过野的矛头皆指向了他这个大学
士。就连对自己一向信任有加的允文皇帝,也表示了他的不满,有意在早朝上驳
了自己几个建议。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人倍感冷落,包括朋友们的目光。
“武公爷实乃时局之衡,他倾向哪边,哪边就有胜算。”白天方孝儒的话在
他耳边回荡。“早你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提醒,”想起这个马后诸葛。黄子
澄愤懑的将笔摔在地上。他这个大学士当得太累,太伤心。一心为了皇家未来。
一心想做济世名臣,可世事实在不可控制。黄子澄不相信武安国和伯文渊所信奉
得那套东西。在他看来,这种无君无父言论,无异于禽兽,实行了这种方式的中
华。必然国将不国。就像现在的南北分裂局面。就完全是武安国的言论所致。可
用什么办法与民间越来越明显的这种平等化思维对抗。黄子澄又找不出。所以才
对越来越复杂的局面感到越来越力不从心。
除了一个读圣贤书的官僚利益集团,在大学士黄子澄身上,还背负了一个发
展了几百年的治国理想。如果不是武安国等人的出现,这种理想在洪武年已经接
近成熟,接近完全被帝王接纳。无论是郭璞也好,伯文渊、白正也罢,早年都是
这种理想的追随者和领军者。周礼。井田,三代之治,圣人之世,秩序,尊卑。
士大夫之国,理学所描绘的蓝图有多完美。可随着郭璞和伯文渊的背叛,白正的
脱离,这个学派渐渐走向没落。如今门中翘楚,也只剩下了黄子澄、方孝儒和齐
泰,并且那个齐泰也渐渐有了背叛师门的倾向。
“世事越艰难,我越必须坚持住,做帝国的支撑。”黄子澄眼中渐渐有了些
悲壮的神色。仿佛整个帝国的未来都担负在自己肩头。让他脊背更加弯曲,内心
却稍稍好过。
“明日早朝,提议派使节去申饬帖木儿,宣扬大明天威。打消他不臣之心。”
古文中记载那些力挽狂澜的传奇人物一个个浮现在黄子澄脑海。三言两语,说得
敌酋有了羞耻之心,打消了对敌国的窥伺,这才能显出读书人关键时刻的重要性。
可派谁去呢?姑苏朱二?黄子澄自知指挥朱江岩不动,此外他也不想再涨朱江岩
威风。一旦朱二出使成功,反对周礼集团中就又会增加几颗砝码,与大局不利。
周崇文吗,好像不是那块料。不如派齐泰吧,他的胆识和口才均不错,并且属于
骑墙派。把他派出去,一旦回不来。自己这方力量亦无太大损失。
一个应对方案在黄子澄脑海中渐渐形成,在抗击即将到来的外辱方面的表现
上。朝廷已经输给了燕王一筹。必须尽力将局面搬回来。明天建议户部尚书齐泰
亲自押送一笔粮饷和军火到泰王处劳军,然后出使河中。声势一定造足。至少要
造出风潇潇兮易水寒的味道,让归南方读书人控制的报纸渲染一下,不会比燕王
那一个师兵马效果来得差。
这样做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安抚秦王,并且安抚定西军的军心。西凉兵马的
主帅蓝玉也是个沙场老将。向来善于防守,当年就是他带领一军兵马抵挡了蒙古
人西路大军,即使齐泰出使不成功。只要蓝玉带兵守边,也可以挡住帖木儿,给
朝廷留下充分的准备机会。
这么多年了,蓝大将军的封爵也该升升了,向陛下提议封他一个什么好呢?
黄子澄提起笔,在奏折上重重的写下蓝玉的名字。
西北临洮城,秦王府,秦王门下第一谋士,“西北智圣”庞相如带着几个谋
士,在如画江山图上勾勾抹抹;一个蓝眼睛,头发略带卷曲的西域检嘴巴里嘟嘟
囔囔,手指不停的在地图上移动。庞相如与他用阿拉伯语争执几句,看看秦王,
无奈的又将一片土地涂成绿色。
每一笔绿色,就是数百里膏腴之地。秦王府谋士,素有小子房之称的张亮忍
无可忍。对着秦王深施一礼,大声谏止:“殿下,不能再让,我们已经将西北原
来属于蒙古人的土地都让给了帖木儿,再让,帖木儿的骆驼就要开进玉门关了。”
“去,去,去去去,你瞎操什么心,殿下要取得是天下,自然要舍得这片鸟
不拉屎的穷地。否则,帖木儿能帮忙出兵么。”一个姓孙的家伙不满的将张亮推
到一边。如果这次合约谈成,帖木儿的八十万大军就会前来帮助秦王打天下,到
时候大伙儿都可以飞黄腾达,名载史册。
这几块不毛之地算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爷想给谁就给谁。秦王府大
多数谋士都抱着同样的心思,大伙儿在春风不渡的玉门关外等了这么多年,为的
不就是这一天吗?
听了张亮的话,王府第一谋士庞相如更加犹豫,与阿拉伯使节争论的语气也
愈发激烈。秦王朱樉有些不耐烦,雍容大度的摆摆手,冲着谋士们吩咐道:“他
要什么,尽量满足他。关键明年春天军队一定得按期开过来。胡人无百年之运。
等咱们取了江山,想拿回来难道很困难吗?”
“王爷英明。”一干谋士纷纷附和,“当年唐高祖起兵之前还向突厥称过臣
呢,最后还不照样把他们赶出了西域,给他,看他什么时候知道满足。”
小子房张亮不再说话,闪身退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