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是这群十余日前还是别人眼中的锦帆贼寇。
“好!功名既然就在眼前!弟兄们且随某前去取之!”甘宁一声暴喝,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手中奇门兵刃横江铁索在马上舞动,两端铁索头上筑上的铜铃,发出阵阵叮当的响声,同身后成锥型的七百骑锦帆众,杀入了混乱成一锅粥一般的蔡中营中,所指之处,正是蔡中所在的中军帅营!
锦帆众之前多习水战,除了偶尔的接弦而战之外,对于两军正面对冲的经验,其实不多。因此此番秦旭的本意是想让甘宁等人跟在牵招之后,为人数本就不多的先登营造势所用。可也没有料到,甘宁同牵招这据秦旭所知并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人,竟然好似前世冤家一般的起了赌斗之心。而甘宁为了争口气,竟然将主意直接打到了蔡中身上。
要知道,虽然蔡中所部因为火势加突袭,使得军心生乱,可也毕竟是刘表军拿得出手的兵力。在反应过来之后,很快便以蔡中所在帅帐为中心,各部主官领兵弹压,呼喝后撤,以避火势,混乱渐有熄止之势。就这么直接冲阵的话,很难保证不会被“反包围”而导致功亏一篑。更何况,就在甘宁一众人凭借勇力锐气,一路冲杀,眼见着就要靠近蔡中所在帅帐时,斜刺里蓦地冲出一支人马,为首一人跨在马上,手中那兵刃亦称奇门,却不正是甘宁的“老冤家”,武陵沙摩柯又是谁人!
第六百二二章声东击西,假道伐虢(三二)
往日冤家今世仇,甘宁同沙摩柯这宿命的仇敌,就算是历史轨迹已变,也还是被强大的惯性给揪扯到了一起。同样是豫章城外,同样是各为其主,同样是迎面撞上,甘宁依旧是突袭的主力,沙摩柯也依旧是被人请来的客军,除了时空不同,一切似乎都未曾改变。
“我当是哪家蟊贼,竟然敢夤夜袭营,还好死不死的撞到爷爷这里!原来还真的是个贼头儿!”自从山越新都宗部回来之后,对于秦旭身边之人,沙摩柯也上了心,几番打探之下,也就知道了甘宁的身份。此番迎面撞上,沙摩柯自马上一横手中的铁蒺藜骨朵,指着甘宁骂道。
“你这厮嘴太臭了!”甘宁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前几日夹着尾巴逃跑的鼠辈而已,就算你此刻喊得再大声,难不成就可以抹煞你被秦使君吓走的事实了么?还有脸说别人,若某家是你,真真羞愧的自戕算了!”
“你!”甘宁的反驳之言在沙摩柯听来,无异于利剑穿心。当日自己托大,见豫章被围,才只带来十余人就去山越新都宗部耀武扬威,一来是表示所谓“诚意”,二来也是算准了以谨慎胆小著称的老蛮王乌鳢必然不会有胆量挑起同武陵蛮的战事。可没想到,最不可能出现之人,非但是出现了,而且自己还被“堵”在了山脚之下,不得不陪着乌鳢去见秦旭。本以为同这大汉的官员,皆是同刘表或者武陵太守金旋那般。表面沽名钓誉,实际上却是爱惜己身,绝不会因为眼中的小小蛮夷而在关键时刻几线作战。但谁料想秦旭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言辞里的威胁之意,根本不似做假,沙摩柯相信倘若自己果然还要再继续强横下去的话,秦旭是真敢杀人的,左右两家因为刘表之故也份数敌对,就算当真动了手,秦旭也是占住了一个理字。最后逼得沙摩柯急中生智之下。不得不拿乌梅说事,将军国大事,偷换概念划归于儿女私情上。才勉强在秦旭手下逃了条性命,不至于太过出丑。这对未来的武陵蛮王沙摩柯来说,简直就是切齿之恨,现在又被甘宁大庭广众之下提起来。焉能不怒?
“你这厮也是一张伶牙利嘴!希望手上的功夫。也和你那舌头一样才好!”被甘宁轻轻一句话激的生火的沙摩柯,好歹强压住了心头的怒气,冷哼一声道。当日之事,归来后被沙摩柯归咎于当时秦旭所带的兵力,虽然只有两百人,但也是彼时自己所带兵士的二十倍!眼下自己这边就算是不依托军心已乱的蔡中所部刘表军,身后也有近一万的武陵蛮兵为后盾。就是比起敢来袭营的两路豫章守军来,也多了整整五倍。有恃无恐之下。沙摩柯心头倒是通达了不少,看向甘宁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看来你也就是嘴上厉害了,可敢出来,咱手下见见真章吧!”眼见着武陵蛮兵已是趁着两人搭话的功夫,将整个中军帅帐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的乌压压全是身着奇装异服的武陵蛮人。相比之下,只有区区七百余众的锦帆众,倒像是面对大海的一朵小浪花,乍一看去,根本不成对比。
“哈!贼头儿就是贼头儿,这夜袭敌营,被某家识破截住,竟然还有胆量说出这番话来,是个人物!”沙摩柯玩味的盯着面无表情的甘宁,砸吧砸吧嘴,露出几分嗤笑之意来,说道:“不过你既然有此等胆量,也算是个人物!某就给你这个面子,尽力将你生擒送到蔡将军面前!就算是万一一时失手的话,也会给你个体面的葬礼!”
沙摩柯话未说完,便抡着铁蒺藜骨朵向甘宁这边砸来,意图抢占先机。这铁蒺藜骨朵从头至尾皆是生铁打造,加上小西瓜大小的一个满是铁刺的钮头,怕不有百十斤沉,也就是仗着沙摩柯力气大,一般人怕是连举都举不起来。这要是一棒子抡实了,别说是人,怕是连胯下的马匹都要被砸成肉泥。
“这话,也正是某家要对你说的!”甘宁见沙摩柯不按常理出牌,话未说完抬手便打而且出必是杀招,性子也被激起,冷笑一声,手中儿臂粗细,七尺长短的横江铁锁,如同一条扭动的巨蟒一般,带着叮当的铃声,向着沙摩柯抡去。
“嘿!”沙摩柯见甘宁竟然拿个铁链模样的兵刃来挡,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难以抑制的笑意也愈发狰狞。铁蒺藜骨朵全长有一丈四五尺,纯粹的马上长兵,就算是甘宁的铁链再有准头,打直了其实也只有全长的一半,甘宁这直接抡上来硬碰硬的招数,却是正中了沙摩柯的下怀,手上下意识的更是加了三分力道。意图就这一招,便能将甘宁打落马下。
“无知!”见沙摩柯面露喜色的模样,甘宁用屁股想也能知道沙摩柯的打算,低声嘟囔了一句,手中铁锁却是去势不减,只刹那的功夫,两样同样是由精钢打造的奇门兵刃便撞在了一起。
“希律律……”
并没有众人预料中的两门兵刃撞出的火花,也没有那震耳的巨响,有的只是甘宁的横江铁锁叮当铃声中,“呜呜”的破风之声,外加甘宁强行拨动马头,避开沙摩柯这一有若泰山压顶一般攻势的一抡,马口吃痛的声响。
而再看甘宁同沙摩柯两人,却是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两人都没事?皆是好端端的坐在马上,仿佛刚刚之事并没有发生?这怎么可能!
“将军,那蛮子的兵刃!?”终于在短暂的冷清过后,锦帆众同对面的武陵蛮皆是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异状。那便是本是应该在沙摩柯手中的那铁蒺藜骨朵,此刻正斜斜碓在了只距甘宁马头一个错身之处,上面绞成一团的,可不正是甘宁的成名兵刃横江铁锁么。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只个眨眼的功夫都不到的时间里,两人其实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可谁胜谁负?
“你还是第一个能接下我正面一击的中原人!可能再战么!”沙摩柯强撑着脸上的傲气,只是身边人皆是发现,自家这少主的脸颊似乎是在颤抖,而且握着缰绳的……右手,虎口处正往外渗着鲜血。
“你也不过是仗着有几分蛮力而已,若是当真打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吧!”甘宁倒背着……右手,冷笑一声道。也只有在甘宁身后的锦帆众才能看到,自家大哥的右手,似乎也吃亏不小,甚至连平日间视若性命的横江铁锁也任由缠在铁蒺藜骨朵的铁刺之上。
合着两人此番比斗,竟是谁也没有沾了便宜去。就在沙摩柯几乎是用尽全力向甘宁砸来时,甘宁的铁锁却是横着抡了过去,一碰铁蒺藜骨朵,立马便缠了上去。这时沙摩柯向下的力道其实已经用老,甘宁力气虽然不及沙摩柯,却是取了个巧,同时也向下拽去,甚至更甚一筹,借着沙摩柯自己的力道,将这兵刃以空手夺白刃之法,自沙摩柯手中硬生生拽了过来,夯在了地上。不过沙摩柯的力道毕竟要比甘宁要大上一些,甘宁虽然取巧,用横江铁锁特有的借力的法门,让沙摩柯吃了亏,但这反弹回来的力道,却是因为甘宁拨转马头时分了心,有一小部分硬生生承受了下来。就好像是沙摩柯那几百斤的力道,直接撞在了甘宁的手上一般,若不是甘宁及时撒手,卸掉了这股子力道,说不得此番明摆着稍占上风的甘宁,受的罪还要比沙摩柯重一些。
不过尽管这样,看着因为乍然被夺了兵刃,气力出现了空挡,有点岔气的沙摩柯,甘宁还是觉得到底是自己赚大发了。而听了沙摩柯不服气的挑衅,甘宁自然奉陪。至不济也能帮另外一路发动夜袭的牵招所部,牵制住这支唯一没有被营啸所影响的有生战力。也算是值了!
“行!是条汉子!”沙摩柯闷哼一声,皱着眉头活动了下几乎脱力的手臂,再不去看地上的铁蒺藜骨朵一眼,从背后摘下了随身所带的细窄的苗刀来,用左手拿着指着甘宁说道:“今日尔等袭营,袭则袭了,某懒得去管!但是此处,阁下若是想要靠近的话,却是还得先问过某这口刀再说!”
“哈!取某刀来!”听完沙摩柯所言,甘宁脸上露出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大喝一声,早有身边的哼哈两亲卫递过一柄鲨皮包鞘,像装饰品多过像杀器的直刀来。甘宁接刀后再不说话,右手轻甩了甩,握住刀柄吞口处兽头托柄,轻按机簧,抽刀在手,轻松熟练的挽了个刀花,似乎刚刚右手受创的不是他甘宁一般。
有句话叫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话无论古今皆是通用,只看甘宁这手拔刀式,就足见肯定是在这上面浸淫了不下十年的功夫,沙摩柯只觉的有些嘴干,心头也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惶然感觉,似乎这时候的甘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