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不动保冠重衣,璎珞垂下,遮住她眉眼间的些微波澜,转眼,却是了无痕迹。
身后是巍峨的城楼,面前,却是一望无际的广阔天地。
风声在耳边作响,恍惚间,一幕幕过往从眼前滑过。
那五色眩迷的彩,是灞河两岸的放灯夜华,他们执手含笑于万千庶民中间,好似一对普通的少年男女。
那热气氤氲的暖,是两人于倾盆如注的雨夜,相依相偎于荒野小栈中,你一口我一口吃水浴豆腐时含笑热融。
那雪色满天的白,是宫苑回廊中,两人执剑相对,错手而过时,那决绝的最后光景。
那满天席卷的红,是可霓临死前受尽屈辱的写照,也是她,了无生趣的最后一击。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风起,城楼砖檐下的铜铃一片作响,惊飞了无数雀鸟。
疏真稳稳的站着,眼底的恍惚,在这一刻,灰费湮灭。
她抬起头,身后从人隐约小声问道:“世子妃殿下。。。。。。?”
她微微一笑,声音仍是从前一般含笑无波,“无事,我们走吧。”
一众送行礼仪后,车驾辘辘而行,走向该去之地。
一路远归。
疏真坐在车驾之中,手中却拈起一封书信,风从缎帘边缝脒脉而入,吹地眼前十盏明灯飘摇不定,却丝毫不会熄灭。
虽不是传说中鲛人油膏所制的长明之灯,却也是猎取北域异兽的尾油而成,除非覆地,一般很少被风吹灭。
她看着手中信笺……只是一般的大众信纸,上面笔墨淋漓,写着寥寥几句。
是叶秋的留书,他简单讲了杀石秀的原委和过程,便说自己要出海去东方岛上寻宝了。
此人之狂放不羁,可见一斑。
疏真握住信笺,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那短短几年中,那愤世嫉俗的偏激少年,突然心中涌起淡淡自责,如果当初,能多和他说些话,多问他几句,是否,他就能道出心中那永不止血的块垒?
她叹了口气,小心将信折起,放入宝格之中。
让他去散散心也好,他总有回来的一天。
她正想着,却只觉得车驾猛然颠簸,不重不轻,却好似有咯噔一声钝裂声。
是车辙断了。
奴立刻敏感的觉察到了,并不揭帘,只是缓声问道:“发生何事?”
“殿下,前面有人拦路。”
随车军尉的声音传来,虽然沉穩,却仍略带沉重意味。
“嗯?!”
疏真双眉略挑,以车中长拂略挑起半边宝帘,只见……
初春的寒峭霜夜之中,有一彪人马拦住大道,昏暗处仍见松明点点。
对方只是围着,却是丝毫不见出声,仿拂刻意制造压迫之感。
夜色如瞑,仿佛一切都被遮于黑暗之中,又似巨兽的爪牙露出一丝猩红。
疏真双目一凝,扬声道:“石家数百年门阀世家,这般无礼却是。。。。。。”
私兵们仍不回答,远处仿佛仍有人不断聚集。
疏真感觉到车外众从人的呼吸有些沉重了……人手方面,对方已经超过些许,如今仍在不断增加之中,众人大概压力倍增了。
她不动声色,继续道:“石家与我燮国本就两不相干,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石家军中仍无声息,半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尖声冷笑道:”你怕了吗?!”
这声音虽然竭力变粗,却仍不失尖利刻薄,带着熟悉到骨里的意味,疏真双眉一轩,不意外的辨出了声音的主人……
“昭宁公主,你不好好的闭门思过,到此又是为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劫持
她静坐车中,锦锈千重的帘幕垂下,无人见她神情,但她声音平缓,无惧无忧,却略带一丝倦意。
“闭门思过?!”
尖利女音瞬间因不可置信的暴怒而变为嘶哑,随即她嘿然然冷笑,“这倒真象是你说的话……颠倒是非黑白,把我害到如此田地,却居然要我闭门思过?!”
“到如今,你还是这么嚣狂……你这个鸩占鹊巣的贱人!”
疏真几乎失笑,无声一叹,却仍是心平气和道:“我少年时犯下的过错,已经让我付出了代价,你到如今都这么不依不饶的闹着,又是何苦咅?”
“你说得真是轻松哪!”
昭宁在军士簇拥下,发出冷笑声来,宛如毒焰在无声喷燃,她微微咳嗽着,却是诡异的恢复了平静,“今曰,我所带的人手达胜于你,你今天注定插翅难飞。”
“大胆!竟敢对世子妃无礼!”
从人顿时色变,刀剑齐出,发出昂然怒喝声。
燮囯尚武,军风本就彪悍,如今被人欺上门来,还听到如此挑衅之言,顿时各个热血上涌,恨不能一决生死。
昭宁微微笑道:“果然是彪悍铁骑,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你真要眼睁睁看他们死在这里吗?”
夜色中,刀剑的寒光紧逼相对,人与人之间的杀意弥谩,好似下一瞬就要血溅当场。
官道四周荒草憧憧,乌雀也被吓得胡乱扑棱,是飞都显得踉跄。
疏真稳坐车中,不待她回答,一旁的校尉便毅然上首禀道:“主辱臣死,我们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护得殿下安全。”
疏真下意识的轻抚自己的腹部,微微一笑,“你们的忠心我自然知道……”
她声音一顿,淡然道:“昭宁公主,你劫持我的车驾,磨蹭到现在,只怕不是为了赶尽杀绝吧?”
“那就要看你如何配合了!”
昭宁以为自己听出了疏真话里的示弱意味,眉问闪过一道乖戾的兴奋,“本宫只是有要问你这个叛囯女贼。”
“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吧?”
昭宁见她仍是心平气和,心中一阵怒恨,“你随我来!”
“殿下,不可!”
校尉沉声劝道。
无数目光凝视下,锦帘之后仿佛无风自动,“你要我随你而去?”
昭宁以为疏真会拒绝,但她也并不担心,“你一向体恤手下,倩势如此,也不会看他们丧命吧?”
“我们的人确实有点少……”
疏真的声音带笑,仍是并不在意,这笑声在昭宁心中引起了无限
难道,她还有什么可倚仗的?
“好吧,既然你诚心相邀,我便走上一趟。只是……”
“他们也要跟在我身边。”
昭宁看一眼这几百人的阵势,眼中露出凶戾不耐,看看天边即将露出鱼肚白,终于勉强道:“你也带人壮胆也无妨。”
她虽然不说,后半句却是从神色间就能看出 一旦落入她的掌握,这几百人又算得了什么。
“走吧。”
淡漠两字,打醒了昭宁的沉思,她有些突兀的抬起头,恨恨从唇中迸出一字,“走!”
桐车辚辚,仍是不紧不慢,四野荒草簌簌,带去无边风霜。
“什么?!”
御案上的九龙玉杯被扔在地上,碎为数片,嘉帝未及发作,一旁那挺拔清逸的身影却是一僵,逼人气势四散翻涌。
“简直荒谬,我朝几百年来未出现过这等事!”
嘉帝气得过甚,面上显出一片奇异的青白,嘴唇都失了血色,“来朝觐的诸候被劫持,简直是天下奇闻!”
萧策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掌心紧握,已是深陷皮肉。
原以为,那是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目送晨光中的她离去。
最后一眼,她连头也不曾回。
最后一眼,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自己的清明。
第二百五十章 少主
这个世上虽然势力众多,但如此明目张胆敢于劫持朝觐诸侯,又有如此实力的,惟有……
他霍然一惊,浑身血液仿佛在此刻冻结……
昭宁性情已极为偏激,若是疏真落到她手里!
他几乎不敢再下去。
记忆中,那凄然雪夜中,初绽的血花,漫天飞舞中她最后的清寂笑意,在这一瞬闪现在他脑海。
不!
萧策双目一闪,神光大作,平曰的清隽芝兰之态,在瞬间化位森然修罗。
“昭宁。。。。。。?!”
嘉帝心中有三分明白,却实在不愿再去想自己这唯一的血亲,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心中猜测。
萧策深吸一口气,逐渐恢复一些理智,“此事只怕不是她一人可以完成。。。。。。”
嘉帝稚气的脸上更添阴霾,“多少势力暗中在看皇室的笑话!”
他毕竟是年幼,气得不愿再说,又开始咳嗽不断,萧策连忙道:“万岁保重圣体……此事交我即可。”
嘉帝点头,竟是一揖到底,“全拜托郡王你了。”
萧策心中闪过无名的苦涩,他略一点头,连忙匆匆而去。
疏真的人马被裹胁着从官道另一边而去,夜色逐渐在眼前褪淡,第一缕日光照入帘中时,出现在眼前的景色已不再是荒野,而是逐渐有序繁盛。
虽然仍是不见人迹,但帘幕隐约可见的是人耕作的痕迹……这大概是哪家的深山私田。
山路却越见陡峭,车驾几次打滑,一旁的侍从面如土色,疏真却安之若怡。
“殿下,此地危险,不如下车……”
“不准下车。”
昭宁骑在马上,到了车边尖声喝道。
透过重重帘帷,她见着疏真随意而坐,如仪娴雅的姿态,心中更见嫉恨一一这贱人倒是装腔作势,好似是天生的尊贵之身。
她何尝愿意让疏真安坐车中?但疏真目光犀利,经验老辣,若是让她看出地形端倪,只怕又是麻烦……
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她恨恨勾起唇角。
终于到了一此山凹处,三两个拐弯是别有天地,果然是一处山中别院。
“到了。”
有侍从架起檀木彩绘脚踏,疏真安然而下,打量着四周,“这是石家的別院吧?”
昭宁在前早不耐烦,听了这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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