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三却毫无喜色,淡淡的道:“这些东西姑奶奶多得都没处放,他巴巴的送来干么。”取了那根地精,“钱儿,这东西给了你罢。”
“好咧,多谢了。”一位漂亮女子走来接了地精,水眸满是春色的一扫兰七、明二,“两位公子和三姐姐聚后也来看看奴家可好?”说罢也不待答应,咯咯一笑转身走了。
“这些东西……”离三目光一扫箱中金玉,随手一盖便往魏西来那一送,“给你罢,姑奶奶拿着累手。”说罢拍了拍手掌,然后挽住兰七便往后园走去,“七少,咱们饮酒去。”
“啊!”身后的魏西来却是呆住了,看着手中的箱子再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走远的离三,完全不知如何反应了。
“大叔好自珍重。”明二淡然一笑,尾随而去。
“大叔,我们就此别过,请保重。”宇文洛、宁朗向魏西来抱抱拳,也跟在明二身后离去。
“宁……”待魏山儿反应过来想要唤住宁朗时,却已走远了,只能看着那个背影消失于堂后,未曾回头一顾。
“山儿,这是在做梦吧?”魏西来抱着箱子犹自怔忡。
正是,偶得机缘,人生顿变。
清晨,推开窗,阳光洒落,满园的金黄菊花,花间还飞着几只白色小蝶,微风拂过,花与蝶,摇曳起舞。搁下手中杯,倚在窗边的竹榻上,闭着眼儿,听身后佳人轻抚琴弦,简单得不成曲调,却分外的轻松。
“三姐姐这里还是那么舒服。”兰七轻轻叹息。
离三抚琴的手一顿,抬首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你知本少在哪都一样的。”兰七淡淡答道。
“是啊,在哪里你都能睡得着。”离三淡淡一笑,看着竹榻上躺得极为舒服的人,眸中不由显怔忡之色,片刻后轻轻叹一句,“冰天雪地里……你也可以睡着的。”
兰七没有答话,闭目倚在榻上,似已睡去。
离三起身走近榻边,看着榻上闭目安然的人,“当年看着雪地里卧着一个人,本当只是个死人,谁知一走近,你便猛然睁开眼,那眼光呀……”
风吹着一丝菊瓣飞进房中,正落在兰七额上,离三在榻边轻轻坐下,抬手拂去兰七额上那丝菊瓣,“姑奶奶一生没有怕过什么,可今日回想起来,你那一日的目光依能叫我出一身冷汗,从没见过一个孩子会有那样利毒的目光,比狼还要狠!”
兰七睁眼看着她淡淡一笑,道:“是吗?”
“是的。”离三心中暗暗叹一声,手指沿着眉梢轻轻划下,抚着那双流光潋滟的碧眸,“谁又能知道,那样一双令人害怕的眼睛今日却是如此的迷惑人心,让人恨不能溺毙其中。”
“姐姐也想?”兰七弯唇浅笑,无比的邪魅。
“是呀,姑奶奶也想。”离三缓缓俯身,“再次见面时,第一眼,姑奶奶便想知道沉醉在这双碧眸之中是何滋味。”说着身子渐低,贴向兰七。
兰七没有动,只是淡淡的笑着,道:“三姐姐,你也知道江湖传言本少时男时女。”
“嗯?”离三身子一顿,“那又怎样?”
“如果本少是个女人,姐姐也要醉一回吗?”兰七碧眸看着离三,流光春色醉人神魂。
离三一怔,然后柔媚一笑,“你便是女人,姑奶奶也要醉一回!”
“哈哈……”兰七大笑,“果然是三姐姐!只是……”笑声渐止,碧眸深深的看着她,“姐姐确定……真要醉一回吗?”
离三看着身下的他,看着眼下的碧眸。
那张脸是世所无伦的俊美,更兼具不属人间的妖邪魔魅,那双碧眸是举世独一无二的,明明碧澈如水偏又幽沉得无法看清,这些都是她此生唯见极为喜爱的,这份心思也存了许些年了,可此刻,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不敢更近分毫。
半晌后,离三长长叹一口气,退开了身子,“姑奶奶很想醉一回,却更怕万劫不复的沉沦。“
“哈哈……姐姐果然最疼的还是自己。”兰七再笑。
“自己不疼自己,难道还有别人疼不成。”离三眼一睨,睨出百媚千情,“说吧,你昨日带那些人来干么?”
“说起这个……”兰七摇开玉扇,“昨夜姐姐可有所获?”
“唉!”离三想起昨夜由不得长叹一声,“七少下次可不要再带这样的朋友来了,否则姑奶奶离芳阁的招牌真要砸了!”
“哦?”兰七碧眸微微眯起,笑,笑得有些狡诈。
“因你昨日说要好好照顾你的朋友,姑奶奶我还真的格外优待了。”离三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那个年纪最小长着圆圆眼睛的少年,看在他那么可爱的份上,姑奶奶让阁里最甜美活泼的铃铛儿去招呼他,可那小子从铃铛儿进门那刻起,便红着脸避如蛇蝎般,铃铛儿岂肯罢休,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得多甜呀,谁知一晚上也就是个你追我躲的游戏,最后那小子竟跳到房梁上再也不肯下来,气得铃铛儿脸都青了。”
“哈哈哈……”兰七忍不住笑起来,“果然如此,倒真是宁朗才做得出的事。”
离三没好气的看他一眼,道:“那个长着虎牙笑起来很好看的宇文洛,看在宇文汍与姑奶奶有几分交情的份上,特地挑了最是温柔端庄的采音派给他,谁知……”离三说到这忽地也失笑了,“你知道那小子都干了些什么吗?他先是姐姐长姐姐短的把个采音哄得心儿甜甜,然后便是从头到脚把采音赞美了一翻,还别说,那些话还不俗着,让采音当场便认下了这个弟弟,接下来,他便温柔细语的和采音聊起话儿来,差不多把采音的身家来历都问清了,再接下来便是打听起姑奶奶我的事儿来了,还拿着一支笔一叠纸详详详细细的记录着。”说着离三抬手佯打了一下兰七,“我的老天爷,我的好七少,你到底从哪找着这么个宝贝的?!”
“宇文洛……他,哈哈哈……”兰七也抚额失笑,“你不知他立志要做武林史家吗?这一路上本少早已见识过了。”
十五、离芳艳色(下)
“至于那位明二公子……”离三敛笑,眸中泛起无奈与无力,“一晚上,姑奶奶送了六位姑娘到他房中,绝对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且风姿各异,可最后啊,六位姑娘一个个皆对他倾心不已,自惭形秽,主动离开了。”
“哦?”兰七眉头一动,坐起身来,“和本少说说怎么回事。”
“那二公子出身名门又一派高洁优雅的气度,想这样的人欣赏的也该是那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因此第一个派出的便是青溪。她本是官家之女,容色清丽又满腹诗书,向来清高自许目下无尘,结交的皆是上流高雅之士,由她去侍候二公子是再恰当不过的人选,谁知呀,那明二公子不过看她一眼再向她一笑,青溪便把持不住,竟生钟情之念,她不待再看第二眼便落荒而逃,你知她回头跟姑奶奶说什么了吗?”离三微露一个带点嘲意的笑。
“说什么?”兰七摇着玉扇的手一顿。
“那丫头说‘再看一眼,定要非君不嫁,可流水落花向来无缘,青溪不想相思至绝。’”离三有些叹息,“这丫头果然是有慧根的人,知道要快刀斩念。”
“呵……谪仙一笑,竟然是无人能抵挡得了的吗?”兰七碧眸一闭,复又躺下。
“第二个姑奶奶便派了红缨,容色艳比丹芍,犹擅舞,其歌舞乃姑奶奶亲授,早已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她为二公子跳一曲《戏鸳鸯》,七少知那是什么样的舞的。”离三轻轻笑着,抬手抚鬓,妩媚中还透着三分惋惜。
“红缨若跳那舞,从未有男人能不心动神痴意迷的,可那二公子却自始至终微笑如常目清神定。末了,他用房中瑶琴弹出一支古曲《火凤凰》,弹曲中只看红缨一眼,可那一眼便叫红缨彻底沉沦,后来,她告诉我,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出了那房的,只知道清醒过来后便在姑奶奶面前,然后便抱着姑奶奶放声大哭,问为什么她不会跳《火凤凰》,今生不可得此人此情,至少也要琴舞相合一回,才不至遗憾至终!”
“《火凤凰》?他竟然知道此曲。”兰七也感叹一句。
离三笑笑,“姑奶奶那刻抱着红缨,既是惊叹又是不服,不信有男人能不醉在这离芳阁的,所以这一次便让四位姑娘一起去。”
兰七闻言长眉挑起。
“式微擅歌,兼之纤弱娇柔情态百种,没有男人见之不怜;殊娇柔媚娇俏,且灵敏风趣,无人不沉于其笑醉于其容;浣苔擅琴,一曲《慕青丝》闻者倾情;青霭乃是全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无一不精,更兼气韵如兰,男子见之便生敬慕,原想着这样的四位美人那二公子也该心动眼花了吧。可是……”离三猛地握拳恨恨的击在竹榻上,甚是愤然的瞅着兰七,“都怪你啊,带来的都什么人啊,竟然把姑奶奶家姑娘的魂全勾了去!”
“怎么啦?”兰七伸手安抚的拍拍离三的脸,“这二公子又做了什么摄了美人的魂儿?”
离三扯下脸上那只手,送到嘴边张口便咬去,幸好兰七反应及时,躲过一劫。
“那二公子其实也未做什么奇特的事儿,四位姑娘进房时,他在写字,一幅白纸悬于墙上,手握紫豪,不紧不慢悠然写来,明灯白壁,青衫独影,不知怎的,那一刻四位姑娘满腔的旖旎绮念全消了个精光,只是看着那人,挽袖挥笔,蘸墨写意,明明在动,却给人以静雅之感,静中偏还带着洒逸飞扬的气势,只一个背影,便已叫人倾服。”
离三目光怔忡的望着窗棱,仿似那里也有着那个青衫洒逸的谪仙。
兰七未语,脸上挂着淡淡笑,看着离三。
“待他写完字,转身面对四位姑娘,那等容仪风姿岂能不叫人惊叹,四位姑娘神怔之时,他只是回以一笑,铺纸于桌,重蘸烟墨,然后抬眸各看四人一眼,未语。可四位姑娘那一刻却分明知晓了他眼中之意,于是浣苔抚琴,式微按弦而歌,殊娇闻歌起舞,丈外青霭捧卷而读……”离三深深叹一口气,似敬又似惜,“姑奶奶一生所遇的男儿何其多,不泛文武冠绝六艺精通之人,可看到那幅画之时,姑奶奶却不得不叹服。她们四人形貌殊丽神韵各异,可那画不失其貌尽显其韵,更兼笔风淡逸,不染红尘之气。一尺之地四人栩栩如生,姑奶奶只是看着,却有亲临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