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前朝风国女王风惜云于当年乱世兵戈中所作的一曲战歌,百多年前的风云铁骑所到之处必歌此曲,战士雄豪粗犷的歌声中,道尽指点江山的雄才大略,歌尽视死如归的豪情壮怀,人闻而莫不热血沸腾,后世流传广远,可以说皇朝人人皆会传唱。
“倚天万里须长剑,中宵舞,誓补天!”
更多的人一起和唱,顿时,豪迈哄亮的歌声便在山间传荡。
“天马西来,都为翻云手。
握虎符挟玉龙,
羽箭射破、苍茫山缺!
道男儿至死心如铁。
血洗山河,草掩白骸,
不怕尘淹灰,丹心映青冥!”
雄迈的歌声中,群侠情怀激荡,当真有了视死如归之慷慨气概。
这里虽非金戈铁马的战场,他们也非守边卫国的战士,但他们一样有箭射苍茫的本领,一样经历过血洗山河的惨烈,一样有草掩白骸的勇气!
一路唱着歌,一路迎着风,他们踏步如飞,皇朝武林形容狼狈却气如长虹的众侠就这样走下了南峰,走到了峰底,迎面,是绯红如日的火光,是杀意凛然的东溟高手!
“好歌!好气概!”石屋前严阵以待的屈怀柳拍掌赞道。
“当然好。”清魅无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人人皆往后望去,但见一抹紫影飞快掠来,眨眼间便到身前,却是兰七赶了过来,远远的,可见东溟高手也从峰上追了过来。
兰七飘然落地,碧眸明亮,浅笑风流。“有你们这一歌,本少忽觉得与你们为伍也不是那么丢人的事了。”
放在以前,听得兰七此语,估计大多人要生气,可此刻众侠听了却只觉得心头爽快。
“有二公子与七少在果然不一样。”屈怀柳也是一脸的笑,看着对面的那群人,即算形容是从未有过的狼狈,眉宇间却锐气更盛。
“在下一直心存疑问,不知阁下能否解惑一二?”明二温文尔雅的问向屈怀柳。
“二公子请讲,在下知无不言。”屈怀柳彬彬有礼的道。
“皇朝武林与东溟素无瓜葛,却不知东溟何故夺我们圣令,何故残害、囚禁我们江湖同道?”明二问道。
“因为东溟需要你们的臣服。”屈怀柳答得出人意料外的干脆简明。
“臣服?”明二眉头挑起。
“对。”屈怀柳目光扫向明二身后的众侠,“二公子的同伴可以证实,我们只要你们臣服,除此外再无他想。”
明二转头看去,众侠眼中皆射出屈辱愤恨的光芒,数月来的折磨只因“臣服”二字,但他们岂能俯首乞饶!
“哈哈……”兰七一声长笑,“你说这话岂不好笑,臣服,难道不就等于奉上所有?”
“不是有话说‘胜者王,败者寇’,你们皇朝数千高手皆为我东溟阶下囚,奉上所有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屈怀柳身旁的万埃却扬声答道。
这一话说出,众侠怒不可抑。
“唉呀,你的武功可不似你的嘴这么厉害呢。”兰七碧眸一瞬,笑盈盈的看着万埃,万埃想起那日的败走瞬即满脸通红,气红的。
明二却不理会这斗嘴,又问道:“请问阁下,东溟为何要皇朝武林的臣服?”
屈怀柳也是斯文一笑,道:“这就只能让我们的少主与我们的王来回答了。”
“哦?”明二空濛的眸子闪过一丝亮芒。
“是的,我们的少主在峰顶之上等两位已很久了。”屈怀柳抬手指向上空,笑里透着一丝狡黠,“还有你们的武林第一人洺空洺掌门,便是……”目光转向兰七,“凤裔公子也在呢,他们都在上面等着你们。”
“哦?”兰七玉扇点了点下颔。
明二抬首望一眼峰顶,移回目光,看着屈怀柳,道:“那么阁下身后的石屋里也关了皇朝武林的人吗?”
“对。”屈怀柳相当配合的答道,“你们皇朝所有人都在此南峰。”
“嗯。”明二点头,“多谢阁下。”
“不谢。”屈怀柳一样的温文有礼。“二公子的疑问,在下已全部解答,那么请问二公子,你们能否就此臣服,也省得我们兵刃相见,徒增冤魂呢?”
明二回首看一眼众侠,然后摇头,道:“不能。”
“哦?”屈怀柳眉头动了动,“二公子与七少虽是武功盖世,但是……”抬手指向众侠,“他们内力全无又兼一身的伤,比之常人更不如,而我们……”手一圈,四面八方的东溟高手已将皇朝众人团团围住,“二公子认为你们有胜算吗?”
明二却是淡然一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屈怀柳摇头,道:“我们东溟没有贪生怕死者。”
明二依是一派温雅,“勇者相逢智者胜。”
“哦?”屈怀柳眼眸一动。
明二回首,目光扫一圈皇朝众侠,无论男女,无论老少,人人目中神情一致,最后目光落在了兰七身上。
兰七抬眸看他,碧眸一漾,妖邪无忌的笑缓缓绽开,仿如彼岸之花。“要玩,便该玩最热闹的是么。”
明二回她一抹云淡风轻的笑。
两人同时扬袖,半空中,紫、青两道光芒划过天幕。
“你们虽失了内力,但你们的手和脚都在。”兰七回首看向身后众侠,“皇朝武林的尊严在你们身上失去,便也该由你们自己夺回!”
“是!”众侠齐吼。
吼声中,有黑影遥遥飞来,又瞬间即至,顷刻间,石屋之顶,便落有许多的黑衣人,只看他们的轻功,便知无不是一流高手,但见他们手一甩,一阵明晃晃的亮光划过半空,然后便见无数的刀、剑插于地上。
“果然如少主所说。”屈怀柳见到这些黑衣人出现并不惊讶,只是神色间添了谨慎。
“公子!”
“七少!”
四道身影飞落明二、兰七跟前,正是明婴、明落、兰瞳、兰昽。
“杀人,还是用刀剑利索些。”兰七笑吟吟丢下一语。
身后众侠顿时明白,纷纷上前拔起兵器,他们自身的兵器早在被囚的那一天失去了。
“多谢七少!”人人握刀在手。
兰七转身,然后解下一直缠在腰间的赤龙鞭,抛向宇文沨,“宇文大公子,还你鞭子,这次可别要本少来救你哦。”
宇文沨抬手接住,触手点点温热,那是兰七的体温。“哼,用不着。”冷冷道一声,抓紧手中长鞭。
明二抬首望望天际,悠然道:“今夜月明星稀……”
“正是杀人的好时刻不是吗?”兰七接口道。
两人相视一笑,紫、青身影刹时飞跃而起。
寒风,猛然刮过,火光摇曳!
夜幕,冷月如霜,刀剑峰寒!
屈怀柳、万埃同起飞身跃起迎向明二、兰七,同一刻,四名东溟高手从后围向两人。
“我家七少是你能碰的吗?!”一声喝叱,兰昽、兰瞳半空中截住了屈怀柳、万埃。
“敢对我家公子无礼!”明婴、明落长袖挥出,仿如白云垂天,顿阻住了四名东溟高手。
而明二、兰七则继续往前掠去。
秋横波解下袖间暗藏的银丝,偶一抬首间,却见半空中那并肩而飞的紫、青身影,仿如凤翔,不由有刹那的迷惑,眼前蓦然划过的刀光惊回了神智,银丝出袖,曾经震慑江湖的天衣针在今夜、在这东溟岛上终于重现江湖!
刀啸,剑鸣。
皇朝武林数百高手怀着恨夹着怒扬剑挥刀冲向了东溟高手!
没有内力无妨,他们手脚犹在,他们刻入骨髓的招式犹在,只凭这些,他们便可一战!
为求生,为冒险而来救他们的明二公子与兰七少,为雪数月囚耻,更是为了夺回属于皇朝武林人的尊严!
所以,打倒前方的东溟高手!
所以,浴血而行踏尸而过!
冲破这灰暗的给予他们耻辱的石屋!
……
血溅,尸横。
东溟高手倒下了个,再一个揉身而上,绝不后退一步!
剑划过,勾走人命!
刀砍过,带出厉魂!
兵器刺入身体,是冰凉的,是生痛的!
鲜血令人作呕,杀人可悲!
可是……他们有他们的使命!
他们背负着无数先祖的遗命!
他们承担着东溟岛数百年的愿望!
他们,不可以让他们的后代再如他们!
所以———
杀戮,你我迎面而上!
……
当东溟高手与皇朝武林杀作一团时,明二、兰七却是跃向那一排石屋,中途拦阻他们的东溟高手都被明、兰两家的高手半路截去。
两人看着那一排密封的石屋,互看一眼,各自浮起一抹莫名的淡笑。
既已至此,那便要最热闹最轰烈的!
所以———
明二上前,察看了一翻后,脚下再次踏出那玄妙的步法,开启石屋之门。
而兰七,闲闲立于数尺外,只是那些攻向明二的东溟高手都会被她玉扇扇走。
石墙又缓缓移动,随着石门的开启,里面有亮光投出,明二、兰七同时都闻到一股气息,不同于峰腰石屋闻到的腥臭,迎面而来的却是浓郁的香气,似檀似麝。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的疑问,当下抬步往石屋内走去,待得入内,两人一时间都要以为走错了地方,又或是踏入了幻境之中,只是屋外的刀剑声厮杀声却提醒着两人,这非梦,依是东溟岛上。
石屋之内超出人想象的宽敝,一眼竟有望不到边之感,屋顶四壁皆嵌无数明珠,照得屋内有如白日。但见红纱帐隐梨花床,碧纱屏藏美人靠,地上铺霞毯,横榻如锦绣,金兽袅龙涎,玉盏盛琥珀,翡翠伴红樱,红珊饰青果……这屋内的阵设富贵华丽得仿如皇宫金殿!
而最令人惊震的却是那些红绫半裹香腮雪肌的美人,以及那斜倚横榻醉卧牙床由着美人捶腿按背喂食进酒嬉闹调笑的衣衫不整的皇朝大侠们,更甚至那红纱帐里碧纱屏后隐隐传来的淫糜呻吟……
那样的奢侈糜乱,王侯贵族们也不及罢。
所以,兰七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摇头。
“不公平!不公平!云无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不用这来招待本少,为什么招呼我们的便是杀手与剧毒的暗器?!”
明二公子则是叹一口气,道:“云无涯真的好手段!”
屋内的人猛然间看到两人,有的惊叫起身:“明二公子!七少!”然后慌忙躲藏着衣衫不整的身子。
而有的则迷迷糊糊的抬起醉眼,呵呵痴笑着:“两位也来了,这里可真好,有吃有喝有美人……”
还有的则一把推开倚在身边的美人,一脸惊喜的急步走向两人,“二公子!七少!”
至于那些美人,倚着的依旧倚着,卧着的依旧卧着,被推倒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