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吓着你们,故而只好闭口不语。”
戴德优一下来了兴趣,道:“这口气倒不小。也罢,三哥这就坐在这儿,看你今天如何用一张嘴让我心服口服。”他边说,手下人边起哄,都嘲笑古羽真是不知死活。古羽通过酒楼老板娘的介绍和刚才一番话,早已看清楚这帮土匪绝不仅仅是官逼民反、杀上梁山的草莽之徒,他们有很远的志向,只是他们现在遇到了某些困难,需要智士为其出谋划策。
心中思量一定,古羽已是成竹在胸。他道:“当初秦朝末年,楚汉争雄。楚王项羽手下那是兵多将广,而刘邦凭草莽起家,实力远不可及。当时二人约定,谁先打进咸阳,谁就可称王。项羽凭万夫不当之勇,一路摧城拔寨、所向披靡。而刘邦呢,只用一个郦生,便说降陈留、令西路诸将望风而降。可见,一张巧舌便可胜千万雄兵也。”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那戴德优的表情变化,见他似有所动,续道:“我观这位大王也是胸中有大志之人,想必是当年迫不得已才落草在这大邑的群山之中。然而英雄在世,难道就要凭着打家劫舍以至终老山野吗?显然不是。要想成就大事,必学刘邦招各路贤士帐中听用,而你们,也正是在寻找这样一位贤人,我没说错吧?”他一说完,众匪立时紧张起来,笑容也为之收敛。
戴德优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阁下之言,一语中的。我们这次下山,正是希望延请几位足智多谋之士上山做我们的军师。”古羽心中一喜,果然被自己言中,脸上却不露分毫,“恕我直言,这天底下哪有你们这样来请军师的,有也被你们吓跑了。更何况,天底下的读书人,胸中都有那么一股子傲气,宁可断头,也不能折了气节,岂是凭你武力恫吓就能得逞的。”戴德优迭声道:“是是是,先生您不就是这样的嘛。您这一席话,果然令在下心服口服,佩服之至啊。”
古羽心中一阵失笑,这匪首还真是好糊弄,见他刚才还耀武扬威,转眼就喜开笑颜了。那戴德优沉吟片刻,又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先生您是否愿意屈尊到我们山寨中,为我们出谋划策?我愿让出三当家的交椅给先生。”
他一说完,手下人就炸了锅:“三哥,你怎么能把位子让给这毛头小子呢?”戴德优道:“兄弟们,这位先生胆识过人,又能说会辩,这不正是大当家和我所需要的贤人吗?你们不要再劝了,我已拿定主意,等回去禀明大哥,我就让出这把交椅。”
古羽听他这话,知道自己卧底的计划已然成功,便道:“三当家何须如此。既蒙三当家鼎力相邀,小生少不得只好走一遭了。乡野散人,交椅于我实无什么用处,如果三当家真有心,不如放了后院的人吧,他们都是些无辜的客商。”戴德优忙道:“那是那是,有幸得先生相助,真真是如虎添翼啊。我这就令兄弟们撤走。先生请这就随我走吧?”古羽道:“那就劳烦三当家带路了。”
古羽讲到这里,林儿忽道:“哎呀,原来当时哥哥是被请上山去的啊。那酒楼老板却说你是被带走的,害我不知偷偷掉了多少眼泪。”古羽笑道:“那老板想必从没见过我这样的,一时吓到了吧。害你们为我担心,我也一直很难过的,在山寨中我没有一日不想着你们呢。”林儿道:“好啦,哥哥总是这么认真又肉麻,你还是接着讲吧。”
第二章 豢养
羽、林二人沿着狭窄的山道往山寨中走,后面跟着一个叶枫。林儿道:“哥,你第一次被请来的时候,也是从这条路上走的吗?”古羽道:“是啊。这鹤鸣山再往西就是红岩山,地势高峻,羌人山寨就设在其林深隐密处。叶贤弟,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有没有晕头转向啊?”他最后一句是问叶枫的,叶枫闻言笑着点点头。
林儿道:“对了,还没有问师弟你是靠着什么混入这山中的呢?总不会也被请来当军师吧?”叶枫摸摸脑袋,道:“我可没大哥那本事。我就站出来和三当家说,我大哥古羽上次在这酒楼失踪了,我是来寻我大哥的,然后我就被带到这里来了。”林儿赞道:“没想到师弟你也有一套嘛。”叶枫被夸得脸红了半天。
古羽又道:“那天我刚一来就直接被带到了羌人山寨。后来才知道,这山寨中一共有三股势力。山寨最早本是以瓦拉为首的一个羌人部落,他们世居于此,以农牧为生,靠着将山中各种蘑菇菌草采来卖到成都府换些日用,虽与汉人偶尔也会发生冲突,但日子总算还能过得去。直到川陕大乱发生时,附近许多汉人农民生活不下去了,被迫落草做了土匪,也跑到这鹤鸣山中活动。由于和羌人部落离得很近,少不得双方便有许多冲突。后来土匪首领戴德优和瓦拉达成协议,由瓦拉做大当家,自己做二当家,两家联合,把这山区中的富户都赶了出去,占了他们的地,也就成了这一代的霸主。”
林儿道:“这样啊,那戴德优后来又怎么成了三当家了?”
古羽道:“林儿别急,听我慢慢讲。那戴德优其实家境还不错,早些年曾到武当山学习武艺,据说在武当门人中,他也算得上身手不错的。后来回到乡里,他很自然地就成了乡人的领袖。此人可非一介武夫,他是极有眼光的一个人。当时乡人因为多年来一直与羌族不和,所以在起义时便多有主张要占领羌人的山寨作为据点。戴德优却审时度势,认为他们主要的敌人应当是官军和当地的豪强,而羌人一向以来也深受其害,两家正好同仇敌忾、联合起来共同抗敌,这才促成了双方的联盟。”
“直到川陕大乱快要结束的时候,大邑县忽然来了一支乱军,为首的名叫魏游。这支军队的主要人马都是武当山下来的。这个魏游不知从哪里得知戴德优在这一代占山为王,就派人与他取得了联系。算起来,他二人也是武当的同门师兄弟,不过戴德优只是个俗家弟子,两人并没有什么深的交情。所以一开始戴德优并没有理会魏游。不过在那之后,怪事就接连的发生了。”
“首先就是剿匪的官军突然多了起来,而且官军并不去进攻那些到处流窜的魏游的人马,专往这鹤鸣山跑,令山寨是疲于应付。更奇怪的是,魏游的人马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而且四处出击,大邑及周围县镇的许多富户都被他们打得不是家破人亡就是远走他乡。”
林儿听到这里,不自禁地插嘴道:“竟有这等事!这种祸害一方的土匪,官军竟然不管?”
古羽道:“其实,若不是进了山寨,恐怕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官军当然是两路都派了人马出战。可是只有戴德优他们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官军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全都派到了鹤鸣山这边,而魏游那边的,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戴德优这时才明白,想必魏游是和官军相互勾结上了。他想起当年魏游曾派人来与他们联络过,于是派出使者去和魏游重提结盟之事。此时的魏游,可不似当年刚逃到大邑时的无助,戴德优也明白,不给他好处,他是决计不会同意的。所以戴德优才主动让出二当家的交椅给魏游。而魏游则看中了山寨可以作为一个固定的据点,就这样,羌人山寨就成了川陕乱军的大本营。”
林儿长吁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后面叶枫补充道:“外面的人,好比像夏老爷,他们只知道有川陕乱军,几乎没人清楚大当家和三当家的故事,也正是因为他们都长期受到魏游的荼毒,所以会痛恨山寨。”林儿忽有所悟道:“这么说来,姐姐那天用‘贼喊捉贼贼无常’来敲山震虎试探花梦醒,其实是猜对了,江家堡才是真正的‘贼’!”
古羽笑道:“不错,我一开始也是很奇怪,为什么魏游这个乱军,从一支四处投靠的残兵败将,突然就和官军有了勾结。直到那天叶贤弟上山,把你们调查到的情况和我一说,一切的秘团就解开了。十年前,当时的江家堡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富户,川陕大乱让他们萌生了发战争财的想法。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遇到了穷途末路的魏游,两下一拍即合,便制定了这样一个可怕的计划。江家堡凭借自己的钱财,豢养魏游的人马,而魏游则充当江家堡的打手,四处攻击异己、圈占土地。同时,他们很可能还收买了太守,使其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就这样,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江家才成了大邑的土皇帝,可以把县太爷也毫不放在眼里。”
林儿道:“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是这样,为什么陈大人一到任,太守就主动发出命令,要求他严剿匪患呢?”古羽道:“这正是他们用心歹毒之处。林儿你想,陈大人在遇到我们之前,是个什么样的官员?”
林儿略一思索,便立时明白了:“竟然是这样!我记得当时陈大人说上面要求他不必回京述职就直接往知大邑事,哥哥还感到奇怪呢。现在想想一切都变得合理了。太守正是急需一个像陈大人这样懦弱的官员,这样他可以把剿匪的样子做足,最后失败的责任也不在他的身上。”
古羽道:“没错!而且更歹毒的是,他们可以利用这一次剿匪的动作,吸引外地客商来做他们的猎物。林儿你的北辽师父不就是其中之一吗。襄阳的龚掌柜他们,若不是见多识广,恐怕也已被拉进这个陷阱了。”
林儿恨恨地道:“太可怕了,那个花梦醒,我一开始还为他叫好呢,没想到竟这般阴险。”
古羽沉吟片刻,道:“我现在觉得,我们还只不过揭开了冰山的一角,这可能还是一个更大的局,也许连花梦醒和江家堡也不过是这个局中的棋子而已。”
林儿想了想,说道:“是啊。我们在调查中还发现了好多奇怪的事呢。这里面的关系我早就被弄糊涂了。”说着,她将叶枫走后发生的事给古羽讲了。
古羽听完,深深皱起了眉头,道:“真没想到,本以为到了号称安逸的天府之国,此行却一点也不安逸啊。”
第三章 山头
林儿道:“哥,你再和我说说,三当家被我们擒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