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围观的群众见了,心中都是对老队长又敬又佩,谁能面对一万五千块钱不动心呢?要知道,村里年底分红时,最高的分钱户也不过五百多元而已。
一个万元户,就这么没了。
不贪大钱,不贪小便宜。处事公正,难怪他能几十年在村里保持威信,让大家信服他。
云中雄见钱已经捐给小学,他不可能再拿到钱了,哼了一声,转身欲走,却被秦子英喊住了:“老五叔,你就这样走了吗?”
云中雄没好气地:“你还想留饭不成?”
秦子英冷笑:“饭没你的,不过,我是想问你呢,我儿子的那一千块赔偿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云中雄差点单脚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还想要一千块赔偿?没门。当初不是说好了,那一千块不用赔偿了吗?”
秦子英阴阴地笑:“我是说过那一千块钱不用赔偿吗?你可讲清了我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的?”
她转过来对老队长:“老队长,您是最讲公道的,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子春该给我儿子的赔偿无条件不要了?”
她着重把“无条件”三个字咬得很死。
“那天你搜房子的时候明明说了,要是搜不出钱,那一千块钱就不要我赔了,搜出钱搜出多少担任是你的。既然搜出钱了,自然从搜出的钱里扣了。”云中雄吼道
旁边云三妹插话:“秦子英姐姐没说错啊,是你家没搜出钱,才不用赔偿,可秦子英姐姐从你家搜出钱了,搜出的所有钱都是秦子英姐姐家的了,这一千块钱又怎么能从里面扣呢?自然必须另外赔偿的。”
众人一想,果然是这样的,只说了没搜出钱不用赔偿,并没有说搜出了钱就从钱里扣。
老队长威严地看着云中雄:“云中雄,别的不用说了,这一千块是子春对小龙的赔偿,你还是尽快拿出来吧。”
其实老队长也很清楚,那天秦子英他们没有提这一千块钱,自然也是不打算再要云中雄赔偿了,看秦子英他们如今的生活,他们根本不缺这点钱。
一定是云中雄今天所作所为让秦子英生气了,这才重新要求他赔偿吧。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云中雄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是来索钱的,怎么最后他不但没有索到钱,还又欠下了一千块钱的债?
他恨恨地说:“我现在没钱,等以后有了钱再给吧。”说罢转身就想要离开。
正在这时,一个稚嫩而又带着威严的声音猛响起:“站住”
听到唐云龙叫站住的声音,云中雄站住了,却没有转过身,而是等着他说话。
唐云龙大声叫道:“你现在就可以还一部分,我知道明明有钱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谁都知道,云中雄的钱已经被秦子英搜出,被秦方圆送给老队长,被老队长捐给学校了。他现在身无分文,就连他在厂里上班的大儿子子龙的主意也打上了,都没拿到钱,为此,他的几个子女还在怨着他呢。
他哪来的钱?
就连秦子英也觉得唐云龙这是捣乱来了,不由瞪了他一眼:云中雄还有钱的话,会这样不顾脸面的闹吗?
唐云龙不顾秦子英带着谴责的目光,说:“他的钱,就藏在他睡觉的枕头里。”
众人一听,都把诧异的眼光看向云中雄。他居然还有钱?有钱的话,何必去找儿子要工资,又不顾脸面来找子英要钱?
如果云中雄没钱,逼到难处做点没脸皮的事,众人还会理解,但如果自己还有钱,又做出这样短,那这个人就真的太无耻了。
云中雄一见唐云龙一下就把他藏钱的地方叫破了,气得差点又要跳脚,他愤怒地指着小龙,咬着牙根说:“你这个小畜生,你乱喊什么?”
他想起来了,上次秦子英去他家搜钱,也是这个小畜生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然后她就直接进屋抬床拿钱了。
这死小孩子,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怎么有这么精?难道,他不是葛元龙?真的葛元龙已经死了,这个,是什么山精妖怪,冒充葛元龙来的?
不得不说,他这一胡猜,还有点真相了。
云中雄怨毒的目光愤恨地瞪着小龙,小龙哪里会怕他,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那些钱,也是我外婆赚的,有两百块钱。”
老队长威严地看着云中雄:“是不是真的?”
云中雄很想说不是真的,但是,小龙连他藏钱的地方都说出来了,可见是真的知道他藏了钱,他哪里还能狡辩?
老队长见他不肯回答,便知道这藏钱的事是真的了。想起他还四处说连吃油盐的钱都没了,连大儿子子龙的主意也去打了,谁知道,他居然还有两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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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块钱,在一个工人一个月只有二十几块工资,一个农民一个工日只值一毛多钱的今天,那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老队长看着云中雄,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口气:“你有钱还到处去闹干什么?你脸皮多了,不怕人揭?你一而再再二三地做出这样的事情,哪里还象个男人?快去把钱拿来,还给小龙。你要敢不还,就等着隔众吧,我们村,不要你这样的强人。”
在村上,所有人最怕的一件事,那就是隔众。
被隔众之后,所有人都不会理你,家里出了红白喜事,也没有人帮忙,就好象,这一家,这个人完全被屏蔽在全村人之外。
被隔众了,比黑人黑户还惨,毕竟,黑人黑户是官方的隔众,实际上众人不一定认可,还会跟你接触,有事跟你一起做,有口粮分给你吃,可民间的隔众,却是民间的黑人黑户,就算官方还认可你是这个村的人,实际上这个村的人已经不当你是了。而官方,毕竟离村民的生活有一定的距离,而村坊邻居,却是你无法回避的。
想想吧,被人隔众之后,家里娶媳妇,没人去吹喇叭,没人去帮你办事,没人吃你的酒,没人帮你迎客……这还不算什么,最为难的是家里死了人,没人帮抬上山去,就只能等着尸体此行臭在家里……
所以,在农村,隔众真的很可怕。
老队长虽然不当队长了,但他在村里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说的话,从来没人敢置疑。他说隔众,那就是真的隔众。
云中雄怕了,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云中雄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跛着脚走了。给出这两百块钱,他就是真正的身无分文的穷人了。
想靠着钱来吸引儿子听他的话,想用钱来响应村里人用崇敬的眼光看他,想用钱来让阿芳去用心侍侯他等等种种,这些都没有希望了。
残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有些肃索的味道。
众人都散了,老队长留下来当证人,等着云中雄拿钱来还给秦子英。秦子英请老队长到家里坐。老队长对秦子英说:“我跟刘校长讲了,这钱是你们捐的,所以,以后小龙可以在东岭小学读书。不管有没有户口。”
原来,老队长还有这一层意思!
秦子英感动了:“老队长,您今晚一定得在这里吃饭,否则我不依的。小龙你好好陪着老队长爷爷。”
秦子英进厨房煮饭去了。唐云龙突然走过去,拉了老队长的袖子:“谢谢你,老队长爷爷。”
老队长吃过晚饭后一直留到云中雄把那200块钱交来才走。临走时一再交代秦子英,小龙若是改变主意了,想现在马上去读书,就跟他说一声,他带小龙去报名。秦子英忙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晚上,秦子英和小龙两人继续商量“勾和引”葛寒松的事,唐云龙不时说出小大人那般即成熟,又带童趣的话来,引得秦子英大笑不止。
最后,两人商定还是推迟几天再去。
一来葛寒松刚刚将葛家老祖宗接回来,还需要安顿一下,现在马上去看不是太方便;
二来,按照唐云龙的说法,秦子英虽然变得漂亮了,气质上还带着一股空灵的味道,但穿着打扮“太土”了。必须改造一下。
三来,唐云龙觉得,应该给子英妈妈找个后盾。其实他自己已经是秦子英最好的后盾,但他今生在众人眼中毕竟只有六岁(实际上八岁),明面上可当不了秦子英的后盾。
后盾的事再说,但“改造”的事却不能退后,唐云龙早就听子英妈妈说过葛爸爸被家里强行安排了一个女朋友,他的子英妈妈一定要压过那个女人。
他想了一下,说:“我们买个电视吧,看看电视里的人怎么说话做事,好好学学,咱一定要压过那个女人。”
第二天,东岭村的人发现,唐云龙母子俩居然捧了个21寸的黑白电视机回来。
于是,全村人都轰动了。
云中雄心中非常妒嫉:自己成了欠债大户,可秦子英他们居然买得起电视机!他们到哪拿钱来买电视呢?那一定是用自己的钱买的吧?不对,两百块钱买不了电视,不会是偷的吧?自己要不要去公室找姚公安告个状呢?
但一想到唐云龙的那个师父,看来,这钱也是他师父给的了。
于是,唐云龙家买了电视,又得罪了云中雄。
别说云中雄,就是其他村里人也都在怀疑,秦子英哪有那么多钱买电视机呢?
小龙的师父就算有点钱,给他们钱让小龙买肉吃,也不过是让小龙的身体好配合练武的需要而已,但说给钱给他们买电视机,谁也不信!
直到有一天,小龙有意无意地透露,说自己在城里的爸爸给自己买了什么什么好东西,花了好多好多钱,又故意神秘地透露出他爷爷评反,补发了七八万的工资的事,村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钱是秦子英的男人给的。
云中雄想到上次去找秦子英要钱反被催债的事,心中更是发恨:既然是她男人给的,为什么不早说,害得他去丢丑,将仅有的那两百元蚀了去,还差点被隔众。却不想想若不是他自己心存不正,见秦子英的男人不在村里出现,定是不要她了,想要欺负孤儿寡女,他又怎么会出那样的丑?蚀那样的钱?
这个时候,电视可是个希罕物,农村里的娱乐,靠的都是公社的电影队巡回去各乡放电影,往往是一个村放电影,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看。
不过,就算公社电影队下乡巡回放电影,也只巡回在那些大村子放,而东岭村是一个山脚下的小村子,只有五十多户,村子太小了,因此,公社电影队从来没有来过东岭村,东岭村的人想看电